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高墙电网在线阅读 - 第二十章 嫉恶如仇

第二十章 嫉恶如仇

    “广仔,给他们六个人安排床铺!”李弄中队长说了这句话就走了。

    “来,你们都过来…”在那个被李队长叫做广仔的人的安排下我们被分配了床位,我跟另一个新口子(新来的)分到了四号宿舍。宿舍不大,总共十六个铺,加上我们后十六人全满了,宿舍里有卫生间,条件还可以,什么都是新的,这个监狱刚建成没两年,设备和环境都感觉挺好的。我们这栋楼是一个监区,有五层,一楼是食堂,二到五楼每层楼一个中队,我们是三中队,在四楼。安排好后我们被广仔叫去了他的宿舍。

    “我叫广仔,广东人啦,是这个中队的调度,说调度你们可能不懂啦,就是管生产的啦,以后你们的生产任务和生产上面的所有事情都归我管啦。当然生活上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我,我们说是管事犯,其实是为你们服务的,多了也不跟你们讲啦,你们既然来到这里,也是一种缘分,希望能好好相处啦。”看到这个广仔斯文的语调我突然觉得这个中队好文明。也让我第一次感觉到监狱其实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可怕。

    第二天我们出工了,我们监区共用一个车间,车间很大,分开几段,每个中队一段,我们在车间的最后面。我们中队一百五十多个人,拉机(拉毛衣)的有一百四十多个,每个人一台横机(拉毛衣的机子)。我们六个人被安排跟师傅学,我跟的师傅是我们宿舍的宿舍长,是我们中队技术最好的,每个月的产值都排中队前三名。广仔把我们每个人都安排好后走了,没多久车间的音乐就响起来了,唱的是刀郎的《冲动的惩罚》。

    “新口子,叫什么名字?”

    “我叫罗钦,叫我小罗就行了。”

    “好,小罗是吧?”

    “哎”

    “我叫刘一军,你就叫我军哥吧,叫师傅也行,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师傅了,这拉毛衣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你们刚开始来的,一般要学半个月才能学会,这期间是没任务的。你好好学,年轻人手脚快,脑子好用,好好搞,减刑挺快的。像我基本上是坐一年减一年。”到青州监狱来了两个多月了,也多少知道些减刑的情况,我们每个月都有考核奖励分,八十分减一年刑,每个月考核分最高可以考七分。

    “师傅,你每个月拿多少分?”

    “我每个月都是七分。”

    “这么厉害啊,那怎么样才能拿七分呢?”

    “每个月的产值至少是排在中队前十名,你好好学,到时候你也可以的。”

    就这样在这个叫刘一军的师傅带领下我找了台机子,由于师傅产值完成得好,所以深受中队长的喜爱。在他的cao持下我把机子里全部放了新针,其他几个新口子用的都是旧的针。我以前在外面拉过毛衣,所以立马就上了手,师傅看我马上就像模像样的拉了起来,就问我在外面是不是做过,我告诉他我在外面的时候做过两个月,也不是很懂。师傅看我基础动作还可以就告诉我看图纸。就这样在师傅的带领下我很快就能拉出完整的毛衣了。半个月后我们新来的六个人都出师了,我们就开始有了自己的生产任务,由于我们是刚刚接触的这东西,所以我们的任务都是最低任务。我们中队的生产任务分五类,一类,二类,三类,四类,和五类,师傅的任务是一类。一类任务的都是顶级高手,我们暂时第一个月是五类任务。

    任务完成晚上可以不用出工,中队学习室有彩电,中队买了DVD,放碟片看,完成任务不出工的晚上可以在中队看碟片。刚学的半个月里,我们六个新口子晚上可以不用出工,但是必须得自己的师傅同意,。我师傅看我学得挺快的,晚上都没让我出去,后半个月有任务后我每天都能提前的完成任务,所以晚上也没出工。在中队,每天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晚上不出工,在中队看碟片。这是中队乃至整个监狱每个做事的犯人最大的愿望。在三监区三中队的几个月里是我改造生涯中最单纯的几个月。每天都只有一个目标,就是争取在白天把任务完成,晚上不出工。还有就是超产,超产不单产值会多,而且还有奖励,超两块片(我们拉的毛衣)就奖励一碗面条。面条是挂面,由管事犯负责煮,再多两块片就可以加个荷包蛋。虽然面里就只有油和一点点油炸的腊八豆,不过对于我们来讲却比山珍海味还要好吃,刚开始吃的时候师傅还笑我,说这面不是这么好吃的,是要付出代价的。尽管师傅这样说,但我却总时不时的去混面吃。拉毛衣是个体力活,每天站着做十多个小时事不说,还得用双手使劲的来回拉,面条对我们来讲是比较有诱惑力的。每天都抱着同一个想法,拼死拼活的做事,那种日子即单调却也踏实,没有太多的想法,也没有过多的欲望,几乎所以都和我一样,都在拼命的做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多拿减刑考核分,才能早点减刑。

    由于第一个月我每天都准时的完成任务甚至超产,所以第二个月我的任务直接跳到了第二类。这和我吃面是分不开的,在中队这是以前的新口子从未有过的。跟我一个宿舍的叫马加强,第一个月也是天天下早班,后来才知道他以前在外面就拉过毛衣,而且还拉了几年,不过他的城俯比较深,他从未超过产。以至于他第二个月的任务是三类。六个人当中只有我们两个第一个月是完成任务的,李喃几乎就没有一天能完成任务的,所以他们第二个月的任务是四类。我们六个人当中只有我和马强得到了李队长的青睐,第一个月我们两的考核是四分,算是比较好的了。李队长还鼓励我和马强说,只要每个月能完成任务,一年后保证我们能减刑,不仅如此,李队长在面对我们时都是笑脸相迎,还时不时来关心下我们,有时还单独的带我们去购物。在青州监狱按规定犯人每人每个月只能有一次购物的机会。

