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绿风擎者
她窝在柔软的皮毛里，盯着房间里硕大的壁炉。 壁炉里面熊熊燃烧的柴火不断跳跃着，摇晃的火焰似乎将她已经被冰雪冻结的回忆融化，记忆的碎片在光火中重新拼凑。 火焰剧烈抖动，似乎烧到柴木上某滴已经凝固的树脂，随之而来的画面令她有些窒息——呼啸喷涌的火山、浑身披盖着火炎的巨龙、还有那张俊朗中带着坚毅的脸。她还看到了站在远处的自己，渺小得像沧海中的一粟。单薄的身体得像个叶子一般被热浪一般的狂风吹卷，最终消失在了火光里…… 火焰继续跳动，但势头已经变得温和，画面也开始变化。不出自己意外，是那个碧眼少年，每当她回忆起那个比她优秀太多的少年时，这个碧眼少年的身影也会随之而来。画面中，他身边还有那个胖胖的贵族少爷，狼熊，鹿儿……那是他们一起坐在湖边篝火旁的一个晚上，她似乎还能看到湖里的黑鱼在游动，而嘴边仿佛还能闻到烧焦的鱼rou与残留的鱼腥味，那是对于她来说一直怀念的“美味”。 不知沉醉在这美好的回忆多久，壁炉里开始变得昏暗，突然一张无比狰狞的脸出现在里面。而画面中的自己一生不吭地站在那里，幸好身旁陪着自己的是青鸿，那时的它好小啊……突然，她脸色开始变得苍白。不！不！她轻喃，快跑……快跑啊，青鸿！但声音无法阻止画面中的钢箭射穿它的脊背，鲜血从它身上涌出，下一幕她无比熟悉，那是鲜血从她的脸上涌出…… 她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将这一幕狠狠地闭上。当她再次睁开，眼前的壁炉里柴火已经熄灭。 好冷，她用力地裹了裹身上厚重的皮毛。环顾所处着空旷的房间，这个房间是她在牧之都时的房间两倍大小，但屋内的装饰并没有那时的华丽富贵，都是一些简单实用的东西。她站起身，又长又厚的绒毛大衣一直拖在脚后，但这没有让她显得臃肿，反而更有贵族的优雅气质。她走到窗前，纤细的手推开被毛皮包围的窗户，窗沿上的积雪轻柔地消失在掌心。望向窗外，不出她的意外，雪依旧下个不停，像是一个流泪的少女一直在怨诉。 好冷，她明白这不是感官上的冷。窗外的一切都好陌生，陌生的建筑，陌生的旗帜，陌生的盔甲。高耸的城墙冰冷得如同一把寒剑割断了她的视线，她又裹了裹身上的绒毛大衣，但还是好冷。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进。”冷似乎蔓延到她的语气上来。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长相颇为俏丽的少女走了进来，身上同样穿着厚厚的绒毛大衣，只不过没有那么高贵的翎毛和装饰。 “牧恬小姐，白凌领主他——”少女微躬，冻红的小脸露出一丝羞笑，似乎在示意着什么，“他请您过去。” 牧恬眉头微蹙，她自然能听出少女话语中旖旎的语气，虽然有些反感，但是心头还是无法升起一丝怒气。她看着这个一路跟随自己来到这里...如今主动要求服侍自己的少女，久违的暖意才攀上心头。她走到房间另一侧的铜镜前整理衣装，一人多高的立镜将自己的全身都展现在上面。视线上移，白雪肌肤的右侧脸庞一道绿色刺青依然醒目。但这道曾经的伤痕现在给她原本清纯的样子带上了一丝妖娆。 “牧恬小姐，你真美，”少女轻叹，“怪不得白凌领主也……” “艾娅，”牧恬轻轻打断她，语气有一丝嗔怒道，“屋里的炉火灭了，我希望回来时房间是温暖的。若不是，就罚你在雪地里站上三个小时。”她自认为说得严厉，但是看她调皮的笑容就知道还是无法吓住小姑娘。无奈，她只好不去管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外有着长长的走廊，如水花一般的大雪还在轰击着这个城市。几个门外的守卫看见她，纷纷整理队形，悬挂在头盔上的雪花纷落，从银白色的披风掠过他们锃亮的胄甲再到被冰块冻结的皮靴。他们是银痕堡的领主守卫，直接听命于领主的命令，是这座城堡最杰出士兵之一，是保护城内统治者与贵族的尖刀。但自己值得他们保护吗？