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众生惶惶
伸手翻开这本两指厚的‘灵犀诀’，陈千语微微一怔，这书中开篇所写的法门便是刚才文姑姑所言的神识出体。又翻了几页，发现依旧是些读不懂的法门，看来若想真正的领悟这‘灵犀诀’还是要将‘凝神决’修炼到圆满。 “文道九重天呵。”苍老的女声再次响起，陈千语也立刻打开了识海。 “文道九重天，一重天越三重天。这文道修行首看天资，初始时是极为快速的，但再往后修行每跨过一重天的难度都要三倍于以往。所以这世上修文道之人，通的人多，精的人少。” 听到此处，陈千语心念一转，此人既能当日以阵困住百万雄师，那境界应该颇高了。自己有些修炼上的问题或许她可以解答。 “前辈，近日来我已经可以随时凝神观望了，算是真正入了凝神境。偶尔在修炼时还能感受到体内神识和外界的沟通，就像现在你我交流这般。但却止步于交流，无法更进一步做到引气入体。” 苍老的女声沉吟了会儿又响了起来，说道：“当日我鼎盛之时，多少王公贵族，名门正派的人用无数金银宝器都换不来我一句指点。如今事隔如此之久，我竟有些隐隐期待可以再领人入道了。” 神识沟通只能听到声音，和感受到自己识海上方的一片威压，并看不到人形。但陈千语能明显听出这个苍老的声音中有股凄凉之意，不过一闪即逝，转而又恢复了威严的感觉。 “刚才那女子可是你的师父？”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苍老的女声又说道：“她年岁不小，但碍于天资，能修到化神境已属不易，不过她所传授于你的两本法门倒是正派瑰宝。所谓瑰宝不是稀有之物，而是文道正统之物。” “文姑姑看起来最多也就三十岁，已经能到那化神境了，怎么还可以说是年岁不小，天资不高呢。”陈千语想了一下，问道。 “三十岁？她若是三十岁能到化神境可比这普天之下绝大多数人都要强悍。只是我若没看错，她最少也有一个甲子的年龄了。只是她道法境界颇高，容颜衰老的慢一些而已。不要说这些无用的了，我现在教你一个观想之法，你可以结合那凝神决再试一次。” ※※※ 陈千语盘膝坐在床上，苍老的女声不断将观想之法由识海上方注下。凝神决再次打开，长吸了一口气后，五官变得异常敏锐。而识海中原本涌动的念头更是开始渐渐翻滚起来，如潮汐一般缓缓起伏。 “如是你闻，凡入神者皆为神识。神识贮存于识海，识海之大，浩瀚无边。上至千古之圣，下至九幽之魔，种种杂念，种种善心，种种恶意，种种愤慨，种种欣喜，种种惊怒，种种哀愁，皆为念头所化做识海之物。” “识海纵深三万丈，天地留存一缕香。你若收得天人交割，可见琼楼玉宇，可见文道大儒，可见武道神将，可见九天仙女，可见阎罗妖魔，又可见惶惶众生。此皆为识海幻象，不可一日抵达，当守住本心，以识海为根基，以神识为枝叶，纳百气为念头，方可静入心神。” 陈千语随着这苍老女声不断地吟诵，将自身念头翻滚到了极致，一股一股的念头不断冲击着识海深处。很快识海上方就出来了一片金屋银瓦，恢弘至极，仅仅一个朱门就有十余丈宽，吸引着自己的念头不断朝这片璀璨的琼楼涌去。 “这是幻象，不可造次。”陈千语刚听闻那段吟诵，当即狠狠镇压住翻涌的念头，将它们一概打下。 过得片刻，待念头稍稍转弱之际，那片琼楼玉宇中缓步走出一位鹤发老道，手中提着一只三尺长的墨笔。数步挪到琼楼之前，泼墨挥毫！ “好字！好赋！” 那鹤发老道不断舞动着手中墨笔，一篇颂古的百余字短赋顷刻写毕，字乃天人之字，青松之劲，赋乃天人之赋，华丽对称！霎时间，那原已休憩的念头又汹涌澎湃起来，没有什么比这字赋更让文道之人仰望的了。 “这是虚妄，不可造次。”陈千语感受着念头的涌动，心中忽生警觉，又是镇压了念头下去。可只这一瞬，那鹤发老道忽然爆裂开来，喷出一团血雾！所有还未镇压的念头同时破裂开来！ “噗！”陈千语只觉得喉头一热，一口鲜血喷出。 “入神之事果然凶险，若是刚才镇压再慢得一分，只怕我所有念头都要随着那老道爆裂开来。接下来我要更加小心。”轻轻擦干嘴角鲜血之后，陈千语又定了心神，开始凝神。 识海上方那片琼楼玉宇随着老道的爆裂也消散不见了。转眼间，一片黄沙弥漫，耳畔轰隆隆响起万马奔腾之声。