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青郎
陆楠天忐忑不安的来到寒王府。 他身后跟着两名小厮,抬着一大箱黄金。 秦水寒穿着一身玄色羽缎,大步走入客厅坐在了主位。 “拜见寒王殿下。” “嗯,跪着。” 陆楠天咽了口唾沫,挺直腰背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秦哲笑面虎,而眼前这位真是冷面虎。 都不是好人! 秦水寒抿了一口茶,说道:“今日本王叫你来,可知何事?” 陆楠天哭丧着脸,自己只是个行走的钱袋子,真的不是自己的错。 “寒王殿下。在下真的什么都没做,寒王英明,想必你也知道太子——” 他立马甩了自己一个嘴巴。 “口误口误!是三皇子!” 陆楠天小心翼翼地端详秦水寒的表情,见他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不由舒了口气。 “想必您也知道陆家不过是三皇子的荷包而已,我们就只给钱,真不知道他们的勾当!” 秦水寒对程贤摆了摆手。 不一会儿,程贤拿了个板凳和一根带刺的鞭子走了过来。 陆楠天吓得屁滚尿流,砰砰砰地磕起了响头。 “寒王殿下,在下真的什么都没做!在下真的……” “本王知道你和楚心懿去了平善村商量放火一事。” 秦水寒毫无波动的语气比愤怒更有杀伤力。 “在下知道!可——” 陆楠天擦了擦脑门流下的鲜血,悔不当初道:“三皇子和楚郡主都是谨慎之人,他们从来不多说。而且楚郡主似乎很不喜欢在下,看到我就一脸厌恶。我就是奉三皇子之命跟着她付银两。” 秦水寒起身走向小厮身旁的木箱。 “这里头是?” 见公子的脑袋都磕出血,两名小厮吓得尿都流了几滴。 他们颤抖着嘴唇回道:“回寒王的话,是公子的一点心意。” “打开。” 两名小厮跪爬到木箱边,小心的打开盖子,金灿灿的金条印入眼帘。 秦水寒面无表情,金子有何用? “本王不缺钱。” 陆楠天提着的心又悬了起来。 “寒王……在下——” “给你个活命的机会,把秦哲背地里干的事都告诉本王。你就先在本王的客院养伤吧。” 陆楠天顿时吐了口气,原来寒王比想象的尽人情。 他擦了擦额头的伤口。 “在下的伤不碍事,多谢寒王体恤。陆家追随三皇子两年多,知道的事也不多,能记起来都禀告寒王。” 秦水寒冷哼道:“本王放你一条生路,没说不惩罚你。二十鞭。” “属下领命~” 程贤一脸欢快地甩了甩鞭子。 陆楠天呆如木鸡地看着秦水寒离去。 二十鞭!? “这位侍卫,求您下手轻些。我给你银子!只要您说个数!” 程贤猛地抽了一鞭,不偏不倚扫过陆楠天的脑袋。 “我缺钱,但是不要你的钱。” “……” 程贤不屑地哼了一声,让一旁的侍卫把陆楠天压在板凳上,狠狠抽了二十鞭子。 连着几日,秦水寒一直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发呆。 失眠的滋味并不好受,可是他不想闭眼。 不想处理公务。 更不用说上朝。 秦奕来到他的卧房,见他躺着一动不动,悄悄地坐到他身旁。 五哥消瘦了不少。 脸色也不好。 他叹了口气,又悄悄地离去。 秦水寒睁开眼,心中有些愧疚。 不过最终秦明帝不再给他颓废的机会,直接下旨让沈晨赶往寒王府。 “主子,沈御医奉旨给您看诊。” “拜见寒王。” 玄风凝神倾听,屋内传来些许动静。 没过一会,传来秦水寒的声音。 “沈御医,不用看了,明日本王照常上朝。” 沈晨微微一愣,抬头对上玄风的眼神。 显然玄风也没想到秦水寒会这般回复。 沈晨尴尬的点了点头,此时的他一身官袍,拿着御医的行医箱。 更是乘坐宫中的马车前来寒王府。 若立马返回宫中,定有不妥! “玄侍卫,微臣能借用一下府上的茅房吗?” 玄风微微一怔,看来沈御医是来不及如厕直接飞奔而来。 “请。这边走。” 玄风也不多问,直接带沈晨去了茅房。 等啊等,半天也不见沈晨从茅房出来。 无奈之下,玄风又折回到秦水寒的卧房门口,心想原来御医也会后不利。 不过他刚站立在门边,就看到吴管家喘着粗气跑了过来。 “玄侍卫!不好了!碧侍卫自尽了!” 吴管家弯着腰,揉压着腰身。 一路跑来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碧月?” 玄风脑中一片空白,嗖地冲向碧月的厢房。 碧月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 彩云和铃兰跪在地上哭泣个不停。 玄风一脚迈到碧月身边。 