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郎古先生和百万法郎
弗兰茨每天上午八点便开始办公,宰相、财政大臣绝对是帝国每天陪伴皇帝最长时间的人。将军、元帅们频繁出入皇宫,带来各种各样的消息,有些很糟糕的事情被粉饰了一下汇报给皇帝,有些并不那么乐观的事情被夸大十倍上报。皇帝无法对每一件事情都了解透彻,只能根据臣下禀报的情况来分析。 这在任何国家都是一样的。没有具体而微被良好贯彻执行的情报系统,就无法取得尽可能接近真实状况的情报。 而对奥地利来说,这个庞大腐朽的末日帝国的吏治,已经相当败坏。国内经济的接近崩溃,以及政治气氛的紧张,保皇派对国内自由民主意识的严重打压,已经使得这个昔日的庞大帝国、曾经的欧洲中心摇摇欲坠。 年轻的皇帝弗兰茨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把自己摆在了克里米亚战争的峰尖浪口。 弗兰茨并不是个内心坚强的皇帝。多半是因为自幼便处在强势的母亲的控制之下,太习惯服从,因而从没有锻炼过自己的意志。少年时期,这种弱点并不明显突出;但是成年后,随着年岁渐长,便表现出来严重的性格缺陷。首当其冲的,便是政治上的软弱无能。其次,就是处理家庭内部矛盾时候的苍白无力。 茜茜的身体现在是弗兰茨心中的头等大事,因而他每天都心不在焉,每过一段时间就命格吕内伯爵去皇后处问候。 卢德薇卡夫人对格吕内伯爵说:“伯爵,对皇帝的关心,我很是感动。可是,茜茜的身体不是一天两天、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就能好转的。弗兰茨是奥地利皇帝,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小青年。” “公爵夫人,您也知道,皇帝陛下非常爱恋皇后。对皇后的不幸,陛下心里感到十分沉痛。” “这个我当然知道。孩子没有了,弗兰茨和茜茜都十分悲痛;我和太后也一样感到痛心不已。不过,茜茜还小,弗兰茨也非常年轻,他们还会有孩子的。上帝赐福,他们还会有很多孩子的。””卢德薇卡夫人双手合十,神情虔诚。 “皇帝陛下也很明白这一点。他对我说,正因为皇后年纪尚小,失去孩子对她的身体和精神都是沉重的打击。他不能为皇后分担rou体上的痛苦,只能更加爱怜皇后,从精神上安慰皇后陛下。”格吕内伯爵微微欠身,恭敬地说道。 卢德薇卡夫人很是感动:“噢!弗兰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我们都看得到他对茜茜的爱与日俱增。这真是再美好不过了!” **** 7月的一天,一名从英国伦敦来的绅士请求奥地利皇后的接见。 皇后的宫廷女总管看着递上来的名片,严肃的皱着眉头:“海因里希·郎古?这个名字不在维也纳的贵族名单上,也不在巴伐利亚的贵族名单上。我想他没有资格请求皇后的接见。”于是这张名片的下场,便是被丢弃到废纸篓。 海因里希没有想到他的请求会在宫廷女总管这里被卡下,接连两天等待在皇后内宫接待大厅,都被告知“皇后今天的安排已经满了,您请明儿起早”的海因里希有点愤怒了。 要是拍电报,从慕尼黑把路德维希请来,就算路德维希接到电报立即动身,至少也要一天。海因里希很不耐烦再等一天,直接去找了格吕内伯爵。 很难知道海因里希同格吕内伯爵之间的具体关系,总之,通过这个渠道,海因里希·郎古终于再次见到了伊丽莎白公主——如今是奥地利皇后了。 伊丽莎白休息将养了快一个月,如今身体已经较之一个月前健康许多,几乎可以说是完全好了。这也亏了茜茜在巴伐利亚做公主的时期,一直是个骑马爬山的好手的缘故。 经过mama卢德薇卡夫人精心制作,每天花样翻新的饮食调节,伊丽莎白最近的胃口好了不少;太医开的调理内分泌的药物虽然仍然没有完全根治月事不调的毛病(当然才一个月根本也看不出来什么成效),已经令茜茜感觉好多了。 茜茜对十九世纪的西医完全不信任,没有抗生素、没有孕激素,宫廷医生还在用中世纪的医术草菅人命,血蛭和放血疗法仍然被当作最普通的外科疗法。伊丽莎很多次想直接派人去中国寻找高明的中医大夫前来奥地利。没有这么做的原因,只是搞不清楚一来一去不知道要花费多长时间——她对这个时代新型的蒸汽轮船的速度一无所知。 