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暗流
作为论坛主人的刘行越来越受到了医师们的拥戴，但是，他在军队中的威信却在直线下降。 事情的起因就是有人不断地在军中散播着刘行救助战俘的消息。作为帝国的战士，每个士兵都以多杀敌人，多伤敌人为荣，尤其是来自帝国死敌有虞国的敌人。在他们听说有人竟然救活医好了许多他们冒着死伤的风险才杀伤的敌人时，许多人都愤怒了。这不单单是对他们劳动的不尊重，更是对他们一直尊崇的信念的一种侮辱。 军队里要求判处刘行叛国罪的呼声越来越高，而且以作战部队中的士兵为主。在这休战期里，精力充沛的士兵们正无处发泄他们的精力。在有人煽动之后，渐渐地，便有人聚集到李飞的天雷营的营门外喧闹，要求惩处刘行。见李飞营中毫无所动，他们又闹到了窦其远的中军帐外。 刘行对此毫不在意，他从小就因为生活艰难的缘故和同学们接触不多，可以说，他已经过了十几年不合群的生活，走习惯了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反正在这天雷营中，并没有任何人对他不满。 刘行不在乎，李飞和窦其远却不能不在乎，尤其是这事情有越闹越大的迹象。其实所有的将军心里都是明白的，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他们也很有可能有成为阶下囚的一天。如果所有人都能善待战俘，那对所有的士兵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但这个事情，心里明白却不能公开说。那些年轻的士兵们，尤其是冲锋陷阵，看着身边的战友倒下死去的士兵们是不会接受的。 而且这件事情明显有人在背后推动，已经演变成了一个政治事件。周无畏和厉永胜就多次在联席会议上提起这件事情。窦其远每次只能用没有先例，军法也没规定，要上报兵部决断为由推搪。数次推搪之后，这事居然被人绕过军部捅到了朝廷里。 这一下，就像捅了马蜂窝，那帮吃饱了没事干，向来与兵部不和的文官们的奏折像雪片一样递到了皇上的手里。甚至夸张到说前线士兵混入了有虞jian细，私放战俘，行叛国之事。还好皇上并未反应过激，但也已经责成兵部查明事实，上报详细经过。 “狗日的周无畏，给老夫玩这一手。这个事，现在最多只能再拖一个月了。而且这事情闹大了，刘行只怕要有麻烦。唉，好心办了坏事啊。”窦其远看着手上的兵部催办文书，向李飞道：“你怎么看？” “周无畏这一手是一石二鸟，既报私仇，也趁机打击末将和将军。不过，也没办法，刘行那小子末将实在管不了，太任性了。” “呵呵，我倒是很喜欢那小子，唉，想着帮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最后弄成这样，只能看皇上的态度了。还好天气暖和了，要开战了，大家的注意力会转移的。” 所有的部队重新集结后，李飞的天雷营给所有人带来了巨大的震撼。当他们列队完成以后，所有将军的眼珠都快凸了出来。原来，他们的伤兵康复率真的达到了六成！ 这还不算完。从精神面貌看，天雷营的士气还是全军最高的。而因为补充的新兵少，他们的队伍也最整齐。当然，无论是经验还是战术执行力都肯定会远远地超出其余的部队。 而接下来的战事，也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点。天雷营中的士兵一下子就变成了全军中最悍勇的士兵，就好像是他们有着一股强烈的信念，不管受多重的伤，总有人能将他们救活过来。 这种悍勇，很快就表现在了成绩上，开春之后的战役中，李飞部不但伤亡率仍然是全军最低，就连杀敌数也一跃成为冠军。这样的表现，不但让之前质疑他的那些将军们闭上了嘴，更让其中相当的人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闭上嘴。毕竟，所有人都明白，以这样的表现，他绝对是镇西大将军的有力竞争者，即便不成，只怕也会提升到别的位置。 和李飞部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周无畏和厉永胜的队伍。这两支以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铁军，在近来的战役中竟然连吃败仗，节节后退。如果说他们以前是龙的话，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彻底丧失了精气神而变成了一条大虫。 这两个王牌部队的溃败给晋国军队所带来的士气上的打击是巨大的，看着龙头在往后退，龙身和龙尾也只能跟上，纷纷向后撤退。入冬前取得的战果拱手让出不说，更是让有虞国的军队在晋国境内推进了三百里。 前线战败的消息，飞快地就传遍了整个晋国，传播的速度不但比千里马还快，而且似乎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全国。仿佛整个晋国境内到处充斥着神一样的预言家，早早就预料到了这场失败。 这场败仗，在整个晋国朝野引发了一场地震。