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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费?”

    徐卫嗤笑道:“我们这些乡下人虽然穷,骨气还是有的。我不要你医药费,很简单。我朋友被打成这样,谁有份动手,自己出来,让他处置,这一页就算揭过去了。”

    人群又退潮般散了,徐九到底是徐九,不会吃半点亏的。

    杨进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好小子,老子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也不敢说这样的狂话,你个生瓜蛋子,只怕连人都没杀过,居然想扮猪吃虎,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诸葛亮的老婆有多丑!

    忍了又忍,他脸上终于挂不住,发作道:“呸!好大的口气!你徐九不过是夏津县一个下三烂的玩意儿!竟也猪猡鼻子插大葱,装起大象来!你算个什么东西!”

    众人一听,知道要遭,赶紧退出门外。不过这杨进忒不地道,怎么人身攻击起来?

    徐卫面上也不见怒意,伸手从那碗中捞起六粒骰子,不急不徐道:“既然文争解决不了……”话未说完,左手突然一掀衣摆,右脚飞快踢去。面前那张老榆木赌桌,重重撞在杨进腹部,连带着他身边一群人齐齐站立不稳,栽倒一片!

    杨彦大喜过望,扯起嗓子嚎了一声:“拆了这家鸟店!并肩子上啊!”他正待逞凶,忽然晃眼瞥见徐九比他更快,直奔杨进而去。

    那杨进腿上确是有真功夫的,更兼怒火攻心,眼见徐卫扑来,起脚便是杀招。不料对方动作神速,他右脚方起,便被徐卫中途截住,一脚直踢在膝盖之下。杨进受这一击,整条右腿发麻,不听使唤,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倾去。徐卫膝盖又一顶,直磕在他脑门上,撞得杨进眼前发黑,耳朵里一阵轰鸣,仰头便向后倒去!

    一声狂吼,杨进正待起身再打,徐卫顺手从桌上抓过那大海碗,劈头敲在他脑袋上,砸了一个稀巴烂!

    “宰了这个小泼皮!”杨进牙关几乎咬碎,恨不得一口生吞了徐卫!可脑袋被开了瓢,眼睛被血蒙住了,一时看不清楚。正挣扎时,忽感脖子上一凉!却是徐卫抓着一块破瓷片,顶在了他颈项之上。

    “信不信我他妈把你当头猪宰了!”徐卫厉声喝道。

    杨进知道徐卫有这个胆子,心中纵然再恨,也不能不顾性命,再者说,自己在赌桌上输了,说什么话都站不住脚,这口恶气还只能吞下去!

    “认栽!”杨进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吼道:“都罢手!”

    他的手下本来正和张庆等三人混战一团,占着上风,听到命令,不得不悻悻的停手。杨彦被人一拳打得鼻血长流,这会儿还在犯浑,跳着脚骂道:“有胆别走!娘的!”

    “到底是徐九啊,这‘玉环步,鸳鸯脚’尽得其父真传,大有当年周侗周老教头的风范!”有识货之人赞叹道。

    “有个屁用,就知道欺负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前些日子听说他大病一场,老天爷怎么不把他收了去?娘的……”有人小声嘀咕道。

    徐九一击成功,自己也很意外,方才杨进起脚之时,他自己根本没怎么反应,右腿就踢出去了,好像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一般,这怎么回事?半晌之后,他才定住心神,手中瓷片却丝毫未松,向杨进道:“知道该怎么做吧?”

    杨进面目狰狞,吐出一口流进嘴里的血水:“不消你说!”徐卫这才撒手。

    缓缓地站起身,杨进环视一周,忽地叹了口气:“今日栽在你徐卫手里,我无话可说,但我不服你。你方才掷出个‘雁行儿’,不过是运气罢了……”整个赌坊里鸦雀无声,大家等着看杨进会给出什么样的交代。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只见那杨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欺身上前,拾起地上那柄朴刀,口中歇斯底里吼道:“给我上!”

    徐卫突出惊人之举!将一直握在右手中的六枚骰子,重重拍在赌桌上,大声喝道:“都他妈别动!”

