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的影杀者（14）
“放过他吧，父亲，耐维尔是为了我才爆发出那种特异力量的。我相信，如果他可以用别的手段来救我，一定不会这样做的。”爱莉突然跑上前来，挡住了萨纳托斯的镰刀。耐维尔怔怔的看着这对父女，虽然眼下的局面非常紧张，但他的心中其实没有一丝恐惧感。 “我当然不会把他怎么样，我的孩子。”身形高大的萨纳托斯将爱莉向身边一揽，全身散布着冰冷死亡气息的死神，竟然在这一刻真的像是一个慈爱的父亲，“我只是在适时地对他发出警示，不要太过执着于那种看似可以改变一切的力量。它必须被用到正途上，而非为自己所谓的‘强大’而无限度扩张。我想耐维尔还不至于像前代的缔造者一样堕落下去，至少现在不会。” “谢谢您的信任，萨纳托斯先生。”耐维尔郑重其事的深呼吸了一下之后，方才答话道，“既然爱莉现在已经安全了，我想我可以告辞了。” “等等！”爱莉忽然叫住了耐维尔，从父亲的身边缓步走上前来，默默颔首，目光凌乱的东张西望，“我……想对你说……谢谢！” 说完这两个字，爱莉便猛地一转身，腾空而去，像一缕香风，只留下淡淡的回味。阿齐尤卡兹带着骷髅战士们一窝蜂的追了过去，魏德稍稍愣了一下，在得到萨纳托斯的示意后，也跟随大部队撤离了。 耐维尔变成了一个木头人，就这样远远地望着爱莉，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当中。萨纳托斯并没有打扰他，而是悄无声息的在一旁站着，等待耐维尔收回目光，继续看着自己发呆。 “貌似你对爱莉很重要。”萨纳托斯若无其事的从嘴边溜出了这样一句话，耐维尔眨了眨眼睛，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死灵法师守护者将冥神巨镰背到了身后，这好像是在表示自己不会与耐维尔为敌。他绕着这位现任的缔造者代理人慢慢踱步。行走路线划出一个半圆，才最终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已选择了自己的道路，那就好好地走下去吧。”萨纳托斯突然冲着尼姬那边一指。“那孩子就快醒来了，而这个天使要想恢复意识，至少要到明天晚上。你可以带着她安心离去，不过我要警告你，前途漫漫，充满危机。我会一直在暗中盯着你，其他守护者也会给予必要的帮助。但是最后解决问题的人，必须是你。就像上一次在斯科沃斯群岛一样。” “冒昧的问您一下……”耐维尔忽然想到了什么，以比较弱势的口吻询问道，“爱莉她……从前有没有和其他缔造者代理人有过那方面的交集……” “有过。但是没有真正的建立起来。”萨纳托斯显然明白耐维尔的意思，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看，便立即作答道，“一来那时候爱莉还小，二来爱莉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孩子。她不会允许自己与别人分享一份感情。你懂我的意思吗？” “难道说，你也用刚才的手法，把爱莉的记忆清除掉了？”耐维尔感觉自己的问题有点太多了，但他还是无法抑制那股强大的好奇心。 “是的，但那是爱莉主动要求我这样做的。”萨纳托斯终于回头看了耐维尔一眼，神螺宝冠遮掩下那一双冰冷的眼睛，看得耐维尔直觉刺骨冰凉。“其实在这一点上，我们父女两个很像。” 耐维尔狐疑的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没有听懂萨纳托斯这句话的意思。很像？什么很像？占有欲强吗？还是会主动忘记一段失败的感情？事实上这句话还有许多理解方式，但最令耐维尔感到困惑的是，萨纳托斯不是爱莉的养父吗？为何他会说出爱莉某一点上很像自己云云的话呢？ “好了，这些都是说不清楚的事情。你还是自己小心吧。”萨纳托斯好像也发觉自己言多有失，立即转移了话题，“你要知道，在你再一次开启缔造者的力量之后，一定会引起‘暗影’的注意。虽然在上一次的战斗中。他本身遭受了重创，但他和他的手下，一直监视着你的行踪，所以你随时都会有危险，尤其是在爆发出缔造者之力以后。”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耐维尔说完这句话，发现自己问出了一个蠢问题。暗影苏丹早他们一步来到东方大陆，为的就是唤起一些前代缔造者代理人的旧部，对他进行扼杀。而本质上与他力量相通的暗影苏丹，获得额外力量的方法之一，便是他这个缔造者自己爆发。