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癔症
夜静更深，喧嚣落幕，窗外只有风，不安分地扫过墙角院落，弄出呼啸的响声。关五数好了钱，披上棉衣开门出来，想给土暖气的炉子里再加两铲煤。 关上门转过身，愕然看到何云丽站在院子里，穿着秋衣秋裤，面朝着院儿门，背对着房子。 关五纳闷儿，这孩子发癔症了？听人说发癔症的人怕惊吓，关五就小声儿喊她：“云丽？” 何云丽应声转过身来，今晚的天气很晴朗，而且院子里还点着灯，守岁嘛。关五看到何云丽的两只眼珠子发白，白得像煮熟的Ｊ蛋清儿。关五吓一哆嗦，大声冲西屋喊道：“顺子？顺子！快出来看你媳妇儿咋了！” “咋了咋了？”关平顺光着膀子光着脚，就穿了个裤头儿，两眼发直地开门儿出来，脚底下一滑还差点儿摔了。 何云丽却咕噔一下摔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爷孙俩把人抬回屋里，关五问关平顺这是咋回事儿，关平顺说他也不知道。关五儿犯了愁，这怎么跟何家说啊？人家把个活蹦乱跳的大姑娘送来，这才几天儿啊，就得了这种毛病，这也说不清啊。 第二天起来，何云丽又像没事儿人一样，关五让关平顺问她记不记得昨晚干啥了，何云丽说回屋儿就睡觉了。 初一这天，关五过得心累，一整天提着心，一有动静儿就吓得半死，就怕何云丽闹什么幺蛾子，因为初二得‘回门’，好歹把门回了，然后是看大夫还是请法师，也有空儿合计。 其实关五没跟关平顺说实话，怕吓着关平顺，再不敢跟何云丽睡一屋儿，那麻烦就更大了。就冲何云丽那一对白眼珠子，关五就觉得何云丽不像是癔症，而像是撞邪了。 整个白天都没事儿，天黑后吃了晚饭，何云丽收拾了碗筷就回屋儿了，关五在自己屋儿更加地提心吊胆，一个是因为天黑了，另一个是他看不见何云丽了。 这一宿，关五关了灯以后就趴在窗户边儿看着，也不知看了多久，反正再睁眼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关五赶紧下地穿鞋，开门儿出来，没等他喊，何云丽已经开门儿出来，说道：“爷爷起来了，我给您热粥煎饺子去。” “哎。”关五乐呵呵地答应，看着何云丽一进厨房，便小声儿叫关平顺：“顺子，滚出来，在屋里做窝呐？” 关平顺出来答道：“咋了爷爷？” 关五问道：“昨晚儿你媳妇儿没闹腾吧？” “嗯。”关平顺答应：“没闹腾。” 关五皱眉，这小兔崽子肯定是睡死了，根本不知道他媳妇儿闹没闹腾，叮嘱道：“回你丈人家机灵点儿。” 关平顺答道：“不回，昨天晚上丽丽打电话了，她爸妈说不用回去，让我们陪您过个好年，说等过完正月十五再让我们回去。” 关五皱眉，这不合情理呀……回想年前何东山那么急着把云丽嫁过来，这会儿又不让回门子，难道说他们家知道云丽撞邪了？所以才会急霍霍地把云丽嫁给平顺？ 关五小声儿问关平顺：“顺子，你问没问过你媳妇儿，为啥她爹同意让她嫁过来？” 关平顺皱眉：“爷爷，何叔儿不是说了嘛，丽丽闹绝食。” 关五说道：“我问你问没问你媳妇儿？” 关平顺摇头：“没问，人都嫁过来了，问那干啥？” 关五叹了口气，这事儿也不提了，好在从初一到十五，何云丽一直没再闹腾过，到正月十六的早上，关平顺陪着何云丽回娘家了，关五收拾了一下也出门儿了。 关五去找村儿里的陈瞎子，陈瞎子不是瞎子，只是眼睛跟正常人不一样，正常人的眼睛是黑白配，陈瞎子是灰白配，像死人的眼睛。 陈瞎子这个称呼是他自己起的，他说自己天生Ｙ阳眼，能看到Ｙ间，所以让别人叫他‘瞎子’，这样就不会得罪Ｙ间的鬼了。 陈瞎子不种地，也不给人算命，只干一件事儿，就是帮人‘问Ｙ’。所谓问Ｙ，其实就是通灵，就是把活人的话带给死人，再把死人的话带给活人。 起先没人信他，都觉得他是个好吃懒做的二溜子，闹‘保卫领袖’那几年，还拉他游过街，也关过牛棚，只不过他就是嘴上说说，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事儿，所以也没把他怎么样，那几年闹腾完，他也就没事儿了。 真正让村儿里人把陈瞎子当神仙供起来，还是因为村长家的事儿。有一年下大雨，村长喝了酒去茅房，结果脚底一滑，掉茅坑儿里呛死了。 村长死得太突然，家里的存折找不着。报着试试看的心理，村长老婆去找了陈瞎子，陈瞎子说问也行，得让全村儿人都到场，而且要一万块钱。 那年月，谁家要是万元户儿，那可了不得！ 村长老婆骂陈瞎子：“做你的白日梦，你这条烂命才值几个钱？” 陈瞎子也不生气，说问不问在你，要问就是这两个条件，不问就拉倒。 村长老婆骂着娘走了，过一天又来找陈瞎子，说可以答应他这两个条件，但要是问不出来，就让陈瞎子好看。 那天晚上，全村儿人都聚在村中心大空场儿上，跟以前放电影儿一样，陈瞎子问之前把条件向大家伙儿说了，也让村长老婆亲口承认了，然后坐在地上盘起腿闭上眼睛，像老僧入定一样。 全村儿人眼巴巴地瞪了陈瞎子十几分钟，正当都不耐烦的时候，陈瞎子睁开了眼睛，告诉村长老婆，村长把存折用塑料布包起来放进一个文具盒里，埋在了Ｊ窝下面。 从那天开始，陈瞎子成了村儿里的‘神仙’，但他还是让大伙儿管他叫陈瞎子。 关五到了陈瞎子家门前，曾经的破瓦房，如今是两进的大宅院了，所以关五要使点劲儿敲门，免得陈瞎子听不见。陈瞎子也老了，快七十的人了，耳朵不灵光了。 关五敲了两回门，趴在门上听了听，没听见里边儿有动静儿，就又使劲敲了几下，同时大声喊道：“陈瞎子！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