    杨进一怔,不知他耍什么花样,竟硬生生收回劈出去的朴刀,紧盯着徐卫。

    “你知道我手底下是什么,你也知道我要是把手抬起来会是什么后果。要是不信邪,尽管一刀劈过来!”徐卫神色冷峻,面对着明晃晃的钢刀,纹丝不动。

    杨进脸色铁青,手中朴刀却难再抬动分毫,场中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好大一阵之后,他咬牙道:“说吧,你的条件。”

    “呸!”徐卫一口唾沫啐在杨进脸上,“你这种下三烂的玩意儿不配跟我讲条件。我说,你做,懂?”

    一股无名业火腾腾升起,杨进几乎忍耐不住,但看徐卫成竹在胸的模样,只得将滔天怒火压下去,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说道:“开个价吧!”

    “钱?哼,你输给我的钱,我既然说了不要,就决不反悔。我朋友……”说到这里,徐卫突然又忘了那胖子叫啥名。张庆一见,赶紧提醒“马泰”。

    “马泰输给你的钱,那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没谁逼他,我也不会要你半分。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很简单,他输钱活该,但你们把他打成这个样子,必须有个交代。你到他面前去,让他处置,直到他满意为止。”

    人群中又有人小声说道:“徐九郎有大将之风,从前怎么没发现?”不光他没发现,就连和徐卫从小一起玩大的杨彦等人也是大感意外,这厮真是徐卫?

    杨进既然敢到夏津县来接手赌坊,没些手段背景怎么可能?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况今天他完全理亏,还受制于人,没有跟人讨价还价的资格。看了徐卫一眼,又看了马泰一眼,他哼笑了一声,走到马泰面前,将手中朴刀递了上去:“来,尽管招呼,我杨进要是皱一下眉,不是好汉!诸位也作个见证,不管今天我被他卸了膀子,还是剁了人头,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他们无关。”

    谁也没料到他如此干脆,马泰看着递到面前的钢刀,竟不敢伸手去接。

    “磨蹭什么?动手吧,我要是闪一下,也不算好汉!”杨进冷笑连连,根本没把马泰放在眼里。

    杨彦见马泰窝窝囊囊那模样,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他娘的傻愣着干啥?是不是条汉子?你裤裆里那该不是根烧火棒吧?”

    马泰遭这一激,奋然夺过朴刀,嘴里喝道:“我他娘的活劈了你!”

    杨进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伸手拍着自己的脖子狞笑道:“来!脖子在这,认准了!”

    马泰将刀一举,围观人群中已经有人喊了一嗓子“出人命了”!这可一刀,却迟迟劈不下来。

    杨进见状,更加得意:“诸位都看到了,不是我杨某不讲信用,出尔反尔。实在是这位小兄弟心肠太软。”他话刚出口,杨彦跳起来就是俩个大耳刮子!一左一右,打得是又脆又响,直将个杨进打得懵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等他清醒过来,那压抑的怒火再也按奈不住,疯狂的吼道:“给我活剐了这帮小崽子!”

    他的手下们也憋着鸟气,正待火并,忽听外面一声厉喝:“想吃牢饭的就动手!”

    众人扭头一望,却是本县县尉,绰号“花豹子”的梁横。这人是个典型的北方汉子,膀大腰圆,满身横rou,脸上长着个rou瘤,十分骇人。虽然披着一张官皮,却难掩满身匪气。他在夏津任县尉多年,专管治安缉盗等事,心狠手黑。此时,他领着七八个衙门里的公人,挎着刀步入赌坊,四周闲人,纷纷避让。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你们是要造反怎地?”但凡衙门里吃公粮的,对付那些平头百姓,都爱把这句话抬出来。因为这顶帽子太大,布衣百姓没那么大的脑袋。

    他一出现,杨进立马换了一副面皮,大步上前,唱了个肥诺:“不知县尉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海涵则个!”