她可是才来到这里不久的人，在这之前她的身份是投奔者、是少女，不应该有如此的光环。但自从见了一面那个只比她大三岁的少年，以及令他无比惊讶的青鸿时，一切都发生变化了。 先是让自己居住在这个城堡里，这个城堡是紧挨着领主宫殿的一个地方。里面有礼堂，会客厅，大厨房，练武场……大大小小几十个房间，以及跟随而来的仆人与守卫。甚至连这城堡都有了它专属的名字——绿风堡，而她的称号则是又响亮、又让她迷失的“绿风擎者”。擎者是她一生的梦想，但她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得到认可。 他可能真的如艾娅所说，对我……她没有继续想下去，指尖用力抠在掌心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这个想法才露苗头，就让她掐灭了。 “绿风擎者。”领头的守卫脸上虽然被冻得苍白，但是语气仍然尊重没有怠慢。 牧恬轻轻点头回应，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有快步地从他们当中穿过。 绿风堡与领主宫殿紧紧相邻，而且两个城池有一个地方是相通的。所以，只要牧恬想过去，不需要出堡只要通过内部的一个门廊就可以到达彼此的地界。但除了她以外，其他人只要靠近这个通道，守卫在那里的领主铁卫就会拦住你的去路。 当她绕过旋转的石梯，溜滑的阶面让她不得不特别小心翼翼。大门出现在旋梯延长线的尽头，周围有两座被冰雪覆盖的白色石龙，石龙的周围有几处黑色的烧痕围绕在宫殿的墙角，应该是许多年前的那场凄惨的战争所致。 几个身穿白色铠甲的守卫见到她走过来迎了过去。这些守卫虽然比她年长很多，但是还是微躬身子，一个守卫说道：“绿风擎者，领主已经在里面了。” 牧恬点头，在他的引导下走过两座石龙，几个侍卫将宫殿雄伟的大门打开，里面的热气扑面而来。她走了进去，身后的守卫又将厚重的大门关闭。 宫殿里面硕大无比，但虽然大，并没有让牧恬感到空旷和寒冷，因为周围每一个方向的固定角度处都有一个巨大的壁炉，里面熊熊燃烧的柴火为他们带来的温暖。在宫殿的最中央有个巨大的长桌，上面摆放着凹凸不平的地图，大大小小的旗帜在上面插着。她向长桌的尽头看去，看到了传唤她的人。他一身白色，白色的内衬长绒，白色的绒袍，白色的长靴，正在一脸严峻地看着桌上的地图。除他之外，还有几个人分别围坐在长桌的两端，同样一脸严肃，看样子应该是这座古城的其他职位的大臣。 听到有人进来了，年轻的领主微微抬起头望向门口。当他看到来者后，原本黑眸紧锁的眼中罕见地露出一丝温暖的光影。其他几个人看到来者后，也都纷纷放下手中的事。 “你来了。”年轻的领主说道。他声音很轻，而且出奇的温柔。 “是的，白凌领主。”牧恬微低了下头，尊敬地回道。她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前，没有继续再往前走。 “不必如此拘礼，牧恬小姐，”白凌眉宇扯动了一下，又恢复到冰冷严肃的表情，“请到长桌前来，与我们共同商讨大事。” 牧恬迟疑了一下，她明白了他用意，他是在邀她一起参加银痕堡的御前会议。在牧之都时，城主一般都和掌管城内各种事务的大臣在议会厅商讨大事，就是围在这样一个长桌，大臣们各表己见。但……如今让她这个还未过成人之礼的少女来参加如此重要的会议，她何德何能？ “牧恬小姐？”白凌提醒道。 她恍然，提起拖在地上的大衣尾角慢慢走了过去。但是每走一步，都是一种煎熬，不光是未知可能的发生，还有这屋里实在太温暖了。她发现几位大人的目光都随着自己而移动，似乎都在解读着她到底是谁。难道他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们？牧恬不解。 她的位子在领主的右侧第一个位置。她刚走到那里，身后服侍的侍女就将椅子拉到后侧，并配合着她将厚重的皮毛大衣解下。由于这件皮毛大衣很厚，所以她里面穿着一件丝绸的长裙，她能感觉到有几双眼睛正瞄向自己。当她就坐在位，白凌点了点头就开始依次介绍着长桌两侧的大臣。 第一位介绍的是坐在与她一侧第一位的老者。