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忐忑
紫星看了他一眼,说:“那么我说了,根据我这些天的观察,你懒惰,健忘,除了吃饭睡觉就会玩,还自以为是,做事莫名其妙,带有神经质,有时候很诡异....” 齐格越听越高兴:“原来你这么看得起我啊。没错,也许我就是那样的。可是,”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温柔,一如那个第一次见面的夜晚,“如果这样一个人,希望能与你一起迎接以后每一个日出与日落,你会怎么样?” 紫星的脸蛋变得微红,眼前那对眸子里的温柔正如同这秋日里,车窗外,弥漫在这世间的轻柔薄雾。 精法!这个坏蛋!回过神来的紫星在心里咒骂,这个家伙太危险了。不过她脸上的绯红却久久地没有消散。 “你不是也说过吗?”紫星抚mo着衣服下,那缠绕在身体上的剑刃,“这把‘冥刃’上,附着着无数的怨魂与血腥,而我,早就沾染上了无数的诅咒。这样的人,会有谁可以接近吗?” “我不是正在接近你吗?”齐格对她笑着,声音柔和:“在我看来,有的人对他人的关爱被深深隐藏在凶恶的利器中,你,是这世间最美丽最温柔的......”他停顿了一下,“杀手。” 紫星的突然有点感动,那是第一次,能对人敞开心扉的感觉。 马车一路行驶,最后进入了曼格雷公爵府。 早起的园丁看着马车驶进来,然后从车上跳下了齐格,他好象想过来说点什么,不过齐格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拉住紫星,直杀进了自家的大门,嘴里说:“带你参观一下。” 刚刚进入公爵府的大厅,一个成熟的男声迎面而来:“大清早的,你做什么这么兴奋?” 齐格的精神似乎瞬间焉了下来:“爸爸,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曼格雷公爵的目光顺着齐格的手望去,这只手里还拉着一个女孩,公爵嘴边露出微笑:“哦,我了解了。” 你什么都不了解,齐格想。然后他注意到了和自己的父亲面对坐着的人。 “施泰德先生。”齐格对他打着招呼,“您怎么也在这里?” “我当然在这里了,”施泰德公爵对齐格微笑着,“你的父亲还是我去迎接他回来的呢。” “这么说您也是刚到家不久吗?”齐格问,两位公爵对他点头,然后他又问:“那么mama回来了吗?” “没有,”曼格雷公爵说,“我是快马回来的,你的母亲现在可能还在爱琴河上慢慢往上游走呢,过两天应该就可以进入玉河了。” “这么说,您把mama一个人丢在那自己跑回来了?”齐格不客气地说。 曼格雷公爵叹了口气:“我也没办法,回来有事呢。”然后他转移了话题:“相比起我们的事来,你认为你不应该先介绍一下这位美丽的小姐吗?” 齐格语塞,他可还没考虑过把紫星向自己的父亲介绍,总不能说来那天来杀自己的就是这位小姐。 “我叫德丝蕊,两位大人,”紫星很有礼貌地介绍着自己,“我和齐格先生是在路上认识的。” “德丝蕊,在一种古语言中是希望的意思,”曼格雷公爵沉吟着,“很好的名字呢。” “谢谢您的夸奖,大人。”紫星说。 “孩子,关于斯诺特王国那边的报告我已经看到了,你做得不错,”施泰德公爵说,“陛下一定也会满意的。” “很荣幸得到您的赞扬,大人。”齐格看起来相当有礼貌,不过这不太符合他的风格,只听他接着说:“我能看一下那个报告吗?” “当然,”施泰德公爵说,“但是你为什么会对报告感兴趣?” “我想知道我在斯诺特到底做了些什么。”这样的回答显然在曼格雷公爵的预料中,他马上将儿子要进行的玩笑制止在萌芽状态:“不要玩,我们在商量一些事呢,你要不要听一下?” 齐格立刻回答:“爸爸,如果您这样问的话,我当然是不要听。”他的意思是如果想让他听的话就应该直接对他说:我们在商量事情,你也在这里听一下。他继续说:“我刚好也有一些事情要与德丝蕊小姐商量呢,那么就不打搅了。”然后他就拉着紫星朝大厅后走去。 施泰德公爵对他笑眯眯地说:“恩,年轻人是该多沟通的。”曼格雷公爵则用没办法地目光看着他走出了大厅。 穿过一片花园,他们来到了一幢小楼前,这便是齐格的住处。 “还记得这里吗?德丝蕊小姐。”齐格笑着问身边的女孩。 