    梁横见他血流满面的模样,吃了一惊,故意咋呼道:“杨大官人,这是何故?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杨进把头一低,叹道:“兄弟到贵县勾当,一心奉公守法,作个良民。谁知,树欲静而风不止。没奈何,今天要请县尉大人替小民做主了。”

    梁横正待开腔,忽然瞥见徐卫,脸色一沉,别是徐家老九在搞事吧?想到此处,便下意识地问道:“杨进,你且说说事情来由。”

    杨进当下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讲述一遍,恨不能将自己说成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寡妇,听得徐卫等人冷笑不止。

    梁横听罢,半晌无语,徐家老九这几年没少惹祸,但说破大天去也只是些寻衅滋事的鸡毛蒜皮,自己看在他爹和他哥的面上,没跟他较真。可那徐太公两父子都是榆木脑袋,这么些年来连根毛的表示都没有。这回惹是再放过徐卫,那徐太公还真以为我怕了他。

    “大人?”杨进见他半天没反应,忍不住叫了一声。

    “拿人!”梁横突然一挥手。手下的公人们一时没反应过来,其中一个还顺口问道:“拿谁?”

    “愚货!徐卫妨害地方,闹事伤人,立即捉拿法办!”梁横吼道。公人们跃跃欲试,却迟迟不敢动手,那徐卫是个没头没脑的浑人,若是逞起凶来……

    梁横见此情景,怒喝道:“娘的,叫你们拿人!”

    两名衙差这才硬着头皮向徐卫走去,杨彦马泰一见,横在徐卫身前,摆出一副“谁敢动他一根毛的架势。”

    徐卫推开杨彦,面无表情的问道:“你说我妨害地方,闹事伤人,证据呢?”

    “证据?哼!”梁横一声冷哼,“这满堂的人都是证据!”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因为在他看来,在这夏津县,除了知县相公,他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他说了在场的人都是证据,那就没有一个敢替徐卫说话的。

    徐卫环视一周,沉声问道:“有谁看到我妨害地方,闹事伤人的?”

    这一来,许多人心中都打起小鼓了,妨害地方应该不会被砍脑袋吧?这么说来,徐卫就算今天被逮了,也还有放出来的一天,如果现在指证他,将来难保不会引祸上身,罢了罢了,咱小老百姓惹不起这些人呐。

    见满屋子的人鸦雀无声,梁横脸色铁青,娘的,一群贱民!草包!他徐卫算个屁!他老爹当年是做了个都虞侯,正五品军官,可冒犯了上头,早就被迫因伤致仕了。下了台的官还算什么玩意?老子从来就不鸟他!这帮蠢货,窝囊废!怕得罪他,就不怕得罪老子?

    气归气,可梁横终究当了这么多年县尉,什么烂心肠子没有?片刻之后,狞笑道:“有谁没看到徐卫闹事伤人的,站出来!”这厮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一笑起来,那脸的rou瘤似乎也在跟着颤抖,更没有人敢开罪他了。就连那些平时跟徐卫称兄道弟的人,也紧紧低下头去,心说道“徐九,别怪兄弟不仗义,民不与官斗,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杨彦一见,急了,跳着脚骂道:“你们这帮龟孙,平时一个个义薄云天,现在怎么不吱声了?王三,****你大爷的,你他娘的是不是个爷们?张平,滚你娘的蛋,你被人吊在树上揍个半死,你他娘的忘了谁救的你?不是九哥,你他娘的早挂了!还有你,孙子,出了这个门,我……”

    “行了!”徐卫厉声喝道,杨彦一张白净的脸气得通红,生生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那挨骂的人,羞得满脸通红,其中一个将心一横,大声说道:“我没看到徐卫伤人!”

    凡事就怕有人带头,他一开口,又一个矮子接道:“徐卫虽然伤了人,但是大通赌坊有错在先,打了人家兄弟……”

    “就是,人家来要人,他们还不放,赌输了还想赖账……”

    “纯属道德问题……”

    不能不说,这些“仗义直言”的人顶着巨大的压力。不仅会得罪梁县尉,还会招来街坊邻居的不满。可要是不说,就失了义气,叫人耻笑。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在不危及生命的前提下,还是讲讲义气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梁横铁了心要整治徐卫,整肯放他过去?恶毒的眼光一一扫过出头的人,突然从身旁一名部下腰间拔出佩刀,歇斯底里地叫嚣道:“拿人!”