也许是温暖炉火的原因，老者的脸色红润，面带笑意地看着她。但牧恬并没有感觉到一丝和蔼，她一直记得一句话：笑容永远是插在背后的一把刀。 “这位是鲁多学者，曾在擎云城修习过学者，师从博多尔大学者。目前负责城内发展建设以及对子民后代的教导相关职务。” 牧恬点头示意，她没有听到白凌口中提到“大”字，知道以他的学识应该还不够称为大学者。 视线朝前，左侧第一位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端坐挺拔，面容坚毅，眼神锐利，黑杂的胡子围绕在嘴边。他并不像鲁多学者那样对她笑脸相迎，但这反而让她感觉更好一点。 “谦雷大人，是银痕堡历史悠久的军人世家继承人，负责城内的统防修建和军队的管理。他不单拥有着优秀的指挥才能，而且还是个武器大师，各种武器都精通。”白凌介绍道。 谦雷？熟悉的名字让牧恬在脑海中搜索，她突然想起当初她们在野外被骑兵队发现时，听克伦小队长提过这个名字。 即便是白凌如此称赞，谦雷仍然面不改色，只是僵硬地朝眼前的小姑娘点了点头。 剩下的几个人白凌都介绍的很短暂，只提及了名字和职务，牧恬也清楚他们的地位肯定不及谦雷大人和鲁多学者。肥油一身的财务大臣——尤尔，一脸阴谋算计的情报大臣——凯里斯，负责城内军队物资的总管——图鲁尔，以及周边各个城镇的小领主们。 当所有人都介绍完毕，白凌接下来将目光对着她，她知道他该介绍自己了。她能感受到在座人的目光，似乎连那个“不苟言笑大人”谦雷也都看向她。 “想必各位都已经听说我们银痕堡新来了一名擎者。”白凌没有直接说出她的名字。 几个大臣纷纷点头，他们都听到一丝风声，关于一个驾驭绿龙的擎者来到他们这里，但他们都还没有见过这个人的真面目，不知为何领主此时提起。 突然，鲁多学者一直微笑着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他一直盯着牧恬，有些颤抖地问：“领主大人，您所说的擎者难道就是……是这位牧恬小姐？” 听到学者的话，其他的几位大臣也纷纷反应过来。虽然表情有些震惊，但眼前这位气质颇佳的少女肯定不普通。 “没错！这位牧恬小姐就是那位擎者，现在叫作——绿风擎者。”白凌眼含笑意，轻声说道。 他的这句肯定也让大臣们终于明白为何领主让她来参加会议，为什么她可以坐在这里。 白凌继续道：“牧恬小姐几日前来到我们银痕堡，她是以自由子民的身份加入我们的。为了给她足够的时间休息，她到来的消息我并没有通知大家，只有我的守卫知晓，但我相信你们也得到了一些消息。不管怎样，牧恬小姐的到来令我们银痕堡的实力大增，让我们成为了唯一一个拥有两名擎者的人族势力，这件事值得欢庆。尤尔大人——”他转向胖胖的财务大臣。 “领主大人，请您吩咐。”他柔然的嗓音让人怀疑他的性别。 “从国库中拨出一批资金采购食材，然后分拨到各个周围城镇的百姓手中，具体数量你自己决定。”白凌吩咐道。 尤尔将肥胖的手放在胸前微低头，“依您的吩咐。” 白凌点头，不过还在思索，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继续对着财务大臣说：“哦，对了，这次的食材以绿风擎者的名义下发……” 听到这句话，牧恬终于无法保持沉默。 “领主大人，这么做恐怕有些不妥，无功不受禄。”牧恬看着白凌，看着他俊俏的脸上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冷静与成熟。 “哦？无功不受禄？”白凌饶富兴趣地反问，没等牧恬回答他便继续说道，“难道牧恬小姐没有信心为银痕堡的复兴出一份力？” “当然不是。”牧恬否认。 “那就没有什么不妥的了。”白凌微笑着说道。 牧恬无话可说。她有种错觉，年轻的领主这么做，是为了用某种情感的约束将她与这里捆绑起来，让她无法离开这里。他其实不需要这么做，我本来也不想离开，她心里想。 接下来，年轻的领主又跟其他几名大臣交代了一些琐碎之事，将他们遣走后，长桌周围就剩下五个人：白凌领主、牧恬、谦雷大人、鲁多学者以及凯里斯大人。 