紫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这里,她来过。只不过上次来的时候,差不多是被眼前这个人抱过来的。 “坐。”齐格对进入房间的女孩说。 不过紫星对房间里的摆设打量了半天,没有发现椅子凳子或者是看起来像的东西。她盯着齐格,眼神在述说着:你敢耍我?! 齐格笑呵呵地说:“就坐床上吧,不用拘束哈,反正这床你都也躺过了....” 他的话立刻被一道带着凌厉杀气的目光制止,紫星阴着脸走上前来:“我的东西呢?” “哦,我收起来了。”齐格说。 “给我。” “不是说好了给我留做纪念的吗?” “谁说的?我同意了吗?” “你默认的。” ...... 争执是没有结果的,增加的只是无可奈何的情绪,女孩很聪明地暂时结束了这个话题,然后她说:“我有事,要走了。” 一种失落瞬间占据了齐格的心头,他轻声地问:“你,要去哪?” 紫星抽出画卷,向他扬了扬:“去交货。” 齐格似乎一下又轻松了:“我和你一起去。” “拒绝。”紫星的话相当干脆,然后她还是做出了解释:“我要去的地方是家族在巴比伦的一个落脚处,比较秘密的那种。” 齐格两手一摊:“好吧好吧,是秘密行了吧。”然后他说:“那你会回来吧。” “也许吧,”紫星轻轻地说:“我可不保证。” “我相信你的啦,”齐格一脸轻松,“回来后我再带你好好逛一下巴比伦。” 紫星浅浅地笑了一下:“看我的心情吧。我走了。”说完便很果断地转身向门口走去,出门前她回过头来:“请你抑制你的好奇心,不要跟踪我。”随后只见身形在门口一晃,就失去了踪影,只留下齐格的喃喃自语:“溜那么快,还真担心我跟踪啊。” 银灰色的面具从床头上的一个盒子里被取了出来,齐格靠在床头,凝视着手里的面具。 轻巧,坚固,齐格甚至没看出这是什么材料做的,整个面具上泛着淡淡的魔法波动,看来带有一定的防护效果。而那经过了糙化处理后流淌着银灰色光华的表面,让齐格想起了某位阴沉的神灵。在某些特殊的角度,还可以看见面具上隐含着的花纹。 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齐格突然想到,说不定自己是把别人的重要东西给抢占了呢,这么说他真不是个好人。 那个看起来纤弱的女孩,被南方国家称为“冥神的使女”的女孩,就是戴着这个面具,在一个个生命的消逝中谱写着属于她的人生,被憎恶,被诅咒,然后装作毫无感觉地继续在他人与自己的血泪中翩然飞舞。 面具在齐格的手里优雅地旋转,如同它的主人每次出现那优美而凄怆的血色舞蹈。那神秘而忧郁的紫色,就是这样在这个没有归宿的世界上生存着,当每一次任务完成时,当那唯一存在的意义到达一个暂时的终点,她是否会像一个离家的孩子那样无助?这样的世界,是否就是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孩的心中乐园? 齐格忘不了这相处的日子里,在每一个深深的黑夜,黑暗的房间中偶尔传出的一声无比轻微的悲伤叹息。这让齐格如同中了精法一般,他的心也如同这夜,黑到连黑暗都无法察觉。也是在那个时刻,他彻底原谅了她的一切。 时间流逝着,直到房间的窗口不再接受深秋那微弱阳光的照射,已经中午了。 齐格默默地看着手中的面具,仿佛在那过去的时间里,他被凝固成了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塑。 紫星回来了,她注视着出神的少年,少年那漂亮的瞳孔中是为了别人的悲伤而发出的忧郁,他的沉思,似乎不容任何人打扰。 最终少年眼角的余光察觉了女孩的存在,他对女孩轻轻一笑:“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紫星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又一声叹息让齐格的心情也变得无比惆怅,女孩开口了:“我回来打个招呼,马上就要走了。” 齐格就像早料到了一般,他站起身来,看着女孩的眼睛:“去哪呢?” “奥菲洛亚,”紫星回答,“不能告诉你更多了。” “这个,”齐格示意着手中的面具,“真的对你很重要吗?” 