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夺冢记在线阅读 - 第十三章 技高一筹莫声张

第十三章 技高一筹莫声张

    太阳当空照,乐得不得了。

    你道刘青远为什么乐?因为花阿美竟然过来看他了,她忽然就出现在了门口,脸上带着一丝疲态,可见她还是没睡好,她见刘青远趴在炕上像个青蛙一样,不禁失笑出声。

    刘青远一见到她,伤口立刻就不那么痛了,瞪起他的两颗大眼珠瞧向花阿美,花阿美脸颊泛起微红,似乎想起了昨晚之事,说道:“听李叔说你活过来了?”

    刘青远哈哈一笑,道:“我发现我说话好灵啊,早上才发誓说只要跟你说一句话就挨枪子,晚上就真的挨了枪子。”

    花阿美噘嘴道:“这明明是我说话灵才对,所以你以后离我远一点,再跟着我的话我说不定咒你个更厉害的,到时你可就惨了。”

    刘青远摇头道:“我才不呢,我怕我离开了你会想念我。”花阿美啐道:“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真是厚颜无耻,脸皮比城墙拐弯都厚。”刘青远笑道:“城墙拐弯算什么?我的脸皮连最厉害的金刚钻都打不穿。”他顿了顿,又道:“我昨天可是替你挨的一枪,你怎么又翻脸不认人了?”

    花阿美道:“什么叫你替我挨的,我让你挨了么?”刘青远无奈道:“好好好,都是我自己不对,没能比枪子跑得快。”花阿美“噗嗤”一声笑了,刘青远看着她的笑脸简直感觉幸福死了,花阿美可从来没对他笑过,赞道:“你还是笑起来好看些,每天板着个脸丑也丑死了。”

    花阿美又噘嘴道:“我自然也想多笑一笑,可是看见你这么讨厌的人谁还能笑得出来?我真后悔昨天竟然鬼使神差地背你回来,当时我是又累又饿又害怕土匪追上来,早知道你还这么讨厌,我真不如把你扔在野地让狼吃了算了。”

    刘青远哈哈大笑,一下子牵动了屁股上的伤口,又疼得呲牙咧嘴起来,花阿美道:“你还是老实点趴着吧,李叔说你伤得并不重,躺个三五天就能下地了,所以我来找你辞行,等你伤好了我已经在别的地方了。”

    刘青远大惊,急道:“你要去哪里?”花阿美道:“我不能告诉你,不然你又要追来了。”刘青远道:“你这么聪明,难道不懂我为什么跟着你?难道你就这么狠心?”

    花阿美笑了笑,道:“你说我是你见过最聪明的女人,那你到底认识多少个女人?”刘青远气道:“你不要扯开话题?”

    花阿美瞪他一眼,沉默了片刻,终于说道:“你的情意我…我懂,之前有很深的误会,现在我已经都弄明白了,也没昨天那么恨你了,不过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并不打算在这里发生什么,而且我有很重要的事,这件事不能耽搁,所以…”她又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正如你说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刘青远苦笑道:“这句话是用来认识人的,不是拒绝人的,你我既然已经相识,何不直接走进心里?”

    花阿美娇嗔道:“你的心也太大了吧?”她躲开刘青远恳切的目光,又道:“好,如果你我有缘的话,我们还会在其他地方遇见的,到时候我保证不再骂你了,如果没缘的话,这辈子就没机会见面了。”

    她说完就转过了身,刘青远大喊道:“天下如此大,不相约怎么再遇?告诉我你家住在哪里,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寻去。”

    花阿美停下脚步,道:“你相信缘分么?”刘青远摇头道:“我不信!”花阿美叹了口气,道:“既然不信,那我以后就算看见你也不跟你相认。”刘青远急忙改口道:“我信我信。”花阿美又道:“既然信,那就不要多问,一切都让缘分来决定吧。”刘青远愣了愣,喃喃道:“我他妈到底是该信还是不信?”

