93 轩然大波
宋茜是新闻记者，记者的武器就是笔。要写文章帮李晓，那就得讲究一些。宋茜不愧是名牌大学出身，她没有直接揭露黑幕，而是先写了李晓在下梁镇的辉煌，然后又写了东城区的落后，再写了李晓在东城区的新举措，最后，把东城区面临的人为阻挠，揭露了个底朝天。 文章的体裁是长篇通讯，洋洋洒洒三万多字，脉络清晰，图文并茂。重点当然少不了李晓酣睡在野外的照片，并且毫不客气地点了马建国和姜斌的名。 宋茜为这片通讯熬了几十个小时，当然不想白费力气，想到在山城不可能发表，她就把文章发给了省日报，还给省委和省政府办公厅各发了一份。 做完了这件大事，她累极了就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都是晚上了，这才想到省日报的特殊性。她的文章有反映黑幕的内容，省日报一般不会登这类文章，即使登了也会删去灰色的部分，这样即使发表了，又怎么能帮到李晓？ 宋茜想到李晓在坊间民望高，普通老百姓都认可他，李晓所受的委屈应该让大家知道，民间舆论的力量有时大得离谱，上次李晓正是被下梁镇的风波给救了。 要尽快让大家知晓真相，那只有借助新的传播途径。刚好微信圈里有个山城百姓群，可微信群又发不了这么长的内容。宋茜不愧是才女，她把长篇通讯分成几个部分，又重新编辑成网络语言，配上插图和标题，陆续发了上去。 现在是信息爆炸的时代，宋茜也没想到，她微小的举动却点爆了微信圈。她发的时候正是晚上的黄金时段，除了手头忙的人，谁不是抱着手机看。东城区正火得不行，大家的八卦心又重，微信上传来这么详细的资料，又是身边的发生的事，看得人自然就多了。 宋茜发完信息，一口水还没喝完，手机信息提示音就响个不停，她翻开手机一看，吓了一大跳。短短十几分钟，点赞的和各种评论就铺满了频幕。她翻看了一下，正面评论占绝大多数，也有少数怀疑炒作的，还有喷子谩骂的，但是很快，谩骂的就被围攻了。 “李晓是好官。” “真的假的？” “我家是东城的，他给大家提高了医疗报销比例，点赞！” “他还给低保户提高了补助。” “听说他老婆很漂亮” “滚！人家媳妇你惦记什么？” “他进过纪委，被人黑了。” “我是东城的老师，我们也长工资了，点赞！” 看着各种各样的评论，翻看了数据，光自己手机户上参与的已过了两万大关。宋茜感到自己冲动了，微信上的信息已经被转发到QQ圈和微博上了，后悔也没有用了，她只能盯着大家的评论。 很快，评论上开始点马建国和姜鹏的名了。 “马建国是黑手，李晓被黑进纪委就是他干的。” “姜斌是黑手，他要抢东城的客商。” “东城的工程被停了，听说是市里领导干的。” “姜斌应该拉出去枪毙！” “……” 宋茜没敢睡，两只眼睛红成了哈白兔。她知道事情大条了，微信圈快被刷爆了。看着还在增加的点赞人数，她看了看，人累得也有点支撑不住了，是好是坏她也不管了，倒头就睡了。 宋茜是睡了，可网友大都是夜猫子，什么地方热闹往那儿钻，她发的帖子在网上继续发酵，转发复制再转发，点赞评论再添油加水，终于，她的帖子登上了微信头版，虽然不是头条，可也成了热帖。 网络编辑只关心点击量，一切靠成绩吃饭，既然这帖子大家关注度高，编辑也就推波助澜，推荐也是必然的。虽然这篇帖子涉及体制内的龌龊和斗争，但网友胆子都大得没边了，什么犯忌讳的话也敢说。各种因素的促成下，舆论形成了风暴，政府的公信力面临严峻的考验，终于酿成了一场轩然大波。 第二天凌晨，首先发现热帖的是市政府的值班室，这些值班人员夜里就靠上网打发空闲时间，无意间看到帖子。帖子内容涉及到政府主要领导，他们不敢怠慢，立即向带班领导汇报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今晚带班的副秘书长看了帖子，并没有立即向上面报告，也没有按紧急事件处置，只是按平常事件登记了，打算早上上班后再向分管领导请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体制内怎么一个复杂了得！副秘书长的处置也说得过去，自己是小领导认识水平自然不高，市长们的水平必定高，等上班了就让那些高水平去面对吧。 第二天早上还没有上班，市里主要领导分别接到省上领导的电话，这才知道出事了。省里很重视，责成省纪委和省政府组成联合调查组，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市里这才意识到事情大条了，紧急召开了常委扩大会议，通报了这件事，又立即提出几条紧急处置方案。会开的很短，政府机器立即全马力开动起来了。 