紫星凝望着他手里的东西:“是的,父亲给我的,我曾经甚至以为那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但是她却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要求齐格还给她,“如果你要的话,就放在你这里吧。至少,这世上还会有人记得我呢。” 然后紫星再一次转身,准备离开了,齐格突然出声说:“不要去。” 紫星诧异地转过身,齐格凝视着女孩,似乎要在她离开前将她的模样刻入自己的灵魂,他说着:“奥菲洛亚,别去,我有直觉,不会是好事的。” 紫星笑笑:“会回来的。” 齐格垂下了自己的目光,放弃了劝说:“那我送你出城。” 巴比伦西城墙上,齐格与紫星望着城外那一片苍黄的大地,沉默地站在一起。 “就这样吧,我要走了。”女孩轻声说着。 “恩,”齐格应了一声,对紫星说,“事情完了到我这里来吧。” 紫星笑着说:“可以考虑,我来之前你要想好怎么招待啊。”然后她又沉默了,一会儿后她轻声地对齐格说:“你,其实不用这样的,我们的未来完全不一样。” “等你再回来这里,就会是一样了。”齐格带着笑对她说。 “不,不是这个问题,”紫星说,“我曾经要杀死过你,而你不在乎这些,我很感谢你。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 “别担心,我现在在在这里完好无损,这就够了,不会有人注意这个的。”齐格抢过话头说。 “你听我说完,”紫星说,“你想一下,如果那天晚上我的目标不是你,而是你的什么朋友,然后我成功了,你会怎么样?” 齐格笑着说:“我的朋友?你指的是那两个家伙还是别的什么人?如果是他们的话,恐怕你并不容易成功的,所以别担心。” 紫星叹了口气:“你为什么总是不抓住重点来交谈呢?那么我告诉你,米特·阿基的事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齐格说,“不过那和我没关系,你要说什么?” “我是在说,再强大的存在,我要杀死他也是可能的。”紫星解释着,“如果那个人不是米特·阿基,而是你刚才说的什么朋友,你会怎么样呢?” 齐格沉默着,良久,他说:“我会杀了你。” “是的,”紫星面对着那无边的苍茫枯黄,深秋的凉风带着发丝掠过她美丽的脸,她苦涩地说:“很多人就是这样想的。” 齐格看着她:“我不在乎,我来想办法,改变这一切。” 漫天的萧瑟中,女孩离开了。 齐格倚靠在城墙护栏上,想着女孩的话。是的,她不想和自己在一起,因为一个帝国的侯爵,不能有一个满身血腥的杀手朋友,特别是这个杀手被帝国的盟国所仇恨。 而她在这世间的一切,似乎都无可挽回了。 齐格并不是太守规矩的人,可他的心情仍然变得糟糕了,因为这个。 “齐格大人,您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 齐格随着声音看去。 琳。 她的身体似乎恢复了很多,至少以前的她不可能跑到这个城墙上来。这个女孩看上去是如此的恬静,她静静地望着齐格,就如同过去的她静静地望着那唯一的窗口。所有人会相信,她也会这样静静地望着天空,静静地望着远山,静静地望着水面.... “琳小姐,”齐格对她打招呼,“真的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琳似乎很愉快地笑了笑:“我是第一次来到城墙上,虽然照顾我的人都不赞成,我还是想来看看。”说完她朝身后望了望,齐格这才注意到了后面跟着的两个牧师和一个侍女。 “看来你的好奇心还真是不可抑制。”齐格对女孩说。 “我能来到这里,是因为您的帮助。”琳说,“我只能再一次地谢谢您,齐格大人。” 齐格对她摆摆手:“那不值得你这么感谢,倒是你现在觉得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我想确认我们做的是一件好事。” “是的,正如您说的那样,一个完整的世界。”琳回答着他的话,然后她的情绪似乎有点低落,“可是,远不是一个完美的世界。”她静静地看着被城墙围在中间的城市,“城市里的人总是喜欢野外那美丽的风景,可实际上他们在野外却根本生存不了。” “没那么严重吧,”齐格安慰她,“你最多是不怎么习惯而已。” “其实,就算身体不好的时候,我也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美好,但是那都是在我视线之外的事。