不出海因里希所料,伊丽莎白见到他极为高兴。伊丽莎白的脸色仍然苍白,嘴唇倒是有些血色了,桃花似的粉红,只抹了极浅的粉色唇彩,鲜润动人。连带着皮肤也像是映上些许粉色,同形状优美的大大的淡棕色眸子相映,别有一番美丽。 海因里希见了,不由得微微一怔:真美…… 上次见到伊丽莎白,她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公主,穿着素色家居长裙,神情娇怯,楚楚可怜,美则美矣,却更似个人偶娃娃;如今仅仅过了半年,容貌略改,渐渐有了女人的味道,神态不由自主的妩媚起来,气质也变得高华,有些贵妇的姿态了。 “很高兴见到你,海因里希。”伊丽莎白如今已经很能自然地将手伸给他人亲吻。是有一点点洁癖的,常常会杞人忧天的担心别人的口水会沾在自己皮肤上;后来她发现,实际上需要用到吻手礼的场合,一般都是会戴着手套的,这才避免了因为感到别人的口水很恶心而必须不停的洗手的事情发生。 伊丽莎白今天穿了一件绣有小小精致蓝翼蝴蝶的银灰色缎面长裙,紧身胸衣托得胸部形状圆润可爱,更显得腰身纤秀。 在外表上,完全是位甜美的维也纳贵妇的形象。 有那么一瞬间,海因里希被这位年轻的皇后诱惑,因而差点忘记自己为何而来。 ——好在他是一个意志坚定的男人。 短暂的失神之后,海因里希决定恢复自己专业经济人士的本能。 “殿下……哦,不,如今是陛下了。抱歉我还没有适应。” “没关系,海因里希。你去了蛮荒之地太久了,我原谅你。”伊丽莎白微笑着道。
海因里希?郎古有一点晕:威名赫赫的大英帝国在这位看起来不通世事的皇后眼里,居然只是“蛮荒之地”。 咳嗽了一下,海因里希道:“陛下,您的1千英镑,经过我谨慎的投资cao作,如今算是有了一点收益,目前的数目大概是在十万英镑左右,不远的将来会有更多的收益。” 只知道“钱是个好东西”但是不太清楚具体换算标准的伊丽莎白,也就是只能说一句“知道了”的水准。 海因里希感觉真是挫败……两次觐见伊丽莎白公主,都被她对金钱数目的迟钝打败。 “十万英镑,按照金本位换算成法郎,大概是两百万法郎;换算成美元,大概是接近五十万美元。” 伊丽莎白闪闪发亮:两百万法郎!五十万美元!法郎她不太熟悉,但是在二十世纪迅速上位成为世界货币的美元肯定知道的,五十万美元,即使在二十一世纪都是一笔巨款了。 “那是五十万美元啊……真好算是相当可观的一笔钱了。”伊丽莎白兴奋的脸色微红,模样可爱,“你以后直接跟我报是多少美元就好了。那么,我需要付给你报酬吗?” 果然是仅仅对数额有点糊涂然而对事情本质十分之敏锐的人啊……海因里希对伊丽莎白身上体现出来的这种双重矛盾集于一身却能和谐存在的现象大为着迷。 但是……为什么她好像只认识美元的样子呢?海因里希很是困惑。 “陛下的信任和器重便是对我的最好报酬。”海因里希谦顺的低下了头。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对金钱没有什么yu望,或者说,金钱的数额没有令他产生yu望,那么可不可以理解成为,他的目标不仅仅限于此呢?真是非常好奇啊。一种奇怪的力场在两人之间产生了。尽管二十一世纪的伊丽莎是个个性略为迷糊的女性,很没有都市女性的知性,以及职业女性的精明,也能察觉到,海因里希·郎古……应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有什么秘密呢?或者说,有什么企图呢?如果看不上这点钱,那么……未来的必然的必有所图,难道会跟政治有关吗?出身于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海因里希,不可能不知道,年轻的皇后,此刻不过是个小小的美丽的傀儡娃娃罢了。真是头疼啊,伊丽莎白又开始觉得“这么复杂我一定没有办法处理好”,因而再次产生了“就让我做一个整天混吃等死每天穿不同衣服狂爱珠宝的浅薄普通女人”的想法。 伊丽莎白想了想,微微歪着头道:“我知道你不在乎这点钱。那么你现在准备做什么呢?” “都已经安排好了,伦敦交易所仍然在按步骤进行投资cao作,我每个月会去伦敦一次。其他的时间,我会留在维也纳——或者您想让我去的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