    就这样在李队长的鼓励和自己的努力下我的自信心也在一步步的恢复,甚至比在外面的时候更有成就感。虽然这种自信在与日渐增,可是我的内心还是相当的自卑,我的口吃还非常的明显,有时候在激动的情况下一句话要说半天才能说得出来。

    第二个月里,我依然每天都能准时的完成任务,那时候为了晚上能不出工白天做事的时候连上厕所都不舍得去上,实在鳖不住的时候会跑着去,生怕在路上耽搁了时间,再加上我不大抽烟,索性我就戒了烟,因为抽烟只能到厕所里才准抽。为了省时间我白天从不去厕所抽烟,就这样在自己的精心的努力下我还是可以在下午收工前把一天的生产任务完成,甚至有时候不出差错还能超点产混碗面吃。每次端着面条的时候就觉得特幸福,因为那是自己用汗水换来的。

    “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

    那一夜我伤害了你…”

    每天在震耳的音乐下,我和着旋律用我的破锣嗓子跟音响较着劲,站在横机前奋力的扭动自己的身躯,双手在机器上欢快的跳动着,随音乐的节奏摇头晃脑,任汗水飞溅。从李队长赏识的眼神里,在面条的鼓励中,我似乎看到了我的改造前途一片光明,甚至幻想着十三半减六年半刑的美梦。法律规定被判有有期徒刑的罪犯在监狱服刑时减刑是不能超过原判刑期一半的,所以六年半对于我来讲是最好最大的奖励了。然而这仅仅只是幻想而已,幻想固然美好,可现实却总是残忍。

    我们六个一起来的人当中就我和马强可以每天完成任务,我们的日子每天都过得平稳舒服,而他们四个就没有这么舒坦了。中队每天早上都会上演着电棍飞舞的镜头,在那刻李队长温和的面孔就会显得异常的狰狞,也在那刻他把监狱警察的形像刻画得格外清楚。

    一个很普通平常的早上,一个被判无期坐了十七年的老犯,他三十岁被抓的,现在快五十岁了,不过看起来连六十岁都不止。他在连续十多天没完成任务的情况下,李队长终于对他下了毒手。虽然在以前的十多天里每天早上都会充他的电,但总没有把他充得连事都做不了。不过今天他就没那么幸运了,李队长先是充电,充得不解气竟然让他把鞋脱了,打赤脚站在地板上,然后倒了一桶水放他脚下,再用电棍去充电,当电棍接触地面时就看到火星四溅,他被充得左蹦右跳,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就跑开了。刚跑没两步就被李队长还有另外两警察给抓了回来,然后一顿死打,边打边骂:“你还敢跑,你想逃跑吗?看你还跑,老子打断你的狗腿。”打完后用手铐把他铐在了窗户上,铐了一天。

    晚上吃了饭后我准备上楼去看《半路夫妻》时却发现我们整个中队的人都没出工,后来一看全大队都没出工,我就问了我师傅,看是什么情况,师傅告诉我他也不知道。我来了快两月了还从来没出现这情况,心里在想连中秋节晚上都没放假,今天居然不出工。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的时候大队门卫吹起了口哨,紧急集合!

    “快点了,快点了…”随后我们每个中队的人全部按规定站好,几个打杂的犯人搬来了桌子,迅速的搭了个主席台。随后大队领导全部来了,李队长也来了,不过不是他一个人来的,他和指导员还有我们中队另外两个警察一起押着今天早上被打的犯人走了过来,并把他押到了主席台上。押上去以后让他跪着,还在他脖子上挂了块牌子,上面写着,“谭东方、企图逃跑”几个大字。随后大队主管改造的副大队长宣布这是一场批斗大会,对三中队罪犯谭东方进行批斗,还点了几个犯人上台批斗他。有一个是大队打杂的门卫,他上台后指着谭东方说:“你这样,你对得起含辛茹苦挽救你的政府干部吗?你这样对得起家人吗?你竟然还想逃跑,你能跑到哪里去,你这样的行为你自己不感到羞愧吗?做为你的同犯我为你感到可耻!”

    还有一个犯人上台后对着我们这样讲的:“同犯们,我们都应该行动起来,都应该积极的踊跃的跳起来批斗这个敢于同政府干部做对的反改造分子,他这种行为是我们应该深恶痛绝的,我们为他感到羞辱,我谨代表所有犯人请求政府干部给他最严厉的惩罚!”

    这场声势浩大的批斗大会在有些同犯的激情批斗中圆满结束。最后这个谭东方被处以十五天禁闭。我就不明白了,一个手无寸铁走路连风都吹得到的半老头怎么就成了跟政府做对的反改造了?我就不明白明明是为了躲避警察的打而跑开一点点的行为怎么就成了企图逃跑了?我就不明白那些站在台上用手指着别人的犯人他们连看都没看到事情的经过怎么就能义愤填膺的批斗一个和自己一样身份的同犯的不是?后来我才知道,那些慷慨激昂指责别人的人因为他们那样的行为可以为自己拿几分奖励分。几分奖励分就可以让他们那么的慷慨激昂那么的义愤填膺那么的嫉恶如仇吗?更何况他们嫉恶的对象是那样的不恶,他们如仇同愤的对象还是和他们有着同样身份的光脑壳,难道他们就没有一丝半点兔死狐悲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