而这些天,我却看到了很多不怎么让人愉快的事。”琳对齐格说。 齐格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让人不愉快的事绝不止你看到的那么点,你应该学会接受它。” “我看到了无数痛苦的人,他们仅仅是为了生存就必须付出自己全部心血;也看到了无数不劳而获,夺取他人的成果的人。这个世界还真是不公平。”琳有点沮丧地说。 “确实不公平,可你得知道,从来没有人期望公平,每个人觉得自己应该占他人之先,在他人之上。”齐格对琳说,“而且,按照你的划分,你不觉得我很像那种不劳而获的人吗?” 琳似乎有点惊奇:“您怎么会这样认为呢?您所得到的,不都是您为帝国服务所应该得到的吗?” 齐格耸耸肩膀:“也许可以这样认为,可实际上我觉得,我所得到的,远比我为帝国付出要多。” “即使您这样以为,即使您认为您付出的不够多,可我觉得您得到的那也是您的家族所应该得到的,就算那不应全由您来获得的,那也是您的父亲,您的祖父,他们所为应得到的回报。同样,我实际上并没做过什么,可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家族所给予的。”琳辩解着。 还真是个涉世未深的丫头,齐格看着她想,我都无法保证自己的家族是否曾经夺取过他人所应得的,你能保证你的家族拥有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帝国的付出所得到的回报吗? “好啦,我说不过你了,琳小姐这样为我辩护,我倒真的感动呢。”齐格举手投降,笑着对琳说。 琳有点不好意思,说:“您刚才就是在为了这个而烦恼吗?” “不是,”齐格说,“你为什么这么想?” 琳笑着说:“说到这里,我还有一件事要感谢您,在您去斯诺特以后,娜佳小姐和尼雅小姐来看过我,她们说是您让她们来的,我们很合得来,我还为她们画了像呢。”然后她忽然觉得自己偏题了,可爱地甩了一下头继续说:“她们和我说了一些您的事,从那里面我听出来,您为帝国所做的一切,对您来说似乎根本不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任何事情您都可以像游戏一样地轻松解决。所以我会想,您也许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太简单了,不应该得到这样多的回报。” 这是个聪明丫头,也许和阿格尼丝一样聪明!虽然她没有猜对,可其他的女孩能想到这么多吗?齐格有了这样的看法,当然在他看来紫星比她们都还要聪明。 天色暗了下来,巴比伦城的夜晚降临了。 齐格与琳,这两个人好象今天都属于无聊的类型,竟然一直聊到现在。 行走在如同白昼一般的喧嚷街道上,看着道路两旁商店中透出的明亮灯光,琳叹道:“真是个繁华的世界呢。” “当然,”齐格说,“不过你其实想说的是,这是个浮华的世界吧。” “那么说也对吧,齐格大人,”琳回答,“您看这里人,每一个人,在这个时间行走在这条街道上的,除了最颓废而无所事事的人,那么就只有像他们这样稍微成功点的人了。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出入各种高档的场合,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决定吃值五个银币还是十个银币的晚餐,可以悠闲地考虑该买哪个牌子的名贵服装,这就是他们现在在这里所做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齐格说,“在另一个时间和地点,他们这些人会把自己的心跳与利益捆绑在一起,他们会说,在利益的角力场上,一切的手段皆为正当。”齐格顿了一下,说:“原谅他们吧,他们并不一定是心甘情愿地追随着这样的人生,有的人只是对这个无情世界的无奈屈服而已。