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何小萌
不得不说，这样的季节里，能在清晨便看到阳光播撒大地，实为幸福。 金晨等人一大早便被楼下仿佛赶集一般的喧嚣给吵醒，在简单的洗漱一番之后，吃了一碗粥便开始起身前往良村，良村距离荷塘镇并不远，在铁蛋开车搭载的情况下，不到一小时三人便是抵达了目的地，老何客气地拍了拍铁蛋的肩膀，再度寒暄了一番之后，便与铁蛋道别了。 良村分为有三个自然村，东良自然村、西良自然村以及恒美自然村，老何的故乡便是东良自然村。 此时三人已经拖着行李箱走进了村里，老何一边走，一边感慨着村里的变化，不由得点着头在内心称赞了一遍中国的发展。金晨与陈百花两人则是好奇地转头环视着四周，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入村，看惯了霓虹都市的他们，突然见到大山田野，难免会感到几分好奇。 在步行了大概十分钟左右，一座熟悉的房屋轮廓便是印入了老何的眼帘，在停止脚步注视片刻之后，才轻叹着一口气继续前进。老何的家是一座简单朴素的一层平房，屋外有立着一颗看起来年代久远的松树，松树下搁置着几条高高的长凳，长凳上铺着几条刚洗过的毛巾和一张床单。 今日的阳光竟有一些明媚，这时老何家门口坐着一位晒着太阳的老妇人，老人虚眯着眼好像在打盹一般，对周围一切视而不见。 老何见状脸上带着笑意走上前去轻声地开口叫道：“吴婶，吴婶？”老人并未睡着，缓缓地睁开眼注视着老何，一边扭着头一边摩挲着头，好像不太记得老何是谁了一般。 老何耐心地看着老人，片刻后再次笑着补充道：“系我啊，吴婶，何云啊，你喺想想？”老人这次慢慢地垂下头思考了片刻终于表情一怔，诧异地看着老何试探道：“你系...小萌嘅阿爸，何云？”老何礼貌地看这个老人，淡淡地点了点头。老人此时重重的吸着气，目光欣喜，在看了看老何身后的金晨与陈百花之后，目光却复杂了几分，旋即又慢慢地开口道：“哎呀，你终归翻嚟咗啊，哈哈，后便呢两位...也系你...你孩子？” 话音一落，三人皆是一怔，随即老何一笑赶紧给老人解释了一番。 在寒暄了一番之后，老人终于是带着三人走进了屋中，一边泡着茶一边低着头自顾自地说着：“小萌刚出去返工咗，下昼点才翻嚟，我待会俾佢打俾电话，让佢多买些菜翻嚟。”说完缓慢地端着茶杯向老何等人走去。 陈百花见状赶紧上前帮忙，老何也赶紧对着老人回答道：“唔使咗，唔使讲低佢，待会儿我去买点菜，系屋企做晚饭等佢啩。”说完便客气地端过老人递来的茶杯，细口抿着。 老何在进入监狱没几年后，妻子便把女儿交给这位老人抚养，每月都会寄用一些生活费，还有给老人的照看费回家，自己则选择离家出走到大城市孤身打拼，老人一生坎坷，结婚后不久就是守了寡，生下的唯一一个女儿也在出生后不久夭折了，一生孤独的老人也因此没有拒绝何云妻子，而且把孩子作自己的女儿来对待。 对此何云六年前回村之后便已知晓，对于妻子的出走，何云也是倍感无奈以及悲伤，对于老人的感激之情也是难以言喻。 六年前，女儿大约才十四岁，早已习惯和老人住在一起的她，自然就拒绝了老何准备将她带去上海的要求，对此老何并未强迫，因为对于自己的女儿，老何心中永远充满亏欠与自责，若不是当初冲动之下进了监狱，一家三口也不至于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几人在家闲聊了一番之后，老何便带着金晨去往村上的菜市场买菜，而陈百花则是陪老人待在家里继续闲聊，陈百花看着这位时时刻刻都像是陷入沉睡的老人，心里莫名的难受起来，虽谈不上感同身受，但是作为女人的她自然能理解这是何等的煎熬，因此谈话间也尽量聊着一些比较开心，轻松的话题。 