那些前代缔造者的势力究竟有多么可怕，通过雷普曼达尔事件和斯科沃斯岛的遭遇，耐维尔也可以管中窥豹。如果这两股势力合在一处，对他和他的朋友们，甚至对萨纳托斯、芬里尔等守护者，绝对可以构成威胁。 萨纳托斯看耐维尔好像自己琢磨明白了整件事情，点了点头之后，转身慢步离开了。当耐维尔回过神，再去寻觅他的踪迹时，却已只能看到夜风摇曳的树影。 “嗯……”尼姬小声哼唧了一下，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耐维尔急忙上前，将她扶起。浑身沾满泥土和落叶的小女孩简单拍打了一下身上的污物，木讷的看着耐维尔，半晌无言。 “你这个小祖宗，总算是醒过来了。”耐维尔虽然知道尼姬这个孩子非同一般，但他想到博瑞阿斯对女儿的疼爱，也就不忍心给她脸色看了。而且耐维尔可以凭恃的还有一个优势，他并不在那个植物怪兽的杀戮名单上。 “回家——我要——回家……”尼姬忽闪着大眼睛，用完全无机质的口吻，一半像是命令，一半像是请求的对耐维尔说道。耐维尔点了下头，帮她从地上站起来，尼姬原地踏步的走了走，觉得腿脚还算灵便，于是两人便在一片狼藉的丛林中前行了。 爱莉带着尼姬飞出了大约一公里的路程，只要认准方向，走回旅店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耐维尔不放心。召唤出乌鸦，配合刚才暴走的狂狼一起寻路。这一会儿，那条狂狼已然恢复了正常，看起来温驯了许多。 有狂狼和乌鸦引路。耐维尔只需要拉着尼姬开步走就好了。于是他那喜欢胡思乱想的脑袋，又开始搅起了浆糊。其实换做任何有思想的人都要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英普瑞斯手下的天使，究竟要尼姬的灵魂做什么？那个所谓的庇护所世界上古生物兵器，到底与林中的巨型树妖有什么联系？另外，黑刀海盗在整个事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尼姬的母亲潘妮，还有她开办的那家旅店里，究竟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 一切仿佛都是谜团，不找到关键的解谜者，便永远都是无法猜透的。耐维尔就这样低头往前走着。忽然之间，尼姬猛的一下扯住了他，而前面引路的狂狼也停住脚步，厉声狂吠起来。 手中虽然没有兵器，但耐维尔还是做出了一个战斗的姿态。黑暗中。一个高大健美的白色影子，从树林中晃动出来，耐维尔登时骇得手脚冰凉——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前日在重重监视中逃之夭夭的“白幽灵”莉安娜。 耐维尔还未做出反应，尼姬却突然奋力丢开他的手，像一匹脱缰的小马一般，飞奔向莉安娜身边。小女孩就像是见到了母亲一样。一头扎进莉安娜的怀里，把脸埋得很深，怎么也不肯露出来，再看耐维尔一眼。 明白了，一切全明白了。耐维尔想着哈姆雷特等人分析莉安娜逃走的原因，是有同党接应。看来这个同党并非别人，而是尼姬。铁拉西的怀疑是正确的，莉安娜与尼姬早就认识，她们一起演了一出好戏，把旅店里的屠魔战士们骗的团团转。 “你似乎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耐维尔先生。”仅仅经过几天，莉安娜便对所有人的情况了若指掌了，“在他们这群人当中，你算得上是个智囊的角色，不过可惜，你的战斗力太弱，不足以对我造成威胁。”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埋伏的？”耐维尔还是摸不清莉安娜的底细，于是试探性的开始发问了。 “我本来打算今晚偷入旅店，劫走尼姬，但没想到有人比我捷足先登了。但是后来我看到你也尾随了过去，于是我断定，你一定会从那个会飞的怪女孩手中，夺回尼姬。”莉安娜微笑着指了指心脏的部位，胸有成竹的说道，“因为我看得出来，那个女孩舍不得杀你。她如果想摆脱你的话，大可以把自己的幽魂取消召唤，你就无法追上了。” “于是你就在这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了？”耐维尔咬了咬牙，心中稍稍平静了一些。最起码莉安娜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单纯认定尼姬的争夺战，就是发生在他与爱莉之间。其实如果莉安娜刚才潜伏在周边，以萨纳托斯的恐怖侦察能力，她一定会被揪出来的。 “不错，你不得不承认，我的战略很成功。”