而你能保证,如果你从来就拥有健康的身体,你现在不会在这里做同样的事吗?” “我不知道,”琳说,“而且更让我不安的是,我的父亲从不让我接触他的工作,他总说女孩家不用知道这些,我都很担心他会不会和我想到的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人做同样的事。” “不用担心,”齐格安慰她,“据我所知,拉比利家族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高尚的家族。”然后他说:“琳小姐...” “恩?” 齐格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你很聪明,那不是件坏事,但是思考可以偶尔进行,却不是生活的全部。如果你一直保持着这样深刻的状态,对你这样一个漂亮女孩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如果您是在夸奖我,那么谢谢您。”琳笑着这样说。 “夸奖?你是这么理解的吗?”齐格说,“好吧,这也行。另外,这里这家餐厅很有名,我们要不要去试试?” 他们眼前的这家店名为“安洋的珍珠”,听上去应该是主营海鲜类的东西。虽然巴比伦离海并不近,但是这个城市却与新月城那样的临海城市一样,随时可以品尝到鲜美的海洋食品,事实上那些海鱼被快速地送到巴比伦后都还是活的。 通过那装饰得富丽堂皇的门廊,他们走进了餐厅。柔和朦胧的光线,轻柔暧mei的音乐,营造出了这里的浪漫气氛。昏暗的烛光中,一位位的绅士带着女伴,或妻子,或情妇,端坐在餐桌旁低声地交谈着。 两人一起走到一个餐桌旁坐下,马上有侍者递上了菜单。而跟随琳出来的几位牧师女士和侍女,为了不打扰他们的交谈,坐在了离这里不远的另一处餐桌旁。 这样的气氛下,琳似乎有点脸红,不过由于光线原因也没人注意到。随后她听从齐格的话,抛开了一直困扰着她的烦心事,专心地品尝着美味的晚餐。 正如琳小姐所说,在这个时间行走在这条街道上的,除了那些衣着光鲜的人物外,还有最颓废的无所事事的人。 显然杰恩就属于这种类型,他与另外两个同伴随处乱逛,就来到了这条繁华的商业街。 四周那衣冠楚楚的人群,似乎都在刻意地远离着他们。 “杰恩,这里我还是第一次来呢,看起来真的不错。”一个同伴对他说。 杰恩看着那闪烁的霓红,没有回答他,过了半响,他才说:“你们看见了吗?看那些人,我们当初来到这个首都,为的就是那样的生活,可我们都错了。” 另一个同伴看着前面不远处一间高档的餐厅,自嘲地说:“那里,‘安洋的珍珠’,我那天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就很想去吃上一顿,可是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如愿啊。” “别想了吧你,”前一个人说,“就算咱们的活没丢,在那里也是吃不起的。” “说起来我们真是倒霉,”这个人接过话,“本来干得好好的,老板突然说什么治安部队最近要查身份不明的人,怕受牵连,不让干了。我们还算好,其他的有几个人连工钱都没拿到呢。”
杰恩盯着那“安洋的珍珠”的大门,在那灯火绚烂的地方,让人眼花缭乱的绅士与淑女,带着他们永远也模仿不来的风度与礼仪,不停地出入穿梭。而那大门之内,在那变幻莫测的烛光下,掩映着的是他们一生的目光也无所及的纸醉金迷。 “加比,”杰恩轻轻地叫了一声,在两个同伴的目光中缓缓地说:“我们会有办法的,你会吃到‘安洋的珍珠’的。” 话是这样说,可真的找到解决的办法又是另一回事。 几个人在这里胡乱转了一圈,离开了。他们回到了那个城市公园,这里聚集的人都和他们一样,几乎在同一天失去糊口的工作,理由都是什么治安部队宣布清查首都内的不明身份人员,而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刚好就属于治安部队定义的不明身份者范围内。 皮克已经倦缩在他平常占据的那张长椅上睡着了,其他人也都昏昏欲睡的样子。杰恩和刚回来的两个人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加比坐在那浪漫的“安洋的珍珠”大厅里,他身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他手中的杯子里是泛着迷人颜色的美酒,他的身边坐着的是梦幻一般美丽的女孩...... 