傍晚已至，天色暗沉，老何和金晨也提着菜赶回了家里，刚一到家老何便动作麻利地在厨房里忙了起来，再次见到女儿的他，当然想给女儿做上一顿美味的晚餐，哪怕女儿对他并没有多少好感，但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想通过自己的所作所为让女儿感动，让女儿原谅他这个不合格的父亲。 过了大概半小时，门外终于响起了几下敲门声，老何一听旋即感到紧张了起来，金晨看了老何一眼，便起身去开门。 房门一开，屋外便站着一个虽然依着朴素但是却美貌如花的女生，女生披着长发，穿着一见长长的棉袄，皮肤白里透红，束腿的黑色牛仔裤包裹着两条又长又细的腿。 金晨一下竟看得有些忘神，心里也悄悄地惊叹着：“这真的是老何亲身女儿吗？啧啧啧，有待考证啊...”女生一见金晨呆滞的样子不由得轻咳了一下，旋即诧异地往屋里探了探头，确定自己不是走错家门之后不解看着金晨礼貌地笑了一下旋即问道：“你系...”还未待金晨回答，老人变慢吞吞地从屋内走了出来，笑着对其招了招手开口道：“翻嚟咗？快入来啩谂住食晚饭咗，就等你呢。” 女生有些迷茫地点了点头，便双手抱着自己的手提包往自己房间走去。片刻后，女子脱了厚重的外套再度走了出来，在老人的身旁坐了下来，在目光与陈百花交融的瞬间，两人也是礼貌地笑着轻点了一下头。这时刚好老何双手端着菜从厨房走了出来，小心地放下手中的盘子之后，冲着女儿讪讪地笑了起来，但是后者却如视而不见一般，转过头自顾自地帮老人理着发鬓。 老何笑容一止，有些尴尬地走回厨房继续端盘子。 金晨见状也是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心想原来这两父女之间确实还有不小隔阂啊。老何很快的将弄好的饭菜摆放好之后，众人便开始了吃完饭，其间老何也一直保持着笑容，看起来丝毫没有平时在金家那种凌厉严肃之感，取而代之的则是给人一种慈祥温暖的感觉。 虽然饭菜很美味，但是气氛却是有一些尴尬，因为老何的女儿一直自顾自地低着头吃饭，偶尔帮老人夹一下菜，目光从未在老何身上停留半秒。 “喔对了，小萌忘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金晨，那位是陈百花，算是我的朋友吧，他们没事所以陪我回来家来看看，嗯...打算接你陪我去上海...”老何放下筷子缓缓地对着女儿开口道，目光依然慈祥，丝毫没有被女儿的冷落弄得不耐烦。说完又淡淡地对着金晨二人补充道：“我...我女儿，何小萌。” 老何的话音刚落，何小萌便是懒散地插了一句，我不是你女儿。 老何闻言脸色突然暗了下来，随即沉默不言，拿起手中的筷子继续拔动着碗里的饭。何小萌随意地拨动了几下筷子丢下一句，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便起身往屋外走去。老何见状则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再度放下筷子，把头埋得很低。这时金晨也放下筷子站了起来，走到老何身旁，拍了拍老何的肩膀说道：“我出去帮你看看她，你们接着吃。”说完，金晨转头对着陈百花与老人笑着点了点头便往屋外走了出去。 漆黑的夜里，微风拂过松树梢，寒意侵人。 何小萌双手抱在胸前，安静地凝视着远方的山丘，身形僵硬。金晨对着手哈了哈气，缓缓地走到何小萌身后，盯着前者背影片刻，刚欲开口，何小萌则是冷笑了一声旋即淡淡地抢先开口道：“我跟他走？呵呵呵...我没有爸没有妈，你进屋去吧。” 金晨往前走了几步，若有深意地看着何小萌目光停留的远方，语气平淡地开口道：“何小萌，你的爸爸叫何云，他很优秀，优秀到有时...我也想叫他爸。” 乌黑又有几分深蓝的苍穹下，两道消瘦的身影，一前一后，凝视着同一个远处，笔直站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