    花阿美听见他骂人,嘟了嘟嘴,道声“再见”就走了出去,不管刘青远怎么喊都置之不理,刘青远急得要起来,可伤口一下子被撕开了,疼得他冷汗直冒,只能连声喊老李,老李从外面进来,看见刘青远这幅光景,急切的问道:“你这是咋嘞?”刘青远忍住痛道:“陈专员是不是把郎大点他们给放走了?”老李奇道:“你咋知道的?”刘青远锤打着炕头,不停喊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可是此时只能趴着的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只能道:“李叔,你帮我看看阿美往哪个方向走了。”老李无奈地出去看了一眼,回来说道:“她往西走嘞。”

    刘青远问道:“西边是什么地方?”老李道:“那得看她走多远,近的话是鄂托克旗、杭锦旗,都属于绥远境内,远的话就是宁夏跟甘肃嘞。”

    刘青远气道:“完了完了,她越走越远,我算是追不上了。”老李道:“人家不想搭理你你追到她们家也没用,还是安心点养伤哇。”刘青远只能懊恼叹气。

    刘青远在炕上趴了三天就能下地活动了,到第十天时已经行走自如,只是伤口还没有彻底愈合,所以走远路还是不行的,花阿美想必已经到了其他的地方了,刘青远也不再奢望能追上她,世间女子千千万,能让人一眼如痴的绝不止这一个,他仔细想了一下,其实花阿美真答应跟他好他未必消受得了,他一个孤儿,上没有父母,居无定所,此时还背负着报国安邦的重任,岂能屁股后边跟个媳妇?

    刘青远心意已决,等伤好了就去办正事,可是他又犹豫到底该不该投奔国军,就算他能放下仇恨,方青鹿却不一定能。

    这天,刘青远在院里散步,老李闲着没事就跟刘青远多聊了几句,中午时外面有人敲门,老李走到大门边问道:“谁?”外面人道:“收狗尾巴、驴尾巴毛的。”

    刘青远听见竟然有人收这东西,顿觉好笑,老李回头看了看刘青远,道:“狗尾巴没有,驴尾巴就剩一条嘞。”他还真有驴尾巴毛?外面人又道:“黑的还是灰的,直的还是卷的?”老李又道:“黑的,直的。”外面人道:“那让我看一眼。”

    老李这才打开门,一个三十来岁的小商贩从外面进来,他身上果然背着几条尾巴,他跟刘青远对视一眼,冲刘青远笑了笑,刘青远也只好冲他笑了笑,老李道:“你跟我回房看哇。”说完把那小贩让进了屋,老李随后进去关上了门,一条驴尾巴好像有多珍贵似的,还至于关上门看?刘青远摇了摇头,喊方青鹿出来陪他。

    过了片刻,那小贩从里面出来,老李说道:“你再多给点,这条尾巴可是好货。”那小贩手里提着一条尾巴,道:“好货是好货,但是收得太贵我也赔本。”老李道:“下次再来这么点钱可是不卖嘞。”那小贩喜道:“好的好的。”

    老李把他送出去关好门,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脸上似乎有些不悦,他没跟坐在院里的二人说话,又回屋去了,刘青远悄声道:“关上门来看一条尾巴,也太不对劲了。”

    方青鹿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刘青远摇头道:“不对劲极了,他出来时手上提的尾巴明明是灰的。”

    方青鹿刚才没在外面,自然不懂,就算在也不见得懂,也只有刘青远这样心细如发的人才能发现如此细微却又很关键的破绽,方青鹿问道:“灰的怎么了?”这时老李又从屋里出来,匆匆地打开大门出去了,刘青远起身回到屋里,让那鬼跟去看看。

    过了片刻老李先回来了,那鬼紧跟着回来,道:“老李到城外转了一圈,在牢房的窗子底下停了停,咳嗽了几声,里面有人回应。”刘青远问道:“牢房里有什么人?”那鬼道:“牢里一共关着五个人,老李也没说话,撒了泡尿就回来了。”难道他们跟老李有什么关系?不过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刘青远心想还是不要打听了。

    傍晚时刘青远跟方青鹿在院里吃饭,这些天过得真叫悠闲,除了吃就是休息,实在躺得腰疼顶多在院子里散散步,刘青远都觉得自己有点变懒了。

    饭间,刘青远说起找队伍的问题,方青鹿道:“三哥,你不会是要去投奔国军吧?”刘青远道:“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么?咱们要想保家卫国,投国军是最好的了。”方青鹿道:“我不同意,打死我也不去。”张青青奇道:“为什么?我觉得国军挺好的呀,还帮百姓打土匪。”方青鹿愤愤道:“你不懂,我们跟国军有仇。”