牧恬知道此时会议的重头才刚刚开始，留下的这几个人都是银痕堡的主要执政人员，可以说他们的一个选择就有可能决定银痕堡的命运。但她还是不认为自己属于他们中的一员，但领主没有让她离去，她也不好开口请辞。 年轻的领主示意会议可以开始，最先发话的是被称作情报大臣的凯里斯。他站了起来，尖细的眼角瞄向长桌上的地图。牧恬这才把目光转向那里，赫然发现这上面的地图是整个龙图世界的概貌图。占据北源大部分领域的擎云城，上面插着红龙和骑士的小旗帜。据守在东部牧之都的领域也是绿色的旗帜飘飘，其他大陆各个领域都插着相应势力的旗帜或者家徽。这张地图无比清晰地将整个龙图世界看透，就连龙谷的位置都没有丝毫差错。 凯里斯看了一眼牧恬，又将目光转向白凌领主，他似乎有所顾忌，于是请示道：“领主大人，请问我可以开始了吗？” 白凌点了道：“可以。” 说罢，凯里斯拖着瘦小的身躯离开位置，走到位于地图东侧的牧之都板块，伸手将周围的绿色旗帜全部都拔掉，从兜里拿出了一种黑红相间的旗帜插在了原有的位置，只留下牧之都主城一个绿旗帜。 “据我们派出去的情报人员带回来的消息，如今牧之都周边的城镇已经完全沦陷在擎云城和黑暗联军的手里，除了主城以外。”凯里斯汇报着。 牧恬表情微变，虽然她离开了那里，但毕竟是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况且母亲还在那里。 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也表现各异。年轻的领主脸上波澜不惊，彷佛早就知晓，又或是根本不在意。谦雷大人则是表情严峻，双拳紧握。鲁多学者依然是满脸笑容，似乎带了一张面具。 “但对于牧之都来说，战事有所好转的是——”凯里斯慢慢走到地图上擎云城的西侧，将象征擎云城大片势力范围的红色小旗拔下，从兜里拿出了几个颜色和图案都不一样的几个小旗慢慢补全，“就在擎云城和那群黑暗联军进攻牧之都的同时，部落的人族从他们的营地倾巢而出正在攻击擎云城的后方，看样子是去援救牧之都。” “部落人族？那群生活在荒蛮西野的部落？”白凌反问了一句，似乎没有料到这个消息。在一旁的牧恬也同样惊讶，因为在她心里出现了那几个人的身影，暗想不会是他们吧？ “是的，”凯里斯点头道，“而且据说他们力挫黑暗联军的部队，其中带头领导他们的是一个年轻的猎人，驾驭着一头狼熊。” “年轻的猎人？不是那个叫‘熊父’的猎人？”白凌惊讶地问道，因为他听到驾驭它的是一个年轻的猎人。 “不是，领主大人，这是个小狼熊——”凯里斯有些揶揄地说道，“它的驾驭者和它一样都是个少年，但凶狠无比。” 是金铭少爷，牧恬心想。这句话证实了她心中所想的那几个人，但她又不太确定，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出现在部落军队里。 “有趣，有趣……如今龙图世界人才贫瘠已经有几十年了，在此时居然会出现这么多后起新秀。”鲁多学者突然笑道，俨然已经忘了现在谈论的是战事。 他的笑声在牧恬耳边有些刺耳，因为北方战火燃烧，生活在那里的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但凡有一丝善心也不会如此。又或许他只是老糊涂了，人非诸神，哪有那么多心肠去怜悯众生。但他又是这座城市的学者，是白凌领主的忠言者，是不该此时笑出来的。牧恬左右思索。 白凌也许发现她的思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发出只有她才能听到的细声提醒道：“牧恬小姐。” 牧恬晃过神，情报大臣又开始汇报其他种族的动向，以及周围城镇防卫之事。言简意赅，显然重要的事情已经说完了。 接下来是群臣谏言之时，无疑是针对突然而发的战事以及如何应对黑暗联军的卷土重来。 首先发言的是谦雷大人。他浓密的眉毛在听完凯里斯的汇报后紧凑在一起。他先将目前银痕堡的兵力向在座的几个人汇报清楚：八千步兵，三千骑兵，一千弓箭手，五百个冲锋车与投石器，外加两条巨龙。接着介绍城堡的边防，防御，巡逻队等种种情况。 