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宋青书打巢xue

    夜色漆黑如墨，阴沉沉得打压下来，漫天里看不到一点星光，唯有乌云滚滚得自西天涌将过来，海潮般起，海潮般落，密密层层，前赴后继得打在了漠北苍茫的土地上。风卷狂沙，石走峭壁，这本该是一年中最平静的季节，却偏偏孕育出天地间从未有过的暴戾。枯木断岩，痩石嶙峋，如刀阵般遍插各地，黄幕漫天，土丘突走，这本该安躺在落日余幕中有如不动太岁般历见沧桑的存在，也在这一瞬间化身狂暴。滚滚而来，汹汹而去，奔腾怒作，狂闹喧打，有如万马千军般杀奔而来，却也最终湮涅在那天地合一的黑色。黑色里，危耸着一座孤崖，崖上有顶，顶上有人，食菜而侍魔。侍的魔，是来自西土的摩尼，一个代表着光明和黑暗的神袛。是光明将要诞生，还是黑暗即将降临？公元1350年，元至正十年，天示异象，元祚将终。三月，有星大如光斗，坠于凤翔府东西岐山中，有司言兆应帝星，斩。五月，有石裂如人物，似禽鸟飞腾，如百兽奔走，山河纵横，栩栩如生，有司言为大瑞，天感帝德，乃命石生人物，地绘百川，为社稷图以嘉帝。赏。十二月，蓟州小儿突夜啼不止，状若疯颠，语音渺寥，有若神临。大言圣主临世，黄河当清，石人一眼，可靖天下。元主闻之，以为兆应己身，遂排众议，修黄河，又招万年人石大目者，为庆元路都指挥，讨方国珍于温州。是年，风云际会，大乱将生，而元主不知，文武不晓，唯世之通达者能辩一二，然亡自何起，兴由何生，不能知也。世之知之者，唯青书一人。这一年，宋青书22岁，初会豪杰于光明顶，崭露头角，意气正发；这一年，张无忌21岁，九阳神功初成，坠崖遇蛛儿，遭擒见芷若，血战惊赵敏，被困得小昭；这一年，赵敏19岁，周芷若18岁，小昭17岁，正是花开豆蔻堪折时，月前只恨苦短日。而这一年，朱元璋也才23岁，刚刚入得明教不久，仅为洪水旗下一弟子，陈友谅亦不过30岁，拜得成昆座下，潜于丐帮门中，野心勃勃，所图者大。翌年，元至正十一年，公元1351年，山东饥，黄河修，民流离，大乱生。四月，有河工自黄陵岗掘得独眼石人，五月，韩山童反，红巾军起，兵祸遂行；十月，徐寿辉立皇帝，国号天完，天完者，天完大元也……“阿嚏！”大风尤劲，夜寒更重，宋青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忙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竖起领子，将脖子包在那厚厚的粗布衣服中，才感到了些许的暖意。心中却有点儿报怨，这武当派也太过抠门了吧，像这样还带着毛刺的粗布衣服，近些年来还哪有门派穿了？殷梨亭停下脚步，回身冲他喊道：“青书，前面不远便有个洞xue，你身子刚好，本不该随我去的。”狂风呼呼，宋青书听得不怎么真切，但大致可以猜到是什么意思，他也不作理会，只是裹紧衣服，跟在殷梨亭身后。殷梨亭今年三十出头，体量修长，面容清秀，唇间留了一撇胡须，十分得性感。他身上着了件青灰色长衣，腰间挂了把松纹古剑，剑把上坠了个菱形剑穗，鲜红夺目，那是纪晓芙送给他的定情信物。纪晓芙已经走了十多年了，殷梨亭却仍将它带在身边，睹物每每思人，却益发得悲伤。