    张青青不解地看向刘青远,刘青远解释道:“都是因为国军,我们才变成了孤儿。”张青青乖巧的点了点头,从小到大她唯一不敢触及的就是关于方青鹿父母的事,她只要问一句立刻会被方青鹿凶一顿,那是方青鹿永恒的痛,此时她也不敢再问了。

    吃完饭老李忽然喊刘青远过去,刘青远一脸好奇地走进他的房间,老李关上门后,闷声坐在那里不说话,刘青远忍不住问道:“李叔,你找我有什么事么?”老李看了看他,这才说道:“你们刚才在外面说的话我听见一两句,感觉你们好像对国民党有意见?”

    刘青远心想院子就两丈宽,你要是故意听肯定全能听见,什么叫听见一两句?此时他也拿不准老李要干什么,道:“我们小孩子瞎说两句,您别多想。”

    老李笑道:“我又不是国民党的,你怕我干甚?我就是随便问问…”他欲言又止,刘青远见状,道:“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老李这才道:“我是想引荐你入伍,让你在陈专员手下当个警察,东胜有你这么聪明的警察在,就算这次剿匪没剿干净,杨猴小有一天再回来,给他一年也打不进来。”

    刘青远道:“这个还是以后再说吧。”老李道:“不要小看警察,你当上个一年半载如果觉得东胜庙小,陈专员一封推荐信递上去,你去其他队伍起码能当个连长。”

    他似乎很不悦,刘青远急忙道:“我不是说当警察不好,我有心结,不瞒你说,十年前我和我弟弟的娘亲同一天被杀害,杀害她们的正是一伙国军。”

    老李这才知道揭了刘青远的伤疤,忙道:“原来如此,是我鲁莽嘞。”刘青远道:“没事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虽然也很想报效国家,但是让我们投奔国军的话还是另说吧。”

    老李道:“国军治军倒也严谨,不会滥杀无辜,不知道…”他不知话该怎么问,刘青远会意,道:“当年我还小,到现在也没查清楚原因。”老李问道:“你娘亲是在哪里被害的?”刘青远道:“在我老家,河南的一个村子里。”

    老李呵呵一笑,道:“既然不愿意投奔国军,我再给你指条明路如何?”刘青远喜道:“你说。”老李悄声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共产党?”刘青远摇了摇头,老李皱眉道:“那红军呢?”刘青远还是摇头,老李又道:“真是个初生牛犊,你不知道你母亲为什么被害,我却有个猜测,十年前中国的共产党刚刚萌芽,国民党害怕他们撼动自己的权威,满世界追杀共产党,如果你的母亲是一名早期的共产党员的话,肯定会被追捕,一不小心就是杀身之祸,当年被杀害的人不在少数,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当年军阀混战,各地都打过共产党,说不好是哪支队伍下的手,如果是那些反动军阀手底下的兵,国军北伐就已经替你报仇嘞,这个不好查不好查,查不了查不了。”

    刘青远奇道:“国军北伐?”老李道:“对,当年中国分好多股势力,就像一个个门派一样,门派之间时不时就比比武,你抢我点武功秘籍,我抢你点奇珍异宝,谁也咬不动谁,国军从广东出兵,一直打到北京,终于勉强算是统一嘞。”

    刘青远想说娘亲是因为不肯说出父亲的下落才遇害的,可他最终忍住了,就算如老李所说也应该他父亲是一名早期的共产党员才对,老李又悄声道:“你如果不肯参加国军,不如考虑考虑红军。”

    刘青远道:“既然国军统一了中国,为什么还会出现红军?”老李道:“看你这话问的,秦始皇统一了天下,最后为甚会出现刘邦、项羽?一个政权如果能够解决民族危机和社会矛盾,肯定不会有人起义,可惜的是国民党并没有做到,再说国军北伐以前就有共产党嘞。”

    他见刘青远似乎有兴趣,接着说道:“共产党和国民党截然不同,共产党有进步的思想主张,提倡人人平等,他们一打下地盘就斗地主、分田地,真正为老百姓争取利益,老百姓非常拥护他们。”

