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内与外（上）

    漠北草原之上，夏草青青，冬雪皑皑，晃眼间十年过去了，郭靖已成为一十六岁的粗壮少年，王动也十九岁了，身子发育长大，虎背熊腰，身高足有一米九往上，远远看去，如黑瞎子似的。

    十年间，他与郭靖日夜不缀，苦练武功，进步极大。江南七怪的武功被他一一学到手了，内功上，甚至超越了六怪。单打独斗，六怪已非他对手。

    相比他，郭靖就差了许多，虽在王动的提醒下，郭靖不再笨的无药可救，实则进步也不大，只是刚刚让人满意而已。

    今，离嘉兴楼比武不过两年，六怪督促他练武也更加紧了，命他暂停练习骑射，从早到晚，苦练拳脚。

    在这十年间，铁木真征战不停，吞并了大漠上无数部落。他统率部属，军纪严明，人人奋勇善战，他自己智勇双全，或以力攻，或以智取，纵横北国，所向无敌。加之牛马繁殖，人口滋长，已然有与王罕分庭抗礼之势。

    朔风渐和，大雪初止，北国大漠却尚苦寒。这日正是清明，江南六怪一早起来，带了牛羊祭礼，和郭靖、王动去张阿生坟上扫墓。

    八人走上荒山，扫去墓上积雪，点了香烛，在坟前跪拜。

    王动扫了一眼六怪，暗暗哀叹，六怪本自江南山温水暖之乡，这番在朔风如刀的大漠一十六年，憔悴冰霜，鬓丝均已星星，已非昨日意气风发之辈了。

    八人在墓前吃了东西，回到住处，王动知道六怪于今日无心教习，便盘坐于内，暗暗练气。郭靖则拜别了六位师父，去外面练习拳脚去了。

    十年时间，王动早非吴下阿蒙，有关武林、武学之事，了解已深。当然，这些也只是口头上的理论，一切还需他闯荡江湖以印证。

    以他年纪，武功，实则早该走上江湖了，只是他心念马钰的全真内功，六怪也有意留下他给郭靖喂招，故他一直不曾离开。

    这日夜间，王动依旧打坐，心神于外，呼吸自然而发，双手微微摆动，身子一起一伏间，极有韵律。突然，他耳朵一动，豁然睁开眼睛，嘴巴一张，隐隐有一股白气喷吐而出。

    他挪步走到帘子侧，掀起一角，往外看去。

    郭靖帐篷外，不知何时来了一道士，宽袍大袖，头发打成髻子，面貌被树影遮掩，让人看不真切。

    “是他！”

    王动心头一跳，想到了来人是谁——尹志平！他微微有些心喜，已经明白过来，那马钰就要来了。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啊！

    就在他失神之间，尹志平已与郭靖打了起来，王动定睛一瞧，暗自惊叹，这尹志平年岁与郭靖相仿，功法却颇为了得，他身形轻灵，掌法迅捷潇洒，掌未到，身已转，叫人瞧不清他的来势去迹。不过，尹志平这脚下功夫就不行了。

    “攻他下盘！”一声低喝，王动侧头看去，六位师父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低声一笑，王动也走出了帐篷，月光下，他高大的身影颇有些唬人，一声嗤笑，更是夺了尹志平心神，让他一个不差，被郭靖一拳打在胸口。尹志平脸色一红，双腿纵起，身子飞掠，竟是眨眼间变幻了三个方位。

    郭靖大惊，分不清敌我，双拳乱拍，被他一脚扫到，碰的砸在地上。

    尹志平得势不再进攻，双手相拱，朗声道：“弟子尹志平，奉师尊长春子丘道长差遣，谨向各位师父请安问好。”

    六怪对视一眼，柯镇恶道：“咱们进去说话。”

    此间之事王动却不敢兴趣，只是跟着六怪身后，不言不语，默默的打量这让无数人恨死的尹志平。小道士此时意气风发，长相也不难看，若非入了全真教，却也是一个少年英豪了。

    一夜转瞬过去，自六怪得到丘处机信息后，便督促越严，让郭靖几乎没有休息时间。王动对此，只能暗自摇头。

    不论读书学武，以至弹琴弈棋诸般技艺，若是极盼速成，戮力以赴，反而窒滞良多，停顿不前。六怪为比武事，望徒心切，督促甚严，反落了下乘。

    对比郭靖，王动的日子就好过的多了。这些年他在大漠除了练武学艺，便是四处走走逛逛，甚少与其他人交流，便是托雷、华筝，他也甚少与之交谈。对铁木真这一家子，王动是没什么好感的，自然也就能远则远了。

