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晏「上」
柳皇后死了…… 这个赵兴眼中的可怜女人，这个把自己完全献给了大夏的女人，这个柔和得没有半点火气的女人，这个曾经名动天下的才女，这个被寿和圣福称赞「天下妇之首”的皇后，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走了。 乾德十三年，三月，既望。 也就是在赵兴从幽州城出发，开始他巡察封地的行程的第二天，深居“懿德殿”的柳氏于凌晨的丑时，毫无声息的死在了自己寝宫的凤帐里。 这之前的三个时辰，她还在跟寿和圣福说话，还在担心着远在边陲的儿子的冷暖，还在亲手绣制冬衣，准备托人送去幽州。 亥时，柳皇后放下手中的针线，熄灭掉“懿德殿”的最后一丝烛火后，谁都没有想到，仅仅二个时辰，这位仁慈端庄的大夏皇后，将与世永诀…… 赵兴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 柳氏，是他这一世的生母，是他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他唯一存在着一些感情，挂记在心中的人。 虽然她并没有为他倾注全部的母爱，但无可否认，她是一位很称职的母亲。 三年的日夜里，赵兴躺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闻着舒服的淡香，喝着甜丝丝的母乳渐渐成长，在整个大夏皇宫中，或许只有这么一个人，是完全没有其他心思的为他倾注着感情。 如今，她已经去了…… 就像赵兴想的那样，她是个可怜的女人，无声无息的付出着，无声无息的死亡了…… “大胆赵兴，还不领旨谢恩！难道你想抗旨吗？” 传旨的黄门侍郎很不识趣的打断了赵兴的思绪，拉长着让人厌恶的嗓音，恶狠狠的抖了抖手中的黄锦，大声喝斥。 谢恩？ 赵兴很想笑，很想大笑一场。 一句话，百十字，一张黄锦，就剥夺了他回京祭母的可能，剥夺了他身为人子，最后尽孝的意愿，如此“圣旨”，竟然还要他谢恩！ 恼怒的赵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火气，猛的站直身，一把扯过了黄锦，死死的凝视着目瞪的阉官，那双眼睛里满是杀机。 “这位公公，您别介意。殿下心痛后晏，举止上有些失常了，公公千万勿怪。”发现情况不对，乔子敬连忙插进了二人之间，偷偷的塞了张“官纸”过去，凑上前，轻声耳语道，“公公，您莫不是忘了，殿下“忌言”啊。” 传旨的内侍一愣，不着痕迹的将「官纸”收进了兜里，轻笑道，“咱家还真是忘了！这位焸王殿下是个‘哑巴王子’。” 此话一出，候在一旁的廖腾陡然变色，手掌按向了刀柄，乔子敬更是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大步，将脸色铁青的赵兴留给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内侍。 看着众人的表情，小黄门也反应了过来，这位殿下只是“忌言”，并非“讳闻”。心中一颤，但很快又有恃无恐的昂起了下巴，甩手准备离开，还边道，“焸王殿下，咱家的事办完了，赶着回去付旨，您一路走好。” 他一点都不担心赵兴的报复，一个远在边陲的落魄王子能做什么？他可是「北宫”董贵妃的人！ 还没等小黄门跨出第一步，廖腾已经上前挡在了前面，腰间的刀也半抽出鞘，面色冷漠的等待着赵兴的命令。 “廖大人，你想做什么！咱家可是传旨钦差！”被吓了一跳的小黄门立刻拉下了脸，高声尖叫。 廖腾是个军人，纯粹的军人。 他拥有着军人的服从和荣耀，当有人辱及他的上官的时候，无异于对他进行着同样的侮辱，军人的血性和冲动让他几乎不用思考，抽刀拦住了那个侮辱他的人。 “廖大人，请退下。” 有外人在的时候，柔儿的声音代替了赵兴的话。收到了命令的廖腾将刀刃压回刀鞘，缓缓退到了一旁，面色依旧冷漠。 “哼！” 受了不小惊吓的小黄门不再多留，一甩手，高高的挑起下巴，带着二百禁军迅速离去。 赵兴静静的站在岸边，看着那慢慢飘散的灰尘，没有悲伤，没有哀痛，没有缅怀，没有沉重，像一个丝毫没有情绪的雕塑一般的站立在夕阳中，久久不语…… “廖将军，幽州最近不太平，西拓人可能还未全部退回关外。你带着兄弟们去前面看看，若那些京城的少爷们遇上了意外，你就帮他们收收尸吧。”用仅能够身边人听到的声音，赵兴淡淡的吩咐着。 “诺！” 廖腾高声应答，带领着八百「黑羽卫”绝尘而去。 几乎不用想，那些被京城的繁华腐蚀了身心的纨绔子弟，除了在这里留下一蓬血rou，为野狗加餐伙食，是不会再剩下什么了。 缓缓转身，赵兴慢步走向了船舱，喃喃道，“母亲，既然我无法见你最后一面，就让我用这二百鲜魂为你祭奠吧。”又对乔子敬吩咐道，“连夜开船，路上不作停留，三日内，孤要看到幽州城的城墙！” 落后半步的乔子敬躬身领命，径自去安排一切。只是，在他的心里，翻江倒海的思绪片刻都不曾停息。 …… 第三日的凌晨，赵兴的船驾停靠在了幽州城外的码头。 紧接着，赵兴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严令任何人靠近，就连每日的用膳，都是由柔儿送至房外，赵兴自己取食的。 又是三天，书房的门打开了，但赵兴并没有出来，而是将夏拓叫了进去，整整密谈了一整日，夏拓才拿着厚厚的一叠写满了文字和画满了图稿的纸张走了出来，然后匆匆忙忙的坐车出府，驶向了城郊的燕山。 没多久，幽州城附近稍有名气的铁匠便被搜罗一空，一夜间连带着家人全部失去了踪影。 与此同时，市面上大量的生铁开始有计划被人集中购买，万斤生铁存货一空，铁矿富裕的幽州竟一时间出现了缺铁的境况。 诡异的情景在市井间引起了不少的猜测，有心的人，开始上下活动，幽州城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 在这样的气氛里，幽州城中新开张的几家酒楼、店铺，几家名气不太大的妓院转手的消息就不那么吸引人的视线了…… 【今天第二更，嗯，求票，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