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杯终章

    向前奔跑着，一袭红衣如同离弦的利箭，突破了人类能够达到的速度的极限。

    男子的靠近让圣杯也感觉到了危机，即便是以破坏和恶意构成的‘它’也有着求生的本能，面对突袭而来的男子，它奋力将黑泥无止尽地洒落着。

    不过对于拥有‘心眼’的男子而言这能够用豪雨来形容的黑泥却依然无法构成威胁，卫宫士郎，男子的一生可谓都在战斗中渡过，为了自己心目中那个成为英雄的理想而战斗，跨越过无数的战场。

    然而唯有这一次，唯有此刻，内心充满着的是不知名的情愫。以自己的意愿来挥剑，为自己珍视的人而战斗。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迷失的男子，此刻心中是早已封尘在记忆深处的灼热。原来，能为他人而战斗时如此让人振奋的事，历经万千战场未曾一败，胜败于自身并无意义，但只有这一次，自己全心地乞求着胜利，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灵魂去拼尽全力。

    原来，自己来到此世并不是为了抹除自己这么一个可笑的理由，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呢？那时的自己没有发现女孩微笑中的悲伤，没有发现女孩平静下的绝望，直到最后无法问挽回。

    然而曾经的自己无法挽回的，这个世界却给了自己再一次补偿的机会，让自己回到了这个世界，回到了这个时刻。这个自己无数次诅咒的世界，阿赖耶、盖亚，唯有这一次，自己真心的去感谢，这不正是自己所期望的奇迹吗？

    “这一次，一定能够救你的，樱！”始终面无表情的男子，此时脸上凝刻的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和认真。

    男子的靠近让圣杯中的‘它’愈发感觉到威胁，更让‘它’不安的是男子手上的‘某样物品’。弯折如同闪电造型的诡异匕首，短小的匕刃泛着诡异的五彩的光华，并没有强大的魔力，匕首本身也并不锋利，甚至很难刺破普通的rou体，然而不会错，这正是‘它’的克星！

    诅咒的豪雨停歇了下来，并不是圣杯放弃了，明白这样的攻击无法威胁到男子那愈发浓郁的黑暗显示着它正孕育着雷霆的一击。

    所谓的圣杯是一个挂在天空巨大的窟窿，仿佛黑色的太阳，无尽的黑泥正是从中流淌而下。

    果然，片刻的沉寂之后圣杯爆发了，原本分流流淌着的黑泥被尽数召回，汇聚在一起，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Emiya前进的方向席卷而来，黑泥组成的巨浪甚至高过十米，不留半分躲避的空隙。

    早就知道，对于英灵而言这些黑泥是不可触碰的禁忌，然而面对着避无可避的黑泥Emiya却没有丝毫的退缩，速度不减反增向前冲刺着。就算只有一次也好，想要看到女孩真正的笑容，作为理想的残渣，如果赌上自己毫无意义的一切就能达成这个愿望，那实在太过于美好了。

    “此身为剑所铸，吾为所持剑之骨，血液如铁，而心如琉璃——”出现在男子手上的是阴阳双剑，下一刻，男子将双剑向着黑泥远远投射而去。

    如流星滑落，干将与莫邪带着犀利的破空声直入黑泥，瞬间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在黑泥的巨浪中激起一阵涟漪。但是也仅仅如此，黑泥的数量已经远远超越了男子的想象。

    突然间，巨浪中一条黑色的巨龙奔腾而出，张牙舞爪向着男子的方向侵袭而来，百米的距离不到一息时间便已到达。

    “钢铁为身，而火焰为血，历经数战而不败，手创剑戟已达千之数——”

    没有丝毫的避让，Emiya义无反顾地迎向巨龙，手中再次挥出阴阳双剑，在巨龙体内爆裂开。然而依然毫无效果，溃散的黑泥很快被填补再次成型。

    “不曾遭逢败退，不知死亡，不曾为人了解，亦不知生命——”

    灭绝一切的黑泥即将临身，然而男子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慌张，仿佛想要用单薄的身体与黑泥相抗。然而就在黑泥达到面前的一刹那男子止住了前进的步伐，对着面前的虚空伸出右手，顿时一片巨大的涟漪阻挡在黑泥之前。

    LOAIAS（炽天覆七之园环）

    七片突兀出现的花瓣将黑泥阻挡在绝对的领域之外，每一片花瓣都足以和古代高大的城墙相媲美。古代神话在特洛伊战争中连大英雄所投掷的神器都能挡住，相信任何攻击都甚至无法突破第一层花瓣，而这样的绝对防御却有七层，绝不会被攻破的最强之盾，其防御力甚至能媲美冥界的叹息之墙。

    但是男子的自信很快被打破了，映射着绚丽光霞的花瓣一片接着一片被染成黑色枯萎，仅仅是片刻，七片花瓣已经失去了五片，黑泥却依然层层叠叠毫无止境，眼看着后面的大浪也要席卷而来。

    “剑丘之上，常自醉于胜利之中，忍痛创造诸多武器——”

    但是没有退缩，只有这次，自己不能退缩，绝不能输！

    “laRédemption”

    比Emiya更快的，十多枚光箭越过他头顶刺入黑泥之中，‘炽天覆七之园环’都无法阻挡的黑泥在顷刻间消融了大半。没时间回头向那位至高的存在道谢，Emiya再次飞速前进，从光箭破开的缺口中奔袭而入。

    “因此，此生已无意义，然而，武者有的只是虚无——”