    “慢。”徐卫忽然叫道,随即伸出右手“我这个人从来不占别人便宜,杨进,你的东西还在我这里,还给你。”

    杨进脸色一变,却没有去接。混了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这样让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八十老娘倒绷孩儿,龙游浅水遭虾戏啊。

    “怎么?不要?不要我可扔了啊?”徐卫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杨进双拳紧握,几乎攥出水来!真想不顾一切做掉面前这万恶的小崽子。可好汉报仇,十年不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有的是机会。暂且将这口恶气吞下,赶紧收拾残局才是当务之急。左思右想,他还是松开了手,沉声道:“今天的事,怕是有些误会……”

    一语惊满堂,梁横猛地转过身,拿吃人的眼神盯着他。杨进暗叹了口气,伸过头去,附耳说道:“这厮手里捏着把柄,要是当众公布出来,这大通赌坊就完了。”

    梁横心头一惊,可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好细问,一时之间,骑虎难下。扭头望向徐卫,只见那小子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不由得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今天要是治不了这小兔崽子,我梁横的脸往哪儿放?

    吃了多年的公门饭,肚子里装的早不是什么良心。梁横打定主意,将刀指向徐卫:“徐卫,乖乖地束手就擒,跟我回衙门,自当按律处置!”

    徐卫还没回答,杨彦抢道:“进了你的牢房,不死也得掉层皮!九哥,别听他的!”杨彦这些人,平时虽然在横行霸道,可对衙门的人,还是十分畏惧。但眼下徐卫有难,他怎肯坐视?

    此话正中梁横下怀,当即将脸色一沉:“这么说来,你是要拒捕了?”

    徐卫正在疑惑他为什么突然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听到“拒捕”二字,心中顿时一片清明。好家伙,居然是动了杀心了!

    见徐卫不发一言,梁横放声说道:“大伙都看见了,徐卫拒捕,我身为本县县尉,维护地方治安,是职责所在……”

    他话还没说完,徐卫一口截断:“少******废话!你先给我安个妨害地方,闹事伤人的罪名,然后又说我拒捕,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动手,再找个机会干掉我,刀枪无眼,混战中有个失手也属正常,况且我还是拒捕在先,你完全没有什么责任。你这小算盘打得咣咣响,真把你家爷爷当成二愣子?”先把话给你说破,你姓梁的要是还想硬来,那今天你我就得有一个人摆在这地上!

    梁横那表情,就像被人硬塞了七八斤烧饼,半天没缓过劲来!举着刀的手也因为愤怒而颤抖!四周围观的闲人脑袋里似乎都被人灌了糨糊,徐九几时这般灵光了?我们都没看出来的把戏,他能看得透?

    杨彦等三人听了他的话,直感背后凉风嗖嗖地吹,没想到梁横这王八蛋是“耗子架弹弓,起了打猫心肠!”

    最郁闷的人要数杨进,他本来只想挫挫徐卫的威风,可万万没想到事情搞得这么大,已经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这可如何是好?

    双方僵持着,谁也没说话,赌坊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有些年岁大的人,已经开始吃不消,阵阵眩晕。

    “今天看来是过不去了,兄弟们,实在没办法,咱们做掉他!”杨彦边小声说道,边盯着杨进手中那柄朴刀,盘算着真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来个趁势夺刀!

    这话一出口,徐卫倒没怎么样,张庆马泰都大吃一惊!杀人?咱弟兄往日架没少打,可从没出过人命官司,真要到了那份上,要么伏法偿命,要么就得逃亡江湖,搞不好还得落草为寇,这……

    “干,干吧!”马泰话都说不清楚了,可事情因他而起,他不能袖手旁观。张庆看了徐卫一眼,没有说话。

    “没那么严重。”徐卫不露痕迹,淡淡地说了一句。

    梁横虽然继续保持着昂扬的姿势,狰狞的表情,可心里也开始没底了。谁都知道徐家老九是个败家子,平素里只知好勇斗狠,吃喝玩乐,今天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莫不是有高人指点?