莉安娜轻轻拍打着尼姬的后背，小女孩慢慢离开了她的身前，仰头望着她。莉安娜柔和的微笑了一下，从背囊中取出一粒白色的药丸，尼姬很顺从的张开了嘴巴，将药丸吞了下去。 耐维尔根本无法阻止莉安娜的行动，尼姬在吃下药丸不多一会儿之后，便再次紧闭双眸，倒在地上沉睡了过去。莉安娜安放好尼姬之后，这才满意的冲耐维尔一笑，好像对他的知趣表示赞赏。 “放心吧，她服下的只是安眠药而已，明天早晨一觉醒来，她就会恢复如初的。”莉安娜碰撞了一下双手上套着的近身武器，除了那把无形的战拳之外，她还在另一只手上装备了无形的暗金近身武器——“影杀者”斗腰刀。这种明显是宣示武力的做法，让耐维尔安分了一些。他轻轻嘘了一声，乌鸦和狂狼便退回到他的身边。 “今天夜里，有别的什么人来抢夺尼姬，我认为也是完全有可能的。所以我要谢谢你，耐维尔先生，因为你的出现，尼姬现在安全了。”莉安娜好像并没有开打的意思，而是静下心来与耐维尔聊起了天，“我曾经不止一次对你们说过，黑刀海盗并不全是凶神恶煞。我们有自己的信念。有自己的友爱感情，所以尼姬与我们在一起，才是最最安全的。” “你不必要对我反复强调尼姬是‘安全’的，我只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混在一起的？”耐维尔看着莉安娜，两眼如同兽王一般，在夜间炯炯有神，“你对肯尼没有全说实话，实际上，你们对那个可以作为‘生物兵器’的植物怪兽，一直也是觊觎的吧？” “好吧，既然你都知道这么多了，我就索性全对你说了吧。”莉安娜站起身来，一下子又比耐维尔高过了一头。顿时优越度爆表，“其实，我早早把尼姬催眠，除了便于带她离开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我可以告诉你。但我不会告诉她——她的母亲潘妮，其实早就已经和死没什么两样了。” 耐维尔浑身打了个冷战，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些惊悚的画面——黑夜中，有个鬼魅般的修长人影，突然接近自己，在他沉睡未醒之时，猛然被一股黄烟笼罩。然后是天旋地转。所有的记忆，定格在一张极度苍老、面色青绿的丑陋脸庞上。 这些事件，在耐维尔的记忆中曾经被短暂的抹去，但随着莉安娜的点醒，耐维尔将它们从记忆深处挖掘了出来。而且他还隐约记得，所有的恐怖事件。都是围绕着一个中心词展开的——“mama”。 “尼姬的母亲，在来到这个边远村落时，已经身染重病。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在兴建那座房屋最初的雏形时，挖到了一个不应该被打开的封印。”莉安娜见耐维尔愣在原地。两眼中充满了恐惧，稍微顿了顿才继续讲了下去，“她不幸触动了那个尘封千年的古代魔法，结果释放出了一个恐怖的恶魔。那就是你们一直以来的噩梦，它的真实名字，叫做菌树扎克。”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耐维尔满心怀疑的问道，因为他并不太相信莉安娜会对自己和盘托出事实真相。 “那个时候，黑刀海盗才刚刚兴起，我们也是在潘妮挖掘出扎克封印的地方，又找到了关于这个怪物的记录。”莉安娜忽然加粗了声线，好像故意模仿着某种历尽沧桑的远古声音，“其名为菌树扎克，大天使艾纳利尤斯，与恶魔主母莉莉丝一起创造的噩梦毁灭者。天使长的本意，是创造一个维持庇护所稳定的强力助手，而莉莉丝消耗了她一半的毒素魔力，创造出了可以荡平庇护所世界的超级生物兵器。正是菌树扎克，和它繁衍出来的后代，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消灭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天使和恶魔，最终使这里成为了人类的家园。” “果然是一个超级毁灭兵器……”耐维尔咋舌道，“而且它并不是一味的消灭所有目标，它毁灭的对象是由特定指示引导的，这和我们发现的情况一样。” “不错。”莉安娜点点头，点指了一下尼姬，“那张‘死亡名单’，就是尼姬这孩子涂鸦的。她恨你们打破自己生活的平静，想要把你们全部杀死。但是，你帮了她一些忙，她便把你的画像去掉了。” “这一点我们也该猜到的，哎，只可惜博瑞阿斯乱入，让我们放弃了对尼姬的怀疑。”耐维尔摇了摇头，有些懊恼的说道，“那么，这个菌树扎克又是被谁封印起来的呢？” “自然是它的创造者之一，大天使艾纳利尤斯。”莉安娜继续讲道，“艾纳利尤斯在与莉莉丝分道扬镳后，对于这件不稳定的生物兵器十分忌惮，利用自己对它的绝对掌控，将其毁灭。