    刘青远笑道:“你这么夸他们,你就是一名共产党员吧?”老李“嘘”地一声,道:“这种事你可悄悄地说,现在国军和红军打得炮火连天,让国民党的听见就完嘞。”

    刘青远急忙点头,老李又道:“蒋介石给人民宣传说共产党是**,呼吁人民举报有奖,谁知共产党就隐藏在人民中间,人民看重的是土地,反倒希望共产党多打地盘,根本看不下他那点奖。”

    刘青远忽然想起了达旗的王满仙,他有组织有队伍,也是偷偷摸摸地和人对暗号传递消息,跟国民党有很深的芥蒂,难道他的队伍就是共产党?

    老李又道:“小刘,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不知道你答应不?”刘青远心想你终于要说正事了,忙道:“你说。”

    老李道:“你到树林召找一个算卦的,他的摊子很好认,叫满仙神卜。”刘青远听见找算卦的就已经虎躯一震,老李说完满仙神卜他的冷汗顿时冒出来了。

    老李接着道:“你去他摊位上坐下,他肯定问你是不是算卦,你直接问他有没有狗尾巴、驴尾巴毛,他会说狗尾巴没有,驴尾巴就剩一条嘞,然后你再问黑的还是灰的,直的还是卷的,如果他说灰的卷的,那就是说有危险,你就说不要然后赶紧走,如果他说黑的直的,就是安全,你把他拉到僻静的地方把这个给他。”

    他说话间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递给刘青远,又道:“你跟他说李文志保证完成任务,如果我牺牲了的话,接下来的联络工作请组织另派别人。”

    原来那个小商贩说的都是暗号,老李竟然和王满仙是一路人,刘青远有点喜出望外,接过布包放进了怀里。

    老李见他收起布包,又道:“这可是个重要的东西,让国民党的人看见你就完嘞,你回去就赶紧藏起来,他们说不定会满客栈搜查,你跟他们打过土匪,还给东胜立了功,他们肯定不怀疑你,等你再养两天伤就动身去树林召,千万千万要把东西带给那个算卦的。”

    刘青远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我认识王满仙。”老李奇道:“你咋认识的?”刘青远道:“我以为他是江湖骗子,假装算卦,跟他们闹了点误会。”

    老李道:“那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匪?”刘青远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是,我亲眼看见王满仙打土匪,而国民党的要不是这次陈专员借到了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打一次杨猴小呢。”

    老李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其实国民党并不是没有剿过匪,只是剿得不够干净,杨猴小曾经诈降国军,被任命为绥远保安骑兵团团长,他明为国军,背地里却依然干着抢劫民财的勾当,后来积蓄实力再度为匪,刘青远初出江湖,不知情也正常,此时老李也没告诉刘青远,只是道:“有点误会没事,你把我的东西送到,误会自然而然就解决嘞。”

    刘青远想起监狱里的五个人,问道:“你要执行什么任务?”老李道:“这个是丢性命的事,你不知道也罢。”刘青远道:“是不是跟牢房里的五个人有关?”老李惊道:“你…你咋知道的?”刘青远神秘地一笑,道:“需要我帮忙么?”

    老李摆手道:“不用不用,有人协助我,哎呀呀,你实在是太了不得嘞,要是给你个团长军长当,谁跟你打仗谁倒霉。”

    刘青远道:“你既然是共产党员,刚才为什么要引荐我当警察?”老李笑道:“我就是想看看你对国民党是什么态度,你就算答应了我也不会给你引荐,等过上一两天骗你说陈专员不同意,再跟你提共产党。”

    刘青远笑了,老李又道:“今天的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连你的弟弟meimei也不能说,你娘被国民党所害的事也不要再随随便便给人说嘞,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执行任务的时候无论出现什么意外你都不能暴露,你只要顺利把东西送到就是帮我最大的忙嘞。”他顿了顿,又道:“记住千万要多养几天伤,别叫他们起疑心。”

    刘青远点了点头,老李打开门大声说道:“收你屁两个钱还嫌我这伙食不行,那我明天给你炖点rou。”

    刘青远知道他这是为掩人耳目,笑了笑向自己房间走去,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老李还在他门口看着,他很消瘦,看起来格外孤单落寞,刘青远莫名地心里一紧,他不会是要劫狱吧?身为东胜人怎么不在陈专员离开的时候动手,难道这五个人是这几天才抓进去的?

