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方白胤的死讯
却说扎于与凯尔特两人逃得生天，还拣了个救圣女的功劳，心中都笑开了花，哪有一分出卖方白胤的内疚。扎于跟在凯尔特后边，瞥见圣女的美貌，心中一动道：“凯尔特大人，你是个身体孱弱的魔法师，身份又这么尊贵，背圣女殿下这种粗活不如交给我这个骑士来干，怎么样？” 凯尔特哼了一声道：“你想得美！”救助落难的圣女殿下，亲自背她离开虎口，这样的好事做一百遍一千遍凯尔特也不嫌累。 共患难才不到十分钟，扎于没想到凯尔特这么快就倨傲起来了，心中不免愤愤，但要在教堂混的话，还得继续看凯尔特的脸色。扎于自诩宿命之子，却不是狂妄鲁莽之徒，明白此时必须得忍。 凯尔特感觉到了扎于的异样，意识到自己方才态度过于强硬，有心缓和一下气氛，但他自认为身份尊贵，决然不肯向一个外来骑士团的骑士低头，便转移话题道：“天朝有句话说得好，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方白胤阁下只是一个小小的见习魔法师，地位卑下，但他一条命换了一位红衣大主教、一位黄金骑士、还有一位圣女三条性命，可谓死得其所，重逾泰山！” 哪知扎于却摇头道：“不对。” 凯尔特微微一惊，心道：难道这小子心高气傲要与我作对？那可真是不识时务了！当即竖起眉毛不悦道：“哪里不对了？” 扎于一本正经的说道：“圣女殿下的性命乃是凯尔特大人拼死救出，我亦出了几分力，与方白胤却是毫无一点关系。” 凯尔特大喜道：“是是是，扎于阁下说得十分有理！嗯，方白胤阁下虽然没救圣女，但是以生命为我们两人争取了时间，这真可谓……用一个天朝的成语来说，叫做……叫做弃什么……” 扎于接口道：“弃卒保车。” 若不是背着圣女，凯尔特真想一拍大腿：“没错，就叫弃卒保车！回去把圣女殿下安顿好之后，扎于阁下，你便与我一同去一趟希尔德教堂，我要亲自为这位烈士颁发夜岚骑士的勋章！” 扎于万分悲痛的说道：“愿他虔诚的灵魂在天堂安息！” 两人在途中说说笑笑不亦乐乎，方白胤却是提心吊胆，天色已晚，凯尔特早走了，难保奥尔兰多不会派人在山下拦截，以防万一方白胤特意绕了个弯，从南面下山。 秋雨连绵，明明已经停了好几个小时了，入夜时分竟又稀稀疏疏的下了起来，方白胤独自走在路上，回头望去，苍茫的苦脉轮山静默在夜雨中，黑黢黢的，仿佛一只盘踞在黑暗中的洪荒巨兽。他第一次发现熟悉的苦脉轮山竟也隐藏着如此巨大的危险气息。 山口就似一个无底黑洞一般，仿佛有一股能将人吸进去的魔力。方白胤把头扭了回去，兀自心有余悸，今日之事大起大落，变故来得太快，他一时还没适应过来，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甚至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终于摆脱了险境，方白胤心中暗暗庆幸，不管怎样，能保住性命就已经很不错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这样安慰自己。在大路上走了半晌，忽的听见声响，他全身的神经都绷了起来，惴惴的定睛一看，却是有人骑着自行车路过，心中为自己的草木皆兵暗自好笑。 待骑单车那人走得近了，方白胤认出了熟悉的身形，喜道：“胖子！胖子！载我！”来人正是他的同学傅晓，如今跟他住在同一栋楼的。 骑单车的胖子吃了一惊，停下来盯了一阵，奇道：“咦，你怎么在这里？身上还背把大剑，看起来挺拉风啊！” 方白胤毫不客气的把傅晓放在单车后座上的行李抓在手里，然后一屁股坐在后座上，道：“此事说来话长，边走边说吧——这么晚了，你肯定是回家吧，顺路顺路。” 傅晓足足有两百斤，加上背了把大剑的方白胤，少说也有三百七八十斤，再加上行李，将近四百斤的重量压在这辆可怜的单车上，单车似乎不堪重负，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以示抗议。 方白胤掂了掂手中的行李，奇道：“你出远门？” 傅晓应道：“没错，我去远方的山里修炼了。” 方白胤笑道：“你也修炼？修炼什么呀？” 傅晓得意洋洋道：“一个绝技。” 方白胤与他多年好友，开玩笑道：“原来是跟一个貌美如花的绝妓修炼，难怪要去山上了。不过，这阵子雷雨挺多的，在山里恐怕有些危险。” 傅晓感慨道：“就是冲着雷雨和危险去的。噫吁戏！古之孟圣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打住打住。”方白胤有点担忧，问道，“话说这单车……不会散架吧？” 傅晓嘿嘿一笑：“你要是担心它散架，你就下车走路呗。” 方白胤坚定无比的说：“我相信它不会散架的，绝对不会！” 