不过，扎克留下了最后的一个毒孢，不受艾纳利尤斯支配。这就是潘妮挖到的东西。” “于是，她成了菌树扎克复苏后的第一个猎物吗？”耐维尔想着那些草绿色的恶心囊包，不等莉安娜继续说下去，便主动发问了。 “不，潘妮没有被它捕食，而是变成了它的‘母亲’。”莉安娜冷冷的笑了一下，低下头去看了看尼姬，“病体沉重的潘妮似乎在那个毒孢中感知到了远古的力量，这令她看到了病愈的希望。那一段时间里，她和尼姬过的确实很愉快。但是好景不长，潘妮最终被扎克的毒孢污染了五脏，蜕化成了半个植物僵尸。只不过她照顾尼姬的意识还充斥着大脑，而扎克在经历了千年的封印后，力量也未完全恢复，双方就在这种拉锯战中，度过了好几个月的时光。” “也就是说，潘妮与菌树扎克同化为一体了？”耐维尔吃惊的问道。 “事情还要更复杂一些，不是简单的二位一体，而是潘妮、菌树扎克和尼姬的三位一体。”莉安娜伸出三个指头，压低了语速说道，“尼姬发现母亲一直在食用那种带刺灌木的汁液，误认为它能帮助母亲解脱病魔困扰，于是她开辟了那片花圃，种植菌树扎克寄生的植物。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营养补充的扎克遇到了一头准备袭击潘妮旅店的刺木魔，附身在它身上，于是也就有了你们看到的那个巨型植物怪兽。但是，尼姬已经与它建立起了精神的联系，而且本质上，潘妮是它和尼姬共同的孕育者，所以，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复杂的三角关系和一种微妙的平衡，任何一个环节的打破，都会将毁灭力量释放出来。这些是我们黑刀海盗观察的结论，可能与事实有一些出入，但我可以告诉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耐维尔点了点头，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天使要用爱莉摄取尼姬的灵魂了。因为从本质上讲，尼姬是菌树扎克的指挥棒，而潘妮是连接它们的纽带。有了这个超级生物兵器，攻陷燃烧地狱，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耐维尔还是有很多疑问，他稍加思索，便对莉安娜问道：“如果事情都像你说的那样，那么你们黑刀海盗，为什么要这么关注这对母女呢？这难道不是你们也想控制菌树扎克的罪证吗？” “面对如此强大的力量，谁不想将其掌控在手中呢？”莉安娜笑了笑，然后忽然板起脸来，“但是我们后来发现，尼姬可能因为被菌树扎克的灵力盘踞在灵魂中，而活不长久，且目前状态不完全的扎克遭受的某些伤害，在尼姬的身上也会体现出来。长期的接触，让我，还有我们的首领，对这个没有父爱滋养，同时又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十分疼爱。所以，我们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彻底斩断她与菌树扎克之间的联系，放弃这件强大的兵器。而我们的行动日期，其实就在今晚。” “哦？那你们打算怎样救赎这个孩子呢？”耐维尔十分感兴趣的翘了翘眉毛，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能与一个危险的黑刀海盗首领谈这么久。 “其实很多事情你们已经在替我们做了。这个孩子一直处在昏迷状态下，菌树扎克是不能得到攻击指令的。”莉安娜晃动了一下手指，突然话锋一转，“但是你们可要注意了，虽然我现在依旧控制着尼姬，让她不能对尚不成熟的扎克发出指令，但一旦那棵植物怪兽进入自主意识状态，遵循原来的指令向你们发动攻击，那将是一场浩劫。”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趁着它还未成熟，将其扼杀掉吗？”耐维尔冷笑着摇了摇头，“我倒觉得，你不像是在救尼姬，而是在把一个负担甩给我们。不过我们是一定要消灭那个怪物的，可我觉得，如果你和你的手下也一起加入的话，我们的胜算似乎要更大一些。而且我想，博瑞阿斯是不会允许你带走女儿的。” “没错，我不会容许任何人从我身边带走尼姬！” 忽然间，夜色中的大地披上了一层微霜的银装。博瑞阿斯脚踏的神圣冰冻灵气裹挟着寒风袭来。莉安娜将双爪护住前心，拉开架势，准备与即将袭来的猛烈风暴，来一场殊死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