    夜幕降临,外面刮起了小风,刘青远知道老李今晚有行动,所以一直跟他房里的鬼聊到很晚,此刻才知道它叫吴礼,是十年前被土匪打死在此的一个农民,因此对土匪怀恨在心,才会那么用心帮刘青远对付土匪,有些姓氏的确是特殊,本来很好的名字都被姓给扭转了,刘青远一笑置之。

    子时将尽,刘青远睡意膨胀,已难坚持,他有时也挺讨厌自己,一个人聪明归聪明,总是利用自己的聪明来多管闲事可真不好,迟早会惹上大事,想到这里他毅然决定睡了。

    谁知他刚躺下,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布谷鸟叫,院子里有只猫也叫了一声,平常人是万不会注意的,刘青远因为有提防所以听出这两声叫都不正常,他的精神又来了,连忙从炕上蹦下来,扯破一张窗纸向外看,只见老李已经在开大门,刘青远不能出去,只好叫吴礼去看。

    此时人们都睡了,外面非常安静,老李刚一出门,旁边暗处就钻出一个人来,也作农民打扮,只是用黑布遮着脸面,他给老李比划了几个手势后,走到了县衙边,县衙的院墙上趴着一个人,伸出手拉了一把,下面人也利落地爬上了墙头。

    县衙里黑漆漆的,陈专员和警察们都有统一的住处,县衙里只有一个下夜的,此时他已经睡着了。

    老李待二人掩藏好后,敲响了县衙的门,敲了四五遍终于听见了嘟囔声,门房里有人点亮了灯,下夜的警察一边提裤子一边走了出来,房顶上的人使劲把头埋低防止被他看见,那警察迷迷糊糊地打开门,似乎想开口骂人,一看是老李,强收脸上怒容,说道:“李叔,大半夜不睡觉敲门干甚了?”

    老李道:“小张,这么晚把你叫醒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家门今天晚上不知道为甚关不住,我本来说坚持坚持明天再修,但是外面突然起风嘞,冻得没法睡,你跟我过去修一修门行不?”

    那小张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点头道:“行。”他反身似乎想关门,但一想晚上也没人进去,就把门虚掩上跟着老李回了客栈。

    他们一走,墙上的两个人就跳了下来,一个留在门口放哨,另一个钻进门房,随便翻了几下就找出了一串钥匙,他从门房退出来,轻手轻脚地走到牢房门口,打开了牢房大门,里面黑洞洞的,他轻声喊道:“老许?老乔?”

    里面没人回应,可能也睡着了,他拿出火柴划着一根看去,只见最近的一间牢房里有一个人面朝里躺着,只能看见后背,不知道是谁,五个人被分开关着,只能一间一间去开。

    他走到那间门口又喊了一声,可里面的人睡得很沉,一无动静,他按照钥匙上的编号打开锁,里面人还是没动,他只好走进去伸手拍那人,谁知他的手刚触到那人的胳膊,那人突然弹了起来,黑暗中飞起一脚,他的眼睛尚未适应黑暗,肯定不及那人看得清楚,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踢倒在地。

    那人扑过来不由分说就将他双手反扭在身后压了个结实,他急忙喊道:“打错人嘞,我是梁有才。”他以为是自己的同志把他当成警察来反抗了,压他的人冷笑道:“打的就是你。”声音很陌生,他这才意识到中计了,但此时已然无力还手,他只能放声大叫提醒外面放哨的人。

    外面人听见他的叫声时想跑已经晚了,旁边房里早冲出十几个警察把他围在了门口,其实他们开始行动时就已经被发现了,警察要抓现行,所以才让他们顺利进去,陈专员和一个穿军装的人从人后走出来,那个穿军装的说道:“好**,还真敢来劫狱?”