片刻后，一位周身龙纹镶甲，头带似麟长须的将军挎着高头巨马出现在识海上方，那将军身高数丈，魁梧异常，身后无尽的精甲骑兵。只觉得一阵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将军在马上擎出一柄长枪，一个繁杂的枪花过后，无数骑兵同时呐喊起来！ “杀！” 黄沙飞扬中，那将军如同下凡天将般挥枪直戳下方的识海，厚重的血腥味逼得所有念头不断颤抖不安，眼见那长枪已经戳到识海之时。陈千语守住识海根源，将所有颤抖想躲藏的念头一起逆流而上，如同滔天巨浪一般，霎时将那长枪淹没！无尽的精甲骑兵和那天人将军一起被这滔天巨浪般的念头裹挟卷走。 正当陈千语暗自庆幸守住心神之际，那将军消失的瞬间，识海上方左右两端同时出现了两个人影，定神看去。左边站着一个容颜无双似天仙的妙龄少女，身着淡黄色的衣衫，那灵动的杏眼，一颦一笑间都似旧相识。而另一边则是个高大修长面色冰冷的男子，只看那身形陈千语心中便是剧烈跳动，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武道天骄，冠万侯陈玄易！ 两个人一明一暗，少女娇俏地笑着，朝自己挥着手，识海中的念头几乎不受控制地全都涌了上去。而那面色冰冷的男子则是抬了抬手，一股似九幽而起的凛冽寒气吹得识海几乎结了冰霜！ 与此同时，那苍老的女声又响了起来：“这两人俱都是灭神幻象，形成于你的神识之中，为你念头所化！我只可替你稍挡一人，你速速压住念头，集中起来，随意对付一人！” 陈千语闻言再不思虑，自幼以来被那人的威压镇压的丝毫不敢造次，可如今那个影子只是一个自己的念头所化，那便又有何惧！ “我攻男的，你帮我挡女的！”念头一动，调动起自己所有的神识，生生把那些涌向女子的念头拽回，心念电转，所有念头齐出，如同一把巨斧，扑天而起，笔直地砍向那念头所化的陈玄易。 识海上方一声雷音，无数念头化作的巨斧顷刻将那男子劈碎，爆成了一团青烟。而转瞬之间，左边天仙般的少女长啸一声，猛地朝这巨斧冲来！ “破！” 苍老的女声断喝一字，无边的威压自识海上方而落，原本几乎就要碰到巨斧的女子霎时化作一团青烟消散不见。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陈千语正要感谢之际，自己识海上方轰隆隆传来了连片的雷音，抬头看去，那原先只有百里宽的琼楼黄沙消散处，渐渐变成了万里方圆的迷雾。神识本就比rou眼要看的远百倍，但此刻便是凝聚了所有的念头也看不尽那宽阔的迷雾尽头。 “什么！你怎么会有这么强的众生相！快快收起神识，莫要相抗！！”那苍老的女声几乎声嘶力竭般喊了出来，而陈千语也是瞬间领悟，调转所有念头潜回识海。 “完了！念头太多了，来不及了。”苍老的女声长叹一声，又似乎带了点欣喜。 “你若是被这入神境前的众生相镇压了，我就夺你的舍，你天赋如此强横，对我恢复境界大有益处，日后一定会替你杀了那陈玄易的。”苍老的女声音调渐高，转瞬消失不见。 而陈千语也感觉到那威严随之消散，像是藏了起来一般。 “念头虽已潜入识海，可识海上方已经被占满，根本无法脱离啊。难道真如她所说，我扛不住接下来的什么众生相吗？”陈千语忽然发觉自己识海中一个念头跳动的厉害，定神看去，这念头却是化作了一枚巴掌大的棋子。 “呵，这就是我自幼以来示警的心棋吗？看来这危险果然来了。” 此时识海上方那轰隆隆的雷音渐渐停下，迷雾散尽，显出了无尽的景象，密密麻麻的人影，仔细看去有仙女，有阎罗，有神将，有邪魔更有无数未曾见过的奇形怪状的妖兽和形形色色的披甲精兵！ “众生惶惶，欲念而灭。”识海上方这所有的物种突然齐声低吟，继而全部睁开双眼，瞬间形成的威压几乎将下方的识海都要挤破了。 陈千语一个念头化作自己，轻轻站在识海之上，面对着这满天神佛，微低了头，低声说道：“我自幼历经无数生死，每次都能顺利的苟活下来，我一直觉得冥冥中有人在护佑着我，也许是娘亲的意志，也许是命运的指引。” 突然间陈千语昂头大喊道：“这一次也会一样，凝神决，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