    就当此时,一名衙役满头大汗,神色焦急的挤进赌坊,瞧见梁横,赶紧上前禀报道:“知县相公有请县尉,有紧急要务!”

    梁横暗自松了口气,好家伙,有些年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了,这不正好有个台阶下么?可要是这么轻易地就走了,脸面上不好看,所以嘴里仍旧说道:“没看到我这有正经事要办么?让知县相公稍等,待我拿了徐九再说!”

    听到“徐九”二字,那衙役脸色一变,看了徐卫一眼,低声说道:“徐胜刚到县衙,正和知县相公议事,听说是河北出事了。”

    梁横闻言,面露惊色,河北出事?能出什么事?就算有事,那徐胜任职军中,怎么会与地方行政长官议事?契丹人不是已经完蛋了么?

    满脑子疑问无从解释,梁横终究放下了刀,可他还嫌有失颜面,思之再三,丢下一句话:“缉拿徐九归案!”话一说完,转身就走,不见丝毫犹豫。

    这一来,可就苦了几位公差,县尉把这烂摊子丢给咱们,自己跑路了,这叫他娘的什么事?平时吃拿卡要,都是你的油水,没见跟弟兄们分点残羹剩饭,现在碰到徐九这个刺头,你他娘的跑得比兔子还快,什么东西!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去捉拿徐卫。

    “哎,徐九呢?徐九人呢?刚才不是还在这儿吗?”一个脑子灵光的突然咋呼道。

    另一个立马接口:“哎呀!不好!跑了!”

    “弟兄们,抄家伙追!”一干衙役高举着刀,虎吼着窜了出去,惟恐跑得慢了。杨进瞪目结舌,这是什么世道?衙门当差的都这素质?

    出了大通赌坊,徐卫等人寻了一个医馆,替马泰处理伤情。那老郎中认得徐卫,怎敢收他的钱?后者却执意塞给他几钱碎银,老郎中捧着银子,老泪纵横:“我可算见着回头钱了……”

    因天气实在炎热,四人便打算回徐家庄去。县城里一些滚泼皮无赖跟在后头,极力奉承。

    “小官人这番做得真漂亮!那豪气,那魄力,那风度,简直就是三国关云长再世!”

    “是极是极!大有温酒斩华雄的阵势!”

    “九哥,您真人不露相,怎么跟兄弟们还藏着掖着?那么俊一手,从前怎么不见使过?”

    杨彦性子急,被扰得不耐,破口骂道:“滚滚滚!谁他娘的跟你是兄弟?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面相,就想天鹅屁吃!”一顿杂七杂八,骂得众泼皮一哄而散。

    四人出城不久,被烤得头皮发痒,全身大汗淋漓,没一地干处。杨彦估计半月没洗澡,身上痒得难受,鼻子又阵阵发痛,便随口骂了一句:“娘的,遭这份罪……”

    有道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马泰一直低头不语,只管走路,这会儿突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兄弟们,此番全靠你们周全,否则我就折在大通赌妨了。马泰承你们的情了!”他惹出来的事,却要徐卫来收拾,刚才跟杨进对峙,他又迟迟不敢动手,心中一直有愧。

    他一跪,把其他三人吓了一大跳,徐卫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杨彦骂道:“你他娘的吃错打胎药了?咱们弟兄不是义比桃园么?”

    张庆伸手去扶:“起来起来,成何体统?”马泰纹丝不动,杨彦一急,撸起袖子要动粗。

    徐卫倒是看穿他的心事,和颜悦色的说道:“起来吧,没谁怪你,杨彦就是张****嘴,但他应该没别的意思。”马泰闻言,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这才起身。那头杨彦还没闹明白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哎,我总觉着九哥生了那场病后,简直那个,那个啥?”杨彦急得真挠头,愣就想不起那个词叫他娘的什么玩意来。

    “判若两人?”张庆道。

    杨彦一拍脑门:“对!就是!虽然还是那么横,可觉得哪里不对头。还有,这么些年,我还不知道他的赌技?今天怎么灵光了?”