今次前去接应峨眉的任务，本该是宋青书独立完成的，只因他前些日子突然大病了一场，身子才复，万当不得如此重任，宋远桥才将之托付给殷梨亭。殷梨亭因为晓芙死后，已不太愿意再见到峨眉弟子，但也知此行关系重大，后辈弟子中除青书外无人能当此重任，万不得已，才应承下来。谁曾想行到半路，青书这孩子竟偷跑出来，非要随着自己前去。若不是殷梨亭懂他，他险些便要将宋青书赶回去了。青书这孩子和大师兄不同，从小便是个多情种子，此次偷跑出来，十之八九是为了见见他的芷若meimei。十年前，师尊张真人携无忌前往少林派求取九阳真经残本，却带回个汉水渔家女，青书这孩子喜得不行，天天痴缠着女娃儿玩耍，连平日里的功课也落了不少，大师兄夫妇看不过去，便训了他几顿，还是自己在旁劝解。后来连师尊也看不过去了，才决定将这渔家女送走。前些日子听二师兄提及，这女娃子似乎拜得了灭绝师太门下，习得了一身惊天动地的好本领，此番远征光明顶，亦随着师太前来。青书这孩子便是性急，迟得几日，六大派便在一线峡会师，还怕没机会见面？又何必急在一时呢？喜是遇见了自己，若是碰上了那两位师兄，怕是又要被数落一番了。转念一想，自己当年不也是这样吗？师尊百岁寿辰那天，不也是自己抢着去迎晓芙吗？晓芙啊晓芙，谁曾想那日一别，竟再也不能相见……殷梨亭轻叹了一声，撩起袍子，纵身跨过一条长壑，足尖一点，跃上了山壁间一座二十尺高的长台，指着身后远的洞窟喊道：“青书，此处有个洞窟，我们且在此将息一阵，看这天象，怕是要下大雨了。”宋青书应了声是，学着殷梨亭的样子跃上了高台。他接管这个身子还不到三日，动作间难免生疏，使力过了，竟直接扑入了洞xue。甫入洞窟，便觉得一股腥气扑了过来，殷梨亭点起火折，洞口甚深，呼呼有冷风吹过，火光所及之处，尽是些兽骨兽皮散在地上，看来是附近野兽的巢xue了。殷梨亭拾起一根兽骨点燃，火光莹莹，周围立时亮了不少，宋青书亦学样拾起一根，正要点燃，殷梨亭却做了个噤声的姿势，道：“听，什么声音。”洞府深处，隐隐传来熊咆之声，难不成这里竟是熊窟？殷梨亭将兽骨交在左手，右手持剑，护住身前，对宋青书低声说道：“熊性最为蛮横，若是发起疯来，不逊于一名武功好手，还是小心点好。”宋青书点点头，亦抽出佩剑，他的剑名青阳，是十九岁生日时张三丰所赐，已随了他有三个寒暑了。纯阳之下为紫阳，紫阳之下为青阳，张三丰此生共手铸三剑，上品名为真武纯阳剑，为武当掌门信物：中品名为紫阳太虚剑，藏于武当紫阳宫，为镇宫之宝。这下品便是青阳重剑，却是昔年张三丰未成道时所用，仿神雕大侠杨过的玄铁重剑之意，以东海碧水寒铁夹西方精金所铸而成，剑长四尺三寸，重三十三斤八两四分，通体青沥，钝而无锋，专凭剑手内力伤人。以宋青书的武功底子，本使不动青阳剑这般的重剑功夫，只是张真人自少林一行后，痛定思痛，终于决定创建属于武当独有的内家功夫。闭关七年，广演术数，遍参道典，体天地造化生生之意，终于于三年前创设出独属武当，秉承道家传统的武当纯阳功，而宋青书作为第三代掌门弟子，在第一时间亦获得了传授。甚至因为他习练的武当九阳功根基尚浅，反而在纯阳功的修习上比其父更进了一步，达到了洞玄入微的地步。