一滴冰凉的东西滴在加比的脸上,流进了他的脖子里,加比打了个寒战,醒了过来。 在清晨薄薄的雾气中,晶莹的露珠正悬挂在身旁树木的枯枝上摇晃着,仿佛在嘲笑他的无奈。 “感觉冷吗?”一旁传来了人声。 加比扭过头,一旁的杰恩正坐在对面的长椅上看着他。 “这么早?”加比翻身坐了起来。 “没办法,我要去看看哪有活干,不然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饿肚子了。”杰恩回答。 加比站起身来:“我和你一起去。” 他们两人走过迷离的街市,穿过逐渐热闹起来的大街小巷,却始终一无所获。 当他们最后跨入一家木制品店时,事情似乎有了转机。 商店里摆着各式各样的木盒子,看得出有的用料名贵,有的则很普通,盒子旁搁着的牌子上则写着对用料做工的详细介绍。 “杰恩,那上面写着‘请勿在生前使用’是什么意思?”加比看着牌子问着身边的人。 “这些是骨灰盒。”杰恩回答。 商店老板问他们会不会木工活,这个东西他们从小就会,于是给老板展示了一手,看起来老板挺满意的。 不过接下来老板的话将他们的希望一巴掌扇飞了:“你们的身份证明呢?没有吗?那有暂住证吗?.......” 沮丧的两人无可奈何地走出了店门,咒骂着该死的新规定。 在继续行走了一段路后,他们看见了一个广告牌,画面上是一队英姿勃发的士兵,下面写着“梦想与挑战!为了帝国!” 帝国情报与监察部。 齐格打着呵欠走进了摩尔巴克的办公室,他来这里是受到了琳小姐那番话的影响,来看看拉比利家族到底是否做过什么琳不想看到的事。当他知道结果后也心安了一些,虽然按照琳小姐的标准它当然称不上一个高尚的家族,但这个家族并不在摩尔巴克的黑名单上。 然后的要做的就是了解一下最近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 “在来这里之前,我去找过斯特菲尔,但是他不在,你知道他去哪了吗?”齐格问。 “我当然不知道,不过昨天从西边郊外的某个村子来了一个小丫头,斯特菲尔说要安排她去学魔法,可能现在在忙这个吧。”摩尔巴克说。 “也许就是上次他说过的那个女孩吧,”齐格无所谓地说,然后他转换了话题,“我走的这些天,出过什么事吗?” “除了十天前的那场事故,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哦,前几天南方联盟的人又来过了。”摩尔巴克回答。 南方联盟,全称南方海岸自由联盟,处于斯诺特和库拉斯两个王国之间,由六个南方的靠海自由城市组成,军力很弱,但商业发达,基本上联盟的首脑全都是大商人。 齐格轻轻一笑:“他们又来游说什么和平的可贵了?每次局势稍微紧张他们就开始在我们和奥菲洛亚之间奔走,也真是辛苦。” “这样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虚伪的和平,是不是在自欺欺人呢?或者说他们就是这样幼稚。”摩尔巴克不以为然。 “你知道的,他们并不幼稚,”齐格说,“只要是和平,他们才不会理睬那是真实的还是虚伪的,在他们的眼里,只有战争会造成贸易额下降这样一个事实而已。” “我不认为他们的行为会对两个帝国的决策产生什么大的影响,即使最后局势缓和,也不会是他们努力的结果。”摩尔巴克扔过来一份资料,“看看吧,在每一个行省,都有一批叫嚣着马上就对奥菲洛亚作战的人,你可以仔细注意一下,闹得最厉害的都是和帝国的矿业有着利益关联的人。” 齐格把资料卷在一起,轻轻敲打着桌面:“那是当然了,战争一旦爆发,要维持作战就需要他们的矿山的金属来制作盔甲和武器,还需要他们的矿山出产的魔法水晶,这些人就可以大赚一笔。” 摩尔巴克冷酷的声音如同那洛基山脉顶峰上的万年冰雪,遥远地传了过来:“不想上战场的人,没资格要求战争。” 齐格试图缓解这样冰冷的气氛:“好了,不谈论他们了,最近国外有什么动静吗?” “先告诉你一件斯诺特的小事吧,”摩尔巴克说,“斯诺特矿业大臣的家失窃了,丢失了一幅六百年前的名画,现在那边的那些侦探们正到处找呢。