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玫瑰骑士团
1855年的春天,是一个内忧外患纷沓而至的春天。奥地利皇帝整日忧心克里米亚战争,尽管他比以前更勤奋的埋首公务,却完全不能阻止国内经济的逐步崩溃。奥地利的各个省州均发生了物价猛涨和严重的饥荒。部分地区还出现了霍乱。 弗兰茨减少了打猎的次数,频繁召见外交大臣和财政大臣,无暇顾及后宫争斗。婆媳之间的问题虽然始终没有爆发,却如冰下激流,迟早要发生凌汛的。 伊丽莎白有着二十一世纪的大公司供职履历,算是比较明白场面上只要能过得去,没什么尖锐矛盾也都一切好说——当然那种损人不利已就是想害人的也是有,不过不适用于此。索菲同伊丽莎白既是婆媳又是姨妈外甥女的关系,说索菲就想把伊丽莎白怎么怎么了,那也完全不可能。本质上来说,是一个喜欢cao纵他人人生的强势婆婆想要控制看上去柔弱无助的媳妇儿。 而对于伊丽莎白来说,婆婆其实是个蛮好对付的女人。既然不存在公司职员中那些勾心斗角拼命想踩着对方往上爬的情况,那么实际上,伊丽莎白几乎是处在一个相当有力的地位上。历史上真正的伊丽莎白皇后因为个性的敏感,非常厌恶婆婆对自己的控制,因而导致皇后与皇帝之间感情的疏离,并且最终造成了皇后下定决心完全不理会政治,洁身自好置身事外。如今既然是二十一世纪的成熟女性,那么绝无可能会随波逐流不问世事。 参与政治,这是必然会发生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 5月的一天,英国没落贵族夏普·布雷恩子爵来到了维也纳。 在已经经历过工业革命的英国成长历练出来的中年人,惊讶于奥地利的落后:死气沉沉的街道,种类稀少的消耗品,贫富分化严重而政府对此一筹莫展。 手持罗马红衣主教的推荐信,夏普·布雷恩子爵顺利得到了觐见奥地利皇帝的机会。尽管他做了充足的准备,发表了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仍然没有打动保守的皇帝。或者应该这样说,奥地利的皇帝根本对他所说的东西不理解。 夏普·布雷恩36岁,毕业于剑桥大学,主修经济学,曾经参与制定1854年的《股份制企业法》,说起来,完全算得上是富有经验的经济管理人才。只是……皇帝陛下不懂他说的那些。弗兰茨是很烦心奥地利国内的经济状况,可是他无法衡量什么是他需要的。 夏普?布雷恩非常失望的发现,看似精神抖擞的奥地利皇帝实际上具有一颗老成的保守的心:他不了解进行经济体制改革的重要性,或者说他不敢冒着触及贵族利益的风险实行改革。皇帝的优柔寡断再一次发挥了出来,这简直成了目前奥地利最为严重的问题。 夏普转而将希望放在更为年轻的皇后身上——倒不是他事先知道了什么,而是觉得既然来了维也纳,那么就算最终还是不成功,也一定要见见皇后,推销自己的概念。这完全是“反正路费已经花了多推销一次也没什么损失”的实用主义想法。 尽管伊丽莎白也不是很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东西,可是皇后有一位能干的顾问。维也纳与慕尼黑之间交换了几次电报之后,海因里希回复伊丽莎白:“可用。”这便宣告了夏普的命运。 夏普求仁得仁,达到了他前来维也纳的初步目的:参与奥地利必然会进行的经济改革中;这个“必然”是他自己的大胆推测,他放弃在英国的全部家当前来奥地利——当然支票是要随身携带的——一心想获得更高的荣誉和更大的利益,虽然目前伊丽莎白不能给他任何职位。 夏普·布雷恩和同样没有得到任何职位的奥尔夫·冯·文斯特一起,投身到火热的“取得奥地利皇后的铁路公司的经营权”的事业中。 这件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实际上就等于拿钱买下来的,附加条款是奥地利政府有权在任何时候以低价收回产权。自然,伊丽莎白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 于是,1855年的暮春,伊丽莎白铁路公司开始大兴土木,按照奥尔夫的计划,在上下奥地利的各大城市之间铺设铁路。 **** 这段时间内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一名陪同希腊驻维也纳大使前来觐见皇帝的希腊武官,在霍夫堡宫内昏了过去,原因是被宫殿内悬挂的伊丽莎白皇后的画像所迷倒。这事一度成为婆婆索菲批评年轻皇后的由头,她斥责皇后“这是让一些下流的男人们公开觊觎皇后,非常之不体面”。 伊丽莎白很是不忿:“这画像又不是我想挂在霍夫堡宫的,我只同意挂在弗兰茨的办公室而已。” 弗兰茨安抚母亲:“mama,那是我的主意,将皇后的仪态展现给我的臣民,以及外国使节。mama,皇后应该尽可能的出现在公众面前,这不是您一直的主张吗?” 皇帝心情很好的安慰了希腊大使,命他不可责备那名武官。伊丽莎白则是好奇心浓厚的命宫女前去慰问。自然这份来自皇后的慰问又使得那名年轻武官好一阵心跳过速。 现年27岁,拥有希腊王室血统的瑞恩斯坦·司穆伯爵,实际上也算是伊丽莎白的远亲,原因是希腊国王是一位巴伐利亚王子,瑞恩斯坦的母亲是希腊国王的堂妹。弄明白这一点之后,伊丽莎白对他竟有了些亲近感。显然这里女人的虚荣心起的作用更大一点,血缘关系只是小小巩固了一下这种亲近感。 瑞恩斯坦之后单独觐见了皇后,伊丽莎白这日着意装扮过了,漂亮丰茂的头发上斜斜压了粉、白两朵玫瑰,裙子则是淡雅的天蓝色,除了一条蓝宝石项链之外,没有佩戴其他首饰。 简简单单的,就很迷人了。 瑞恩斯坦·司穆几乎无法把视线从年轻的皇后身上移开。 “我很高兴的知道,你也有巴伐利亚血统,瑞恩斯坦·司穆伯爵。” “是的,陛下。”瑞恩斯坦轻声说道。
“你来过奥地利吗?” “没有,陛下,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你们美丽的奥地利。” “……请告诉我,你对奥地利有什么印象呢?” “奥地利……很辽阔,风景十分美丽。尤其——有您,我尊贵的皇后。”瑞恩斯坦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皇后。 “我怎么能和奥地利相提并论呢?”伊丽莎白觉得这恭维很新鲜。 “陛下比整个国家——不,陛下要比整个欧洲还要珍贵!”瑞恩斯坦很是激昂。 觐见结束时,瑞恩斯坦鲁莽的要求皇后陛下将鬓边的玫瑰赏赐给他,而年轻的皇后居然真的笑盈盈的将玫瑰取下来,命宫女拿了盒子装起来,赐给瑞恩斯坦·司穆。 瑞恩斯坦·司穆伯爵稍后回国,立即辞职,并不顾母亲的反对,再度返回维也纳——这次他是来定居的。不久之后,奥地利皇帝弗兰茨·约瑟夫任命他为伊丽莎白皇后的卫队队长。 这便是伊丽莎白皇后玫瑰骑士团的由来。 **** 1855年,天主教会通过签订政教统一协议,在奥地利取得了政治上的胜利:教会不仅可以决定历史和数学教材的内容,而且有权决定教师的任免;要想成为一名教师必须先成为一个好的天主教徒,而且需要经受圣事感悟的考查,否则不会得到任用。政教统一协议实际是向所有非天主教徒和自由派的宣战,同时也大大妨碍了科学和艺术的发展。这其实是一种倒退。 一个新教的小教团向正在伊舍尔消夏的皇后求助,希望皇室可以拿出一笔钱帮助他们修建一座塔楼。 不明所以的皇后给了一笔捐款,这倒不是她忽然变得对宗教感兴趣了,只是恰好海因里希刚来汇报过,如今那笔小小的资金,在英国期货市场打了无数个滚之后,变成一笔惊人的数字。 心情大好的伊丽莎白随手签了一张支票出去,却不料引得天主教教权人士的震惊。林茨的好斗主教暴跳着,“正式要求澄清,事情是否确实如此”。林茨的教会报纸则宽厚的报道:“似乎皇后并不只带这笔捐款的真正用途,似乎人们只告诉了她,这是捐给一个穷困的村镇,并不知道是一个新教的教团。” 这笔微不足道的捐款,却使伊丽莎白——不管她愿意不愿意——获得了在宗教事务上宽容的形象,从而成了政教统一信仰的对立面。一部分把她看成是希望,另一部分人则把她看成是敌人。自由主义派对她的希望,使她和宫廷的关系开始倾向于恶化。这之前伊丽莎白小心翼翼保持的表面上的波澜不惊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