    张庆深以为然,点头道:“的确,这场病后,他好似脱胎换骨一般,让人费解。”

    走在前面的徐卫回头苦笑道:“两位,悄悄话不是该小声说么?还有,刚才那一手不是什么赌技,那叫千术。”

    “什么树?”杨彦疑惑道。

    “千术,就是做假耍诈的技术。十赌十骗,那些骰子里面全部灌了水银和沙子,移了重心,只要手法得当,你想要什么点数就有什么点数。你们可能没有注意到,杨进在搓骰子前,手在桌面上捶了一下,这是让水银和沙子沉到底部,以便他掷出想要的点数。”徐卫说这话时,表情十分严肃,看不出来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思。

    “你是说,杨进那帮人做假骗钱?”张庆问道,脸上满是疑色。

    “如果不是有十成的把握,我怎么会赌杨彦的一条膀子?我一摸骰子就知道了,所以才敢压着杨进,只比他多一点。”徐卫解释道。

    “去他姥姥的!我说今天怎么老是输,合着大通赌坊是在做假坑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啊!这还是不是大宋的天下了!反了反了!这些下三烂……”杨彦一个人,倒骂得挺乐呵。

    “行了,咋呼个鸟!既然徐九说大通赌坊这般下作,那其他赌场估计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张庆冷哼道。

    徐卫笑道:“还是你脑子转得快。”

    杨彦撇了撇嘴,显得很是不服,突然又想起什么,一惊一诈道:“哎呀!不对!既然你知道他们做假,为何不当场揭穿,走的时候还把骰子还给杨进……哦,是了是了,你肯定还留着后手,以后敲他一笔银子,我说得对不?”

    徐卫张庆对视一眼,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就连马泰也摇了摇头,投之以鄙夷的目光。这世上但凡开赌场的,哪家没点猫腻?徐卫今天要是当场揭穿杨进的把戏,得罪的可不止他一家。

    四人正说笑间,徐卫耳尖,猛然停住脚步:“后头有人追来了。”

    自从他在大通赌坊露了那一手之后,杨彦对他的景仰比开封铁塔还要高,咂舌道:“这你都知道?你背后也能视物?”

    马泰叹了口气:“哥哥,你脑袋左右两边那东西叫耳朵,不是马桶盖。”

    四人回身望去,果见夏津县城方向,数骑飞驰而来,莫非是冲着他们?

    “一定是大赌妨那帮下三烂丢了面子,半路寻咱们晦气来了!弟兄们,抄家伙!”杨彦说罢,俯身拾起地上一块石头,只等着拍死一个算一个。

    对方马快,顷刻之间已奔至眼前,张庆看清最前面那人,笑道:“徐大哥回来了。”

    马泰那张胖脸着实挨了不少老拳,这会儿肿得眼睛都张不开了,还喃喃念道:“我怎么看见两个徐大哥?”

    杨彦把石头一扔,摇头道:“可怜可怜,我没当成独臂侠,你却要成独眼龙了。”

    在他们这群徐家庄后生的心中,有两个高山仰止的大人物。一个便是徐太公,但毕竟年代久远,已不可考。另一个,便是来的这位,徐太公的长子,徐卫的长兄,徐胜。已经在禁军中作了指挥使,据说和梁县尉一个级别,可人家那是天子近卫,虎狼之师,哪像姓梁那王八蛋,窝在夏津县当个土霸王,算条俅,呸!