    那人见此情景,叹道:“姓陈的,我真是低估你了。”陈专员笑道:“非也非也,还是这位胡连长英明,小王,你去喊一声老李,叫他不用修门了,我给他换个不冷的地方住。”小王跑步进了客栈。

    陈专员又道:“说吧,你们是从哪里来的?”那人冷笑道:“既然中了你的jian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从我嘴里问出东西来,你还是省省吧。”

    陈专员竖起大拇指道:“有魄力,那我就让你们看看你们这次行动有多失败。”他挥了挥手,两个警察进牢房把梁有才也押了出来,这时小王从老李家退了出来,喊道:“陈…陈专员,不妙。”

    只见老李押着小张从大门上露出半个身子来,老李手拿一把刀抵在小张脖子上,他没有再往出走,到明处怕被警察击毙。

    陈专员喝道:“老李,你这是自寻死路。”老李道:“我愧对陈专员的厚爱,请把我的人都放了,不然我跟小张同归于尽。”小张在前面瑟瑟发抖,说道:“李…李叔,你半夜把我吵醒,我没抱怨半句,好心跟你来修门,你咋能这样对我?”

    老李大声道:“你跟了陈专员三年嘞,陈专员爱兵如子,他能不管你?”这话实际是说给陈专员听的,陈专员叹了口气,道:“胡连长说东胜有共产党的地下分子在暗中活动,我怎么都不相信,东胜一共就这点人,都是跟我住在一起多年的好邻居,老李,你太让我心寒了。”

    老李道:“陈专员,不要浪费时间,请把我的人放了。”陈专员盯着老李看了半晌,又跟身边的胡连长商量了半晌,陈专员终于道:“好,我把他们放了,你也把小张放了。”他旁边的胡连长跟一个警察耳语了一句,那警察点点头进了牢房。

    他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老李不由一凛,道:“我指的不光是他们两个,还有另外五个人。”陈专员冷声道:“一个换七个,你的条件也太不合道理了吧?”

    老李道:“合不合道理都是一样的,我相信你不可能不管小张,而且我自己也没抱走的打算,你可以把我抓起来交差。”陈专员道:“你这么一来可性命难保,值么?”老李凛然道:“我只是个联络员,用我一条命换七条命,值嘞。”

    刘青远一直在自己房里听着,从老李出去喊小张回来修门直到现在,他虽然猜到老李要劫狱,却没想到他这么笨,大半夜敲门谁听不见,他想可能老李的逃跑路线是直接从县衙翻墙走吧,那倒也不失为一条好计策,刘青远正奇怪这个胡连长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忽然看见对面屋顶上爬上个人,原来有个警察偷偷爬上了屋顶,悄无声息地端起枪瞄准了老李。

    刘青远大惊,难怪陈专员老是扯东扯西,原来是有意拖延时间,老李还说不让他出手,事发突然,此时不出手的话老李就被击毙了,刘青远赶忙脱掉鞋子轻轻打开门出去,先朝那警察挥了挥手,那警察本来打算找好角度就开枪的,见刘青远从屋里出来,先把枪放下了。

    刘青远蹑手蹑脚地向老李身后走了过去,此时外面刮着风,老李完全没听见刘青远的脚步声,何况刘青远为了防止发出声音还脱了鞋,就算不刮风也难听见。

    刘青远走到老李身后,猛然一拳捣在老李肋下,老李吃痛,手里刀“当”地一声掉在了地下,他拿刀的手原本就只是松松的抬着,一来众警察离得远,二来他也怕误伤小张,小张反应极快,见刀掉地急忙抓住老李的胳膊一个旋身,把老李的胳膊扭了一圈,老李年纪大了,哪里有年轻人力气大,疼得直弯腰,他并没有作什么反抗,只是怒瞪着刘青远,此时他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千不该万不该居然相信了这个小子,他心想一定是这小子告密的,人生中让你大吃一惊的往往都是你最料想不到的人。

    小张将老李押到陈专员面前,陈专员道:“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说出你平时怎么跟人联络,联络暗号是什么,我可以给你争取从轻处理。”

    老李啐道:“共产党没有贪生怕死的人,我要是怕死就不来救他们嘞。”陈专员叹道:“好吧,今天太晚了,先把他们全关起来,明天再细细审问。”两个警察押着老李向牢房走去,老李使劲回过头来,喊道:“jian诈小人,背后偷袭算甚本事?你这辈子肯定没好下场。”