而张三丰所传的青阳剑法，更是配合了武当纯阳功的特性，将宋青书体内的阳气抒发到极致，每用青阳剑练习一次，体内的真气便更纯得一分，所谓纯阳纯阳者，便是将体内的阳气凝练到极致，由阳生阴，因阳入阴，从而达到水火交融，大济太虚的境界。当然这些东西对于宋青书而言，都是太过渺远的东西，毕竟这个所谓太虚境界，想必连张三丰本人，都没有达到吧？不知为何，即便是身处穿越这般血淋淋的事实面前，宋青书都不愿承认，有修仙这般样事的存在，毕竟，他穿的可是倚天屠龙啊。思绪收回，却见殷梨亭已经走远，宋青书忙跟了上去，半空中突然扑出一只白额黑身的巨熊，将殷梨亭和自己拦在了两边。“吼~吼~”巨熊有三米多长，人立起来，竟有两个人那般大小，它巨掌一挥，一阵狂风卷过，直直向殷梨亭扇去。“好畜生，安敢无礼！”殷梨亭大喝一声，身子急掠，长剑点出，正刺在巨熊掌心。“当！”一声金铁交鸣，殷梨亭的长剑擦出火花，被熊掌弹了回去。殷梨亭蹭蹭退了三步，不可思议得看着长剑，他这柄松纹古剑是真武殿中珍藏，锋利无匹，竟然也刺不透熊皮。一愣神间，巨熊又已扑到，巨掌一扬，铺天盖地得击下。殷梨亭也不慌忙，腰间一扭，一个鹞子翻身，避到它侧面去了，长剑一挺，内力送出，刺在巨熊腰间要处，却被那巨熊身子一扭，硬生生得弹了开去。“吼！”巨熊负痛，咆哮连连，巨掌乱扬，激起石屑无数。殷梨亭见巨熊吃痛，知道此物只是周身皮厚罢了，于那内力也是抵挡不得的，便将内劲凝于剑尖，长剑连点，刺在巨熊周身大xue处。他自不知巨熊周身有否大xue，只是这套无量剑法重在以气打xue，既不伤人，又能制人，最是功德无量，殷梨亭临时稍作变通，竟拿来杀熊。巨熊受疼不过，不住怒吼起来，巨掌连连拍出，却便殷梨亭仗着小巧挪腾的功夫躲了过去，斗不多时，巨熊身上便伤肿连连。巨熊凶性更盛，竟弃了殷梨亭，人立起来，双手在胸间互锤，发出嗷嗷得怒吼。殷梨亭不敢冒进，侧身退在一旁，左手挥舞，指了指洞口方向，又作了个噤声的动作，最后又指了指巨熊，指了指自己，拍拍胸脯，作了个杀的手势。他本意是见宋青书大病初愈，持剑的手有气无力，怕他真力不济，使不动那青阳重剑，一个不慎，反而会伤了自己。便让他乘着巨熊发疯的当儿，先悄悄得退出去，待自己解决这巨熊之后，再行进来不迟。谁知宋青书见了他的动作，不但不退，反而暴起身来，反抡着青阳剑劈了上去。劈就劈吧，这孩子偏偏还不好好劈，这一剑空门大露，章法全无，活脱脱一个市井cao刀卖rou的屠夫，那巨熊甚至连身子都不用转，只需右臂反抡，便可将宋青书像rou饼一样拍在岩壁上。殷梨亭心中大急，暗叫声不好，百忙中也不及多想，手舞了个剑花，足踏中宫，长剑直挺而入。长剑甫出，殷梨亭心中便有些后悔，武当剑法以灵动为主，除了青阳剑这个异类外，大多是以走边锋，打游击为主。此番剑取中宫，虽可以立时取巨熊胸腹间要害，但同时也将自身暴露在巨熊双掌攻击的范围内，一击不中，要想再退便已难了。届时，除了以力碰力之外，别无他法。以力博力，面对眼前这个两人来高的庞然大物而言，无异于以子之短，攻敌之长。然而事到如今，却也无法可施了，只希望那巨熊为了避开自己这一击，而硬受青书一剑了，这样，至少青书是不会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