    马上骑士在徐卫等人身前勒住缰绳,当先一人翻身下马。上戴一顶青纱滚边头巾,身着一领青蓝云锦战袍,腰里系着龟背银带,脚上蹬着磕爪皂靴。目若朗星,浓眉高鼻,一派英武气象,让人不敢小觑。

    那徐胜一下马,张庆,杨彦,马泰三个都站得笔直,一起施礼道:“徐大哥。”

    徐卫站着没动,张庆醒悟过来,赶紧提醒道:“这是你亲大哥。”

    徐胜身材高大,足足比四个小鬼高出半头,对张庆等三人点头之后,便将目光落在弟弟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见弟弟连根毛都没伤着,这才放心。他因公务回到夏津,先进了一趟县衙,听说了大通赌坊的事情,这才心急火燎地追了过来。但见弟弟只是望着自己,既不说话,也不见礼,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大哥”两个字,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徐家大宅内,合府上下都在为大官人的归家而喜气洋洋。自从大官人受荫补,到大名府军中任职后,时常一月不得回家一次。太公年迈,偏小官人又是个混世魔王,徐家里里外外,就全靠着大娘子张罗。

    徐卫坐在自己房中,看着自己那双已有薄茧的双手,真是越看越欢喜,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个徐卫还有一身好功夫。”

    若是别人撞见这场景,保管认定徐卫是大病之后,疯了。但其中实情,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前的身份颇有几分神秘的色彩,比较正式的说法是“千术师”,俗称“老千”,也就是通过出千做假赢得牌局的赌徒。

    不久之前,他带着几个兄弟从云南出了边境,到达缅甸迈扎央,传说中的赌城。有人出大价钱请他的“团队”到迈扎央,对付几个据说是中国内地过去的暴发户。事情进展得异常顺利,可就是在赌桌上,他这个纵横内地赌场的千王,却被人当场抓住出千的把柄。在缅甸这种地方出千被抓,结果可想而知……

    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临死之前,幕后黑手终于出现了。对方是一个在重庆被他赢了三十多万的黑老大,一直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但他在业界名声太大,重庆又正遇扫黑狂潮,不好贸然动手。所以,黑老大才不远千里,劳心费财地在中国人最爱去的缅甸迈扎央赌场设下这个局。

    其实他不是完全没有察觉,当对方接头人报出高价邀请时,他就怀疑过。可是,他对自己的千术太自信了。其实,这也并没有错,因为黑老大之所以能抓住他出千的把柄,不是因为他技艺不精,而是内鬼的出卖。

    总之,当一颗罪恶的子弹结束他罪恶的一生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次睁眼时,他已经成了徐卫。这几天,他把从方方面面得到讯息汇总之后,得知自己现在身处宋代,在一个叫大名府夏津县的地方。除此之外,几乎一无所知。

    正盘算着自己的第二次人生计划时,家中仆妇已经在门外请他出去吃晚饭了。

    偏厅之上,灯火通明,徐家是庄中大户。这厅中陈设虽远算不上奢华,却也对得起大户之名。厅中已摆上桌席,几名仆妇正端着酒菜一一放置。这一点让徐卫很是郁闷,人家穿越过来,一睁眼便有几个俏丽丽的丫环在那儿柔声呼唤着“少爷”“公子”之类,他睁眼就看到一个怪大妈快把脸贴在他头上,在那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这倒也难怪,徐家虽是庄中大户,可你再大的户,这里只是大名府治下一个县城的城郊,说白了就是乡村。到哪儿找那知书识礼,又乖巧温柔的丫环去?也就是雇几个附近的失地农民,男的管管马厩门房,女的洗衣打扫。

    “牛rou放在这面,叔叔爱吃,阿爹牙口不济,吃不了这硬东西。”

    说话这妇人约有二十六七年纪,盘起的头发上插着几件再寻常不过的首饰,上穿一件蓝花窄袖短衣,下着罗裙,相貌虽平淡无奇,在徐卫看来,已然是徐家庄里当仁不让的绝色了。她正是徐胜的发妻,徐卫的嫂嫂,徐王氏。

    “叔叔来了,快些坐下,你哥哥和阿爹稍后便来。”看到徐卫这个小叔子,徐王氏笑道。

    “大嫂辛苦了。”徐卫知道,他这位嫂嫂是个极贤惠的妇人,家里上下全靠她cao持。前几日自己卧床不起,她也是衣不解带的照顾,实在不易。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徐王氏感动莫名,小叔子自从大病一场之后,似乎整个人懂事多了,真是因祸得福,祖宗庇佑啊。

    [bookid=1479457,bookname=《宋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