而且,说起来,”摩尔巴克用很古怪的语气说,“失窃的那天你正在雅加多纳城吧?” “没错,这事我也知道,”齐格搪塞着,“那画很值钱的呢,真不知道是谁去偷的呢。”然后他把话题移开:“奥菲洛亚那边出过什么事吗?” “关于那个国家,我倒知道一些有趣的事,”摩尔巴克回答,“他们将准备在十月二十五日,也就是六天后,在格林威治城进行一场大型的阅兵仪式,而据说奥菲洛亚皇帝竟然不会出席这个阅兵式,主持的人将是奥斯丁,看起来那个皇帝已经逐渐将事务交给他们的王子了。” “这件事很有趣吗?”齐格问。 “有趣的是另一件将要在阅兵式上发生的事,”摩尔巴克继续说,“可能奥斯丁会被刺杀的。” 齐格的心似乎瞬间被抓紧了,他示意摩尔巴克接着说。 “似乎是有意无意间透露出的消息,要刺杀奥斯丁的是奥菲洛亚的两位亲王,而他们委托的,是北斗家族,”说到这里摩尔巴克停下来看了一眼自己的朋友,“不过在那两位亲王的左右手身边,有我们的人,据他们回报说,亲王的几个心腹似乎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你想想,那两个亲王如果在计划这样的事,至少会让身边的人来cao办吧,可他身边的人居然不知道。” “你是说,买刺客的人不是他们了?”齐格说,“但也许是那些人会演戏呢?” “我已经确认过很多次了。”摩尔巴克回答,“而且,买刺客的可能是奥斯丁自己。”看着齐格那将信将疑的眼神,他继续说:“我们知道这个其实很巧合,北斗家族在格林威治的一个成员在我们眼里已经暴露了,但他们自己似乎并不知道那个人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下,于是他还在继续活动。就在十几天前,有一个人和他进行了接触,虽然和他接触的人努力掩饰自己的身份,但是还是被我们的人认定为那是一个奥菲洛亚的宫廷法师。看起来北斗家族也被欺骗了,他们可能并不知道自己的主顾是谁。” 齐格缓缓的说:“我,要去奥菲洛亚。” 七零零年十月二十五日。 格林威治城天气晴朗,适宜PK。 通往城市中央广场的街道上一片肃穆的气氛,无数装束不同的军人在这里列好了阵列,准备从中央广场上通过。除了偶尔传出的士兵整理盔甲的撞击声,所有的阵列中一片寂静。就连在街道两旁围观的市民都受到了影响,交谈得十分小心,似乎怕打扰到了谁,整个街道上弥漫着窃窃私语声。 在中央广场正面的检阅台上,奥斯丁王子身着白色礼服,背后是白色的高领披风,目光平静地望着广场上那密集的人群隐隐地蠕动着。他的身后是帝国的重要大臣,虽然两位亲王本人身体不适,不过都派了个代表来应付。 威恩克那特站在奥斯丁身边,穿着一身魔法长袍,他的表情如同在等待着什么。 在检阅台的旁边是两个观礼台,那是给贵族们准备的,也就是说只要你的身份合适,而又想来看的,就可以去那。现在观礼台上坐满了携带着夫人孩子来的贵族们。 装备精良的皇家卫队将这三个高台围了个严严实实。 “搞得这么麻烦,真是伤脑筋。”威恩克那特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们要做的不是从rou体上消灭他们,”奥斯丁说,“虽然那听起来不错,不过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彻底地毁灭他们的一切。而这得有个无论是从方便我们动手,还是对外面有个交代两方面来说,都极其充分的理由。” “所以,需要如此的逼真,”威恩克那特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说,“如果一个不好,这场假戏演成真的了,我会跟随你去的。” 奥斯丁一点也不感动。 果然,威恩克那特接着说:“因为我会笑死的,那将是整个希格拉最大的笑话。” 一直站在奥斯丁左边的一个女孩问:“哥哥,你和威恩在说什么?” 奥斯丁转过头说:“奥德尼,你不会想知道的。不过待会我要去致辞的时候,你记得别跟上来。” “我又不是听不懂,”奥德尼公主一副不屑的可爱模样,“你们说要毁灭什么,肯定是在说那两个老头的事。我只是不明白你们说的演戏什么的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