网监部门立即删封了原帖，公安部门也通过技术手段找到了原始发贴人宋茜，请示市领导后，把人扣了。市委和市政府联合工作组也分别找到帖子中的当事人。 不得不说，政府要认真起来，那效率是很惊人的，不到几个小时，就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但是，心急之下做事就难免出错，有姜斌在里面发挥作用，主观上就先入为主，定性是李晓和宋茜串通做下的这件事。政府对网络这种新传播媒体，还是缺乏应对经验，想当然的认为一声令下，盖子一捂，什么问题还不能解决？ 原帖删了，发贴人也抓了，背后主角也扣下了，还有什么摆不平的，等省里调查组过来，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 原帖是删了，可这件事已经发酵成汪洋大海了，原帖只是大海里的一滴水，你取了一点水，就认为大海干枯了？ 现在政府那里能有秘密可言，省里的调查组还没到，宋茜和李晓被抓的消息又传到微信群里，这下更坐实了原帖的真实性。 山城有黑幕啊！舆论的大海更是掀起了大浪，很快平面媒体也参与了进来，一下子把山城推到风头浪尖。省里领导真发怒了，由廖中峰带队的第二拨调查组，也杀气腾腾奔山城而来。 李晓是被市领导电话叫过来的，等到了市政府，就被以姜斌为首的庞大的调查组问懵了。他这才知道有个女记者发贴为自己鸣冤，可他真不知道啊？但姜斌怎么会相信，一口咬定是李晓指示宋茜发贴攻击市领导。 李晓看着疯狂的姜斌，只说了一句“我不知道”，就闭口不语了，任由他声竭力嘶在那狂吼。 初步摸清了情况，市里在中午又紧急召开常委会，研究事情该怎么处理。会议上，一号二号从来都是最后发言，可别的常委事不关己都不愿先开口。 姜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就跳了出来：“这件事很明显，是李晓不顾组织纪律，串通宋茜炮制了这篇贴子，这完全是为泄私愤，抹黑山城整体形象，这种行为太恶劣了，必须严肃处理，我建议撤去李晓组织内外一切职务。” 李国良嘲讽地看了姜斌一眼，点了支烟，悠然地抽了起来。一号听了姜斌的发言，皱了皱眉头，这件事算是新闻事件，又看向宣传部长。 宣传部长萧小青是常委会里唯一的女性，她也参与了对宋茜的问询，看是在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发贴人是山城报社的女记者宋茜，现在人已经控制起来了，原帖已经通知网监部门删除了，但是帖子已通过别的平台传了出去，可能知道的人更多，这该怎么处置，宣传部等常委会的指示。” 一号点点头，又问了一句：“那个女记者还说了什么？” 萧小青也不敢隐瞒：“她可能真不认识李晓，她说帖子是她从一线采访得来的，都是真实的，若有虚假她愿承担一切后果。同时，她还把同样的长篇通讯发给了省日报，给省委和省政府也发了副件，情况就是这些。” 没等一号说话，脸色铁青的姜斌坐不住了。尼玛，还发到省里去了，这是要毁了自己的前途啊，他坐不住了：“这个女记者真是无法无天了，唯恐天下不乱，她想干什么？我建议报社开除这种坏分子，然后让公安部门严加审讯，挖出她背后的人，看看是谁在抹黑山城形象。” 一号眉头皱得更紧了，作为市里的二号，宋天明不能让姜斌再疯下去了：“姜斌同志，不要那么大火气嘛！不要动不动就开除人，有问题调查就行了，李晓若是真这么干了，纪律也饶不他，我建议市纪委组成调查组，查一查嘛，班长，你看呢？” 一号眉头抖了抖，宋市长明显是偏帮姜斌，自己快退了，谁也不想得罪，李晓是李国良提名的，还是听听他怎么说：“李书记，你有什么看法？” 李国良想了想，市政府对东城区眼红好久了，让马建国回来就是政府方面的主意，事情也是明摆着，政府还是不愿放手东城的项目，现在终于激出事情了，自己是本地派，这次调整也升不了，有什么怕的，还不如多替李晓鼓鼓劲。 “我听了大家的发言，发现一个问题，李晓和宋茜到底有没有串通？凡事都要讲求证据嘛，要调查李晓，以什么名义？我提醒各位，李晓可是明星干部，民间声望很高，不要忘了上次下梁镇的教训，要是再激出比那次还大的群访事件，我们常委会可要承担后果的。” 不顾姜斌难看的脸色，李国良继续说道：“对李晓这位干部我还是了解的，上次纪委也调查了，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他现在东城折腾出了大局面，据说要冲击全省经济强县，这样敢作敢为的干部，我们要鼓励啊，怎么动不动就要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