    这日王动正在外面闲走，突听上空叫声大急，抬头看去，却是黑白之雕相斗。心头一动，王动四下望去，隐隐看到远方悬崖处有不少人影。

    他慢慢踱步，不紧不慢的往那里走去，待到近前，一利箭飞射，瞬间洞穿两雕，叫人惊叹。射箭王动也有学，却达不到郭靖这种程度，这笨小子学东西虽慢，却异常认真，只要师父叫的，那都是一心一意的。

    对比他，王动却是有所选择，自然在此道上不及了。

    “小兄弟在看什么？”出神的王动身旁陡然响起一和煦之声，吓得他一个激灵。回头看去，却是一仓须老道，心头一动，笑道：“那道长又在看什么？”

    道士一愣，哑然而笑，道：“小兄弟有趣有趣！”

    此际，天空传来一声长鸣，白雕如利箭般飞射悬崖，噗的一声，一头撞在岩石之上，登时毙命。王动见此，不能言语，郭靖、华筝也吓得跳了起来。身旁马钰道：“可敬！可敬！”两人回头，郭靖一喜，道：“师弟……”

    王动点头，笑着招呼了一声，马钰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缓缓走到近前。华筝道：“两头小白雕死了爹娘，在这上面怎么办？”

    这悬崖高耸接云，四面都是险岩怪石，无可攀登，除非人长了翅膀飞上去，不然只能坐视白雕饿死。

    王动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一旁马钰。马钰一脸笑意的看着郭靖，那郭靖也蠢，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会，兀自又练起剑法。只是他那模样，实则怪异。

    “这般练法，再练一百年也是没用。”马钰突冷冷道。

    郭靖收剑回顾，问道：“你说什么？”

    马钰微微一笑，上前两步，手微微一抖，郭靖手中长剑已然被其夺去。郭靖吓了一跳，身子后跃，戒备的看着马钰。

    马钰道：“看清楚了！”他纵身而起，只听得噗噗噗声起，已挥剑在空中连挽了六七个剑花，然后轻飘飘的落在地下。郭靖看的目瞪口呆，王动也是惊诧不已，这马钰用剑轻描淡写，比韩小莹利害多了。

    马钰来此有心教导郭靖，自要小露两手。他把剑插在地上，笑道：“那白雕十分可敬，它的后嗣不能不救。”一提气，直往悬崖脚下奔去，只见他手足并用，捷若猿猴，轻如飞鸟，竟是在悬崖上爬将上去。

    ‘利害！’王动目光大亮，此地悬崖，他也亲自试验过，甚至为了锻炼轻功与腿法，特意来此，可以他今日轻功，也只是勉力到半山腰而已，再往上就力道不足了。

    他那无名腿法，第一式在于辗转跳跃，第二式在快行奔走，第三式就是腾空挪移。三式配合，当可顺利爬上悬崖。只是他无人指导，多靠自己领悟，一些地方无法融会贯通，表现出来就不如马钰这金雁功了。

    真要说来，他那腿法却是轻功与腿法集合之大乘，比之金雁功要珍贵多了。

    一时间，王动再次出神，那马钰却是回身折返，手中一双白雕，送到郭靖、华筝面前。华筝满心欢喜，郭靖却怔怔的看着道士，如傻了一般。

    马钰奇道：“你为何如此看着贫道？”

    郭靖见道士慈祥，碰的一声跪了下来，哽咽道：“我日夜拼命苦练，可总是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马钰道：“你要我指点你一条明路？”

    郭靖道：“正是！”他伏在地下，砰砰连磕十几个响头。此时王动回过了神来，眉头一皱，上前道：“道长可是来自全真教？”

    马钰回身，道：“正是！贫道马钰！”

    王动心头一跳，道：“原来是全真掌教，后辈小子有礼。”

    马钰微微一笑，又对郭靖道：“我瞧你倒也诚心。这样吧，再过三天就是月半，明日中天之时，我在崖顶等你。你若有兴趣，也可一起来。”

    最后一句，让王动心都要跳出来了，他等待多年，可不就等待马钰吗？

    深吸了口气，王动恭敬行了一礼，郭靖傻傻道：“我……我上不去！”马钰毫不理会，哈哈大笑，背身而行，似足不点地，瞬间远离，声音却飘飘入两人之耳。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

    “师弟……”郭靖讪讪，扭头看向王动。

    王动吸了口气，道：“师兄，三日后我们一起攀爬。”

    郭靖一听，紧紧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