只见她右手戴着指尖刀,左手拿着一段肠衣,似乎还有些液体残留在内。 他把手放到碧月鼻下,还有微弱的气息。 不能死! 玄风疯一般的冲到秦水寒卧房旁的茅房,一把掀起帘子。 沈晨坐在茅房内翻书。 玄风来不及思考他为何躲在茅房看书,见他系着衣裤,便一把拉着他冲向碧月的厢房。 “沈御医,求您赶快救人!” 沈晨捂着行医箱,感觉自己的手臂快被玄风拽断。 “玄侍卫,莫急莫急!” 玄风白了他一眼,直接连箱子带人一起扛了起来。 他运起轻功,飞一般地冲到碧月的厢房。 秦水寒已经站在了碧月面前。 “主子!” “寒王殿下!” 秦水寒转过身看着两人,冷冷开口说道:“沈御医,碧月是服毒自尽,这个毒——” 他又看了眼碧月手中的肠衣,这应该是依依的杰作。 “弄清这个毒。一定要把人救回来。” 扔下这句话,秦水寒便像个幽灵般的退了出去。 他来到客房,看了一眼趴在床榻上的陆楠天。 “拜见寒王——” 陆楠天艰难的起身行了个下跪礼。 “整理好了吗?” 陆楠天点头如捣蒜。 “启禀寒王,在下所知不多,唯一就是这两年多三皇子急需用银两的数额还都记得,只是日子记得有些不清楚了……” 秦水寒拿着他写的记录,转身回到书房。 五万、三万、五万、七万,全是黄金。 陆家比他想象的有钱。 看来赌场和银楼的收益十分可观。 “来人。” 犁尚走了进来。 “叫上程贤,出门。” 秦水寒来到马厩旁,忽然发现那匹倒在回京路上的蒙古马竟然回来了。 它回家了,依依却永远不会回来了。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犁尚和程贤站在一旁,都不敢呼吸。 主子又想王妃了…… 许久,秦水寒对喂草料的小厮说道:“这匹马,单独给它搭建个马棚,任何人都不许骑。” “是,王爷,小的立马去做。” 秦水寒跨上另一匹坐骑赤兔,蹬了下马肚子,嗖地冲出了府。 几人来到长青街的尽头,这一片满是青楼妓院和象姑馆。 他翻身下马,走进一座写着“象山象姑”的楼馆。 犁尚和程贤对视一眼,心中五味杂陈。 程贤瞪大了眼睛,这就是嬖人之所? 难道寒王伤心过度,不再喜欢女人,转而要找男人? “这位爷,看着眼生。可是第一次来?” 馆主亲自出来迎客,尖细的声音不由不让人怀疑他是女人。 秦水寒扫了他一眼,只见眼前的男子四十上下,皮肤细腻,心宽体胖。 不过没有喉结。 莫非是阉人? “青郎,今日我包了。” 馆主谄笑道:“这位公子,真是不巧了,青朗今日已经被其他公子包了。” “没有不巧。要不你去和那位公子商量。要不我就废了这家象姑馆。” 秦水寒冷冷地盯着馆主,自己虽无心生事,但实在是耐心有限。 “公子是来砸场子的?” 馆主提高了音量。 立马上来一群人。 犁尚和程贤倏地拦在秦水寒身前。 “我又不是嬖人,来砸什么场子,只是——” 突然秦水寒坐到大厅的木椅上,面无表情道:“我没有耐心。” 馆主皱紧眉头,白日的客人原本不多,砸场子之人也多喜欢夜晚生意兴隆之时。 这人来干吗? 不过他还是头脑一热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哼!上!” 噼里啪啦一阵拳打脚踢。 顷刻间,馆内的人都被打趴在地。 关键是完全看不清招式,简直就是秒杀。 馆主吓得瘫倒在地。 “这位爷,小人错了!小人错了……” “青郎在哪?” “二楼第三间屋子,小人这就带您去。” 馆主抹了把汗,怯生生地带他们去了二楼。 推开门的瞬间,屋内的男子转过头来。 两人对视,均有一丝意外。 身着藕色暮云纱的男子停下弹奏,一脸好奇的看着秦水寒。 馆主立马讨好道:“六公子,今日可否将青郎让予这位公子?银两全退!” “不必了,这位是我五哥。哥哥喜欢,做弟弟的自然让给他。” 馆主惊奇地看着两人。 兄弟? 竟然为了一位嬖人争风吃醋? 这两位公子都俊朗非凡,世间的女子竟然都入不了他们的眼? 世道变了! 民风变了! 馆主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着青郎。 “阿郎,好好伺候这位公子。” 说完馆主悻悻然地退了出去。 “五哥好雅致。” “六弟好性情。” 秦水寒走到秦焕身旁坐了下去。 秦焕哼笑道:“小弟这就离开。” “不用,我就是来看看这位青郎而已。” 不等秦焕开口,秦水寒直接将目光转向青郎。 “古筝实在弹得不佳,别弹了。” 青郎腼腆一笑,此刻他意识到说话男子就是人们口中的寒王殿下,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 不过这位王爷的气场真的十分强大,他不敢和他对视,又很想再看他一眼。 