傅晓一边踩着单车一边问道：“倒是你，一副要散架的样子，看起来气色不大好？” “何止是气色不大好……”方白胤叹了口气，将洛水江对决与苦脉轮山之事简略说了，只是省去了雷隐如是青牛妖王一事，妖丹之事让傅晓知道了并无好处，反而会给他添麻烦。 傅晓听罢感慨不已，更是唾骂凯尔特和扎于狼心狗肺不义之徒。迟疑了一阵，傅晓道：“虽然对你的工作插嘴并不妥当，但作为朋友，我还是建议你离开希尔德教堂。凯尔特倒不见得会有多为难你，主要是杨库克这人心胸狭小不能容人，你若还待在希尔德教堂，只怕够你受气的。” 方白胤叹气道：“估计就算我想待在希尔德，也没机会待了。” 傅晓皱眉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算这次比试你没抢杨库克的风头，以他的心胸，日后也定不能容你，你还是早做打算吧。” 方白胤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好不容易找了份工作，工资能多领一天是一天，嘿嘿。” 夜雨潇潇，点点滴滴落在公路旁的树上，两人在雨点敲打树叶的窸窸窣窣声响中一边说着，一边穿行过黑暗，回到华灯初上的结云市。 而此时希尔德教堂却并不清净，杨库克等人本已下班，却被紧急召集到教堂里。巴伦显然心情不好，一个人窝在一旁。而马特鲁则兀自絮絮叨叨的发牢sao，直到凯尔特走进门才赶紧的闭上嘴巴。 红衣大主教凯尔特在星杯骑士扎于的陪同下，亲自来到了希尔德教堂，面色庄严的宣布了烈士方白胤的死讯。 帕奇闻言骇然道：“凯尔特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是因为邪恶的异端。”红衣大主教面现悲痛之色，他用低沉缓慢的语调，向大家讲述了一个可歌可泣豪迈英勇的壮烈故事，故事讲完后，沉痛与肃穆布满了他与扎于的脸。 帕奇怎么也想不到短短半天，年轻的方白胤竟已牺牲，一时怔怔的失神。想起与方白胤相处的这两个月，难过涌上心头，登时捏紧拳头，低头咬牙悲愤道：“邪恶的异教徒，我帕奇与你势不两立！”旁边的马特鲁脸上亦有同情悲伤之色。而干豆腐的仇人巴伦，听到这个消息后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仿佛死的只是一只蝼蚁。杨库克与达拉奇则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满怀欣喜不可抑制。 凯尔特面色一沉：“杨库克，我这么悲痛，你却喜出望外，这是什么意思？” 杨库克连忙收敛了笑意，忙不迭的解释道：“希尔德教堂出了这样一位舍生取义的烈士，我身为主教，感到无限的光荣，所以有些欣喜……请凯尔特大人不要见怪。” 凯尔特正色道：“嗯，你以方白胤阁下为骄傲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死者已矣，请你庄重一点。” 杨库克习惯性的拍马屁道：“凯尔特大人真是令人敬佩，谅他方白胤一个小小的见习魔法师，何必要劳动日理万机的凯尔特大人你亲自走一趟。” 凯尔特脸色一变，呵斥道：“你竟敢看不起方白胤阁下？见习魔法师又怎么了？他是为传教大业牺牲的伟大崇高烈士，杨库克，跟他比起来，你显得多么渺小！” 若是方白胤亲耳听到凯尔特这一番义正词严掷地有声的言论，恐怕要“感动”得泪流满面。 杨库克满脸羞愧道：“凯尔特大人教训得是，我以后定要为伟大的传教事业多作贡献。” 凯尔特冷哼了一声道：“如果你牺牲了，我也会这么夸奖你的，也会授予你夜岚骑士的勋章。”说罢亲自打开一个装饰精美的盒子，盒子里正是秘银勋章。 杨库克虽被凯尔特训斥，却没有丝毫不悦，反而顺畅得紧，心道：方白胤这小子，一天得两个勋章倒是风光，不过人都死了，再风光有什么用。夜岚骑士勋章向来是授予已牺牲的烈士，勋章最终还不是落在我这个主教手里。 凯尔特样子做足，大声宣布道：“由于烈士方白胤已故，所以夜岚骑士勋章由希尔德教堂的主教保管。杨库克，这是你们希尔德的骄傲，郑重的收下吧！” 正在此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凯尔特大人，既然是赐给我的勋章，还是由我本人保管更妥一点吧？” 众人大吃一惊，齐齐回头一看，来人赫然正是方白胤。他虽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十分虚弱，但嘴角的那缕笑容依然是那么阳光灿烂，令杨库克主教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想打他一拳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