他说着，牧恬听着，心里小小地吃了一惊。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来到这里，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知道远在大陆南方还有着这么庞大的万人部队。 最后，谦雷大人抿了抿嘴唇，看了大家一眼，坚定地说道：“领主，各位大人……以及绿风擎者，我认为我们银痕堡应该出兵支援牧之都！” 他的话让牧恬的心如同被温水波浪掠过，让她知道不是所有人的态度都是冷漠的。确实在此之前，她甚至认为白凌对牧之都人族遭袭之事的表现过于冷静，或许这也是他成熟的表现，可……她知道自己没有评判他的资格，因为他是自己领主，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自身也属于他。 年轻的领主还是没有过多的表情，倒是一旁的学者率先坐不住了。 “谦雷大人的想法固然可敬，但要知道进攻他们的也是人族啊，虽然有邪恶势力作祟，可……”学者脸上的笑容终于不见，转为难为的表情，“依我看，我们还是静观其变，毕竟我们这里易守难攻，出去了可就不是我们的天地咯。” “鲁多学者所言极是，”凯里斯附和道，“这黑暗联军的主力还未出动，只怕我们主军出去援助后，这帮恶魔从后方突击我们的主城。要知道……死亡深渊接壤的地方离我们银痕堡并不是太远啊。” 听到两位大人的谏言，谦雷大人表情落寞。他知道自己只是在指挥打仗更有发言权，而这类谋划当然没有学者和情报大臣想得周全。 “有劳各位大人的谏言，”白凌领主转向身旁的牧恬，明亮的双眼看向她，“牧恬小姐有何见解？” 牧恬本不想多言，这也不是她要来到这里的原因，一个御前会议的参与者？一个城市的守护者？不，她要的只是一份平静的生活，不会再让她做出忠诚与信仰选择的地方。但看到谦雷大人默然的表情，以及刚才倔强的话，她才发觉他们是如此的相像。 “我同意谦雷大人的观点，”牧恬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声音干净清脆，“出兵。” 谦雷听到她的话，原本暗浊的眼睛一亮。而学者和情报大臣则微微摇头。 “牧恬小姐，我知道你们的心是无比崇尚可敬的，我们又何尝不是呢……但有些时候需要权衡一下利与弊。”学者劝道，“出兵是简单，我们一声令下万千勇士冲锋在前。但是一旦失败，您可否想过后果，可否想过城内的百姓，可否……” “鲁多学者，您认为躲在城里就会平安度过一切波浪？”牧恬打断了学者的话，尖锐的话语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不知您是否明白，黑暗已至！” 她的话令鲁多学者微颤，似乎忘记了刚才打断他的怒气。 牧恬继续道：“刚才凯里斯大人也提及，这次与擎云城一同攻打牧之都的黑暗联军只是他们在死亡深渊的一小部分。既然大人都知道数以万计的恶魔正在蠢蠢欲动，那么我想你们应该清楚他们想要干什么吧？” 凯里斯精细的眼睛看着她，点了点头，他们要的不止是擎云城和牧之都，不止是人族，而是整个世界。鲁多学者虽然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否认。 “既然知道，那应该明白即使我们现在可以躲在这堵墙后，那么几个月后我们还敢保证这堵墙依然能够挡住他们——那群已经踏过北方人族尸体的恶魔们吗？” 她顿了顿，她知道这几个人已经不会再拿她当一个少女，她也发现白凌嘴边露出一丝微弱笑意。 “当年组成正义之师的各族就是这样，各自为营、畏畏缩缩。他们都以为窝在自己的城堡里就会天下太平，他们就是这样失去了先机。虽然最后还是取胜，但是付出的代价却是沉重的。”尖锐的语气变缓，她看向白凌，“如今，我们不能再重蹈覆辙，请领主决定。” 大厅里又恢复了安静，似乎都能听到每个人坚实的心跳。 白凌看了看地图，又看了看她，轻声说道：“好，我们出兵。” 此时，再没有反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