青郎抚了抚自己的眉毛,透过手指缝隙偷偷看了秦水寒一眼。 秦水寒察觉到他打量自己,眼皮一抬,也扫了他一眼。 青郎十分汗颜地低下头。 他不介意别人说自己像寒王,虽然没有近距离见过本尊,但远远一眼,便自信自己眉宇有几分像。 不过近距离相见,知道自己完全比不过眼前的男子。 俊美绝伦,幽暗深邃的冰眸子毫不掩饰他的霸气。 青朗缩在袖中的手有些发抖。 只是静静地坐在对面,这位寒王浑身上下散发着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青郎…不善古筝,只是六公子喜欢。不过青朗擅长笛子,不知可否吹奏一曲给公子听?” 青郎小心地抬起头,等待秦水寒地允诺。 冷厉的眼神透着孤傲。 高处不胜寒。 青郎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低下了头。 秦焕没有吱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恨秦水寒,恨他没有保护好依儿。 青郎,就是他假想中的秦水寒。 看他给自己弹琴,秦焕感到莫名的愉悦。 秦水寒对青郎的琴艺没有丝毫兴趣。 “严若兮何时开始找你?” 青郎咽了口唾沫,寒王是来询问严大小姐的情报? 他想起近日京城的流言,似乎明白秦水寒出现在此的缘由。 可是自己不过是位替身罢了。 “去年年底,小人刚来君泽馆,起初在晚场大堂弹曲。托严小姐的福,如今拥有自己的姑房。” 对于严若兮,青郎心怀感激。 他本出身贫寒,家中还有位病魔缠身的老母亲,便不得已入了这条路。 秦水寒和秦焕都将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青郎是这家象姑馆的头牌,但的确没有头牌的傲气,相反还十分卑微。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秦焕并没有欺负他,即使把他当成秦水寒的替身。 秦水寒继续问道:“可知前些日子的流言?” 青郎点了点头。 “小人记得那日严小姐过来,哭丧着脸。说……寒王殿下会生气,但真不是严小姐的错——” 青郎赶紧闭嘴,他明显感觉到秦水寒眼中的戾气。 三人静坐在屋内,气氛静谧得诡异。 楼下的馆主也不由往青郎的厢房看去。 不见六公子出来,而楼上也没有任何琴声。 莫不是三人一起做不可描述之事? 想想那个画面太过刺激,可得好好给青郎补补身子。 秦焕依旧优雅的举着酒杯,抿了一口酒,又目光沉静地看向青郎。 比不上五哥,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秦水寒闭着眼,虽然已经以秦哲的名义拔了几人的舌头。 但那几人明显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幕后之人是谁? 除了落得个严太傅家风不正,就是他们兄弟几人的口碑不佳而已。 严家本来就没脸! 秦水寒猛地睁开眼,像个猎豹一般嗅到什么。 “除了严若兮,还有谁经常找你?” 青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回道:“严大小姐倒是带过几位小姐来寻些乐子。还有一些想听小人吹笛的小姐来过,许多只来过一次,小人并不知道名字。还有这几日,六公子——” 秦焕微微一愣,把自己也算进去了? “我不过来了五六次,也算常客?” 青郎赶紧解释道:“小人失言。六公子出手阔绰,在小人心中,即使一次,也胜过数次。” “……” 秦焕有些尴尬,这话真令人想入非非,偏偏身旁坐着天煞的秦水寒。 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秦水寒瞥了秦焕一眼,那眼神表明自己完全不在乎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随即秦水寒悠然起身,直接推门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青郎舒了口气,不由塌下了肩膀。 为何五哥给人的感觉总是这般压迫? 秦焕说不出的不悦,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了矮几上。 “今后不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