    老李彻底误会了,他哪知道刘青远是救了他一命?刘青远听见这话只有苦笑,回身关上了门,他知道自己出去也只是被陈专员夸奖上几句,还不如赶紧回屋想想办法。

    吴礼见再看也没什么了,也飘了回来,它刚才在外面,没有看到屋顶的警察,想不通刘青远为什么会害老李,一回来就问,刘青远说出当时情形,吴礼道:“那我去找老李给你解释解释。”

    刘青远道:“不用,等我救出他们自然就弄清了。”吴礼皱眉道:“你要救他们?警察有防备,肯定更难了。”刘青远笑道:“我刚帮他们抓住人,他们会防我?这才是出其不意,他们笨人用笨办法,不出事才怪,我是聪明人,一个顶他们八十个。”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两声枪响,貌似又有变故,刘青远急忙打开门去看,只见南北两个城门大开,不断有拿枪的人往城里跑,四面城墙上站着七八个人拿枪指着城里众警察,不一会就冲进二三十人来。

    陈专员喝道:“今晚是谁值班,来这么多人竟然没发现?连城门也不锁?”旁边一个警察悄悄往后躲了躲,估计就是值班的,不知是因为他疏忽了还是他也是**之一。

    这时冲进来的人中走出一个领头的说道:“陈专员,我们不愿意跟你动粗,所以才想偷偷把人救走,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们只好跟你来点硬的,你真以为我们只派三个人救人?门我们早开了,东胜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今天你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

    刘青远见到这么大场面,兴奋得很,此时有许多人都被吵醒出来看热闹了,陈专员笑道:“贵军如此兴师动众只为救五个人,看来这五人必定身份特殊,可惜的是他们已经被我秘密押往太原,此时恐怕已经不在绥远境内了,各位来迟一步。”

    那领头人道:“陈专员何必骗我?”陈专员道:“贵军人多势众,我岂敢骗你?你若不信的话大可以把东胜搜个遍,看看能否找到他们。”

    那人道了声“好”就一挥手,四五人结伴进了县衙,陈专员和胡连长只是笑嘻嘻地站在那里,众警察不得命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剑拔弩张,一旦交火场面难控。

    几人把东胜搜了个遍,只把老李他们三个人救了出来,确实再无他人,那领头的问道:“老李,人呢?”老李道:“下午牢里明明有人回应我。”那领头的气道:“人被转移了你也不知道,还能干成什么事?”他回头道:“跟我追。”

    城里的人像进来时一样有序地出去了,待他们全部撤出去以后城墙上的才跳下去,看起来训练有素,陈专员和胡连长相视一笑,吩咐值班警察锁好大门安心休息。

    刘青远回屋后总觉得陈专员和胡连长最后的笑有问题,值班警察如此疏忽职守,他们竟然并不责罚,**进城如此嚣张,他们也不生气,莫非值班警察是故意放的空?他们不会是在太原或者去太原的路上安排了埋伏吧?想来想去都是老李太大意了,刘青远想了想,气道:“我可真是cao心的命,不管了,睡觉。”

    他躺了下去,吴礼问道:“你原本打算用什么办法救他们?”刘青远道:“我吹个大话而已,你还真以为我能救得了?”吴礼道:“好吧,我的确是信了,这下你丧失了救他们的机会,以后见到他们就算说出实情也成了一面之词了,别忘了他还托付你送东西,除非你不去。”

    刘青远苦笑了一下,道:“不去岂不是更说不清了?既然已经骑在了老虎背上,虽然危险,但也只能骑着它继续走,敢跳下来老虎就敢吃了你。”

    他想了想,又坐了起来,道:“老吴,我感觉他们去太原会出事,你追上他们,给他们提个醒。”吴礼道:“会出什么事?”刘青远道:“陈专员不是傻子,怎么会那么轻易说出犯人的去向?这要么是假消息,让他们白跑一趟,要么就是有埋伏。”

    吴礼点了点头,刘青远又道:“你别跟他们提我的名字,免得适得其反。”吴礼道:“我知道。”说完飘了出去,刘青远心里石头落地,终于倒头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