要知道，在龙在天出世之后的两百年里，晋国军队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败仗！ 一时间，全国沸腾，街头巷尾处处充斥着对于前线军队，对于兵部的谩骂。谩骂过后更是对于他们浪费粮食浪费军饷的质疑。而朝廷上，弹劾窦其远，弹劾兵部的奏折堆积如山。每天的朝会，更是渐渐演变成了对军部的批斗会。 刘行大步走进整个镇西军的中军帐，十分好奇为什么窦其远要找自己。这个老头，虽然偶尔会出现在自己身边，但这么正式地请他到中军帐来，还是第一次。 营帐中，除了窦其远，还有李飞。 行过礼后，刘行惊愕地发现窦其远那原本枯黄的脸彻底变成了干草，两个眼睛更是布满血丝，还带着几粒细小的眼屎。 窦其远向刘行挤出一丝笑容：“刘行，对于你的事情，兵部的答复来了，说是让你进京述职。没有直接给你扣个罪名，算不错的结果了。但现在的京城，只怕不太平。” 刘行的神情立刻黯淡下来，好不容易进了军队，能够行医了。这好日子才刚刚开始，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咂其中的甘美，怎么就要结束了呢？ 这一年，刘行过得很愉快。虽然离战场很近，但那些刀光剑影、血rou飞溅的场景却从来没有在他眼前出现过。战友们对他都很好，并不是前世里病人对待医生的那种当面递红包背后杀千刀的好，而是实实在在的战友间的情谊。以怪脾气著称的顾天明除了开头的一段时日，后来也再没给他脸色看过。 最让人高兴的是他的医术在这一年间有了极大的提高。撇开从大量实际经验中获得的提高不说，单单是从论坛里，刘行就获得了许多听也没听说，想也没想到的经验和药理知识。在这里的每一天，医术上的提高都是可以感知的。 从前世到今生，刘行从来没有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很安全，不愁吃穿，身边的人都很尊重自己，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还能有什么不满足？女人？童小依在云山城等着她。钱？他现在什么也不缺，用不着钱，每个月的薪水都会全额剩下来。 “窦将军，我想留在军队里。能不能给个扣饷记过之类的处分，让我留在这儿？” “唉，刘行，是老夫误事了。如果一开始这么干，应该是可以的。但当时老夫想着拖一拖，大家可能就把这事儿忘了，那样你就啥处分没有也可以留下来。没想到最后弄成这样。” “真的没办法了吗？” 窦其远苦笑道：“如果是一个月前，也许还能试试看，但现在，老夫已经是自身难保了。现在老夫的名字在朝堂上，已经成了过街老鼠。我估计，最多五日，让老夫提前告老的命令就要来了。” 刘行十分愕然：“他们要让将军您背这个黑锅？这次的败退明显和您没有任何关系呀。” “唉，这样也好，老夫可以置身事外，至少老命保住了。最近不正常的事情太多了，周无畏、厉永胜不正常了。还有最近的军需，量不足不说，还来了好多垃圾货。这场仗，要悬喽。” ······ ······ 离水城的最中央，就是整个晋国的权力中心——立央宫。此时在立央宫中央的永和殿内，朝臣们正在进行着激烈的争吵。 “窦其远退下来以后，最应该顶上去的，毫无疑问是周无畏将军。曹大将军，难道不是吗？”户部尚书杨淳努力睁大了他马脸上的小眼睛，质问道。 曹帷冷哼一声，说道：“我军的人事任命，从来都是我兵部自己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杨尚书指手画脚了？” “曹大将军如果有本事横扫有虞，你就算任命你们兵部看门的狗当镇西大将军我都没意见。可是，眼下敌人都进了国门了，我们现在不给曹大将军帮帮忙，难道要等到他们打到离水再指手画脚？”杨淳咄咄逼人。 此言一出，杨淳身后的众多文官们大声鼓噪起来，一片讨伐声。而曹帷身后的兵部诸人，也反唇相讥，只是人数太少，他们的声音很快被淹没。 龙椅上坐着的晋国皇帝姬洪宙是个面相富态，凤眼短须的中年人。听得阶下吵开了锅，他倒也神色不变，待声浪减小，他说道：“曹爱卿，这人事任命虽是兵部之事。但当此非常时期，你为众爱卿解解惑也是应该的。” 曹帷躬了躬身，然后不情愿地说道：“兵部现在重点考虑两人，一个是周无畏，另一个是李飞。” “李飞？那个只会逃跑的软蛋？怪不得前线节节败退，原来曹大将军是这么用人的！” “今年的战役开始至今，李飞一直是杀敌数第一，伤亡率最低，是表现最好的将领。而今年的败仗，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周无畏的差劲表现。”曹帷激动起来，直说得脸红脖子粗。 “曹将军是准备根据一场战役来判定一个将领吗？周无畏这么多年来的突出表现就因为这一场败仗被抹杀？此外，我还希望曹将军在下结论前先好好向大家解释清楚，这场败仗到底是因为周将军还是因为窦将军的指挥不当。” 杨淳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更大的争吵。 “此事诸卿好好议议，择日再决。”姬洪宙说完，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