    这一边小风也没有再藏私，毕竟封印圣杯也是她来这个世界的目的。

    “天魔降伏！”甚至不需要任何的蓄气，红莲以小风为花蕊盛开，光球以雷霆之势划破夜空，佛家的信仰、无上的慈悲凝聚的大毅力，超度世上一切的罪恶，至圣至洁的光球将Emiya面前的道路上大片的黑泥消散一空。

    这样程度的攻击，就威力而言在这个世界就算是大魔术也很难比拟，小风却随手拈来甚至不需咏唱，不过想想她盖亚的身份大家也都释然了。

    这还没完，小风口中吐出神秘的语句，不过片刻功夫，整个世界被光明所取代。

    禁咒——天国往生

    这已经是凛第二次看到小风使用这个禁咒，然而却依然无法不被那极致的神秘所震撼，柳洞寺所在的整个山头都沐浴在光的海洋之中，一切的恐惧与不安都再不存在。禁咒层次的力量，就算无法消灭圣杯也大大抑制了黑泥，消散一空的黑泥短时间内再无法流出。

    这就是盖亚，这整个真实世界的具现化，神秘中的神秘，作为抑制力掌握了大量法则的存在。作为一名追寻神秘的魔术师，能够亲眼觐见盖亚这已经是无上的奇迹。

    圣杯已经近在眼前，但是存在于男子眼中的事物只有一样——那个蜷缩着、挣扎着的女孩。

    “此身必为剑所成，故已毫无所求，无限剑制”

    黑色的圣杯自成一界，此刻却被男子拖入了他的幻想之中，这里是只属于男子一个人的世界。本以为此生已无意义，早已毫无所求，悲凉的绝望所铸成的世界，此刻却为了心中的那份热诚而展开。

    这次不用小风恶意去捣蛋，世界的本身也出现了裂缝。固有结界是心象的凝聚，男子用自己的悲伤与绝望凝结了这个世界，然而此刻却为了‘希望’和‘拯救’而展开，这本身就是绝望的心象出现了破绽。是的，一点男子内心对这个世界的控诉和仇恨雪除，一旦他欣慰的接受自己的命运，Emiya将再也无法使用固有结界。

    但是已经无所谓了，或者说这本身就是男子渴望的救赎。

    “这一次，终于可以结束了，樱——”

    最后是那匕首刺入rou体的声音……

    【尾声】

    金发的少女在黎明的晨曦之中消散了，失去了圣杯的支持，作为英灵的她再没有存在于此世的凭借。

    阿尔托利亚，小风有无数种方法让Saber留在此世，然而直到最后她也没有为这个少女做些什么。因为对于Saber而言没有人有权利为她选择未来的道路，即使留下对她而言难道就是幸福吗？

    少女的愿望本就无法达到，即使最后真正得到了圣杯重新选王，名为阿尔托利亚的少女存在的痕迹也会消除，她的结局是将自己否认。一旦到达追寻的尽头她的选择也是将自己毁灭，即便如此却依然无法停下前进的脚步，一旦停下自己的追求她将再不是英灵。

    少女存在的所有意义只有在这追求的道路上一次次绽放的璀璨，一旦将她留下，Saber将不再是Saber，少女也将会失去一切意义，那是只属于亚瑟王的荣耀。

    卫宫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一片虚无，在前一刻少女还在那里站着。

    【我问你，你是我的Master吗？】

    月光下的邂逅仿佛只是昨日，此刻女孩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但是为什么呢，总有这样的感觉，仿佛依然能够听到那清澈的声音，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那份温暖，即便手背上的圣痕已经消失无踪。

    总有一天还能相遇吧？毫无道理的，心中有着这样的感觉，然后坚信着——

    东木市的冬天总是很轻易的溜过，转眼间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路旁的行道树爆出了嫩芽，城市流淌在一片生机之中，过去的圣杯战争仿佛没有给这座城市留下丝毫的痕迹。

    “哟，樱和路人A是去买东西吗？”

    昏睡了几天樱也苏醒了，在医院不过留院观察了一天就完全康复回了家，没有了缠绕了十一年的诅咒，女孩现在的状态出乎意料的好。

    被称为路人A的当然是某位守护者。小风曾经答应过凛能够实现她一个任意的愿望，作为盖亚的承诺，这样珍贵的机会可不下于真正的圣杯，这样的机会若是能够交易，整个魔道界骤然爆发世界级大战也是理所当然。然而凛却将这机会让给了Emiya，让Emiya摆脱了守护者的身份留在此世。对于小风而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挖阿赖耶的墙角，第一次或许还有些过意不去，两次三次之后也就习惯了。而且仅仅是一个分身而已，想必阿赖耶也不会在意。摆脱了‘阿赖耶的守护者’这样的身份之后，男子如今俨然成了樱的‘守护者’。

    此刻虽然小风对自己的称呼很不礼貌，不过既然知道了女孩的真实身份就算是Emiya也不敢不小心谨慎，很是拘谨的行了个礼。然而突然，Emiya一脸戒备的将樱拉到身后，警惕的看向另一个方向。

    沿着街道另一边缓缓走来的是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不由得Emiya不紧张，毕竟即使有着守护者的力量，在如今的那位男子面前自己也毫无胜算。

    言峰绮礼，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人类之身。对于言峰而言这或许就是他追寻一生的存在的意义吧？

    在断开了樱与圣杯之间的联系之后，尚未孕育出的复仇者并没有消失，这正是当年圣杯战争中掺入并污染了整个圣杯的‘毒素’。人类的诅咒无法消灭，即使消弭旧的仇恨，很快会有新的诅咒，所以封印也没有太大意义，于是小风想到了，以某个存在来承担所有的诅咒。

    原本卫宫是很好的人选，毕竟他的理想就是拯救他人即使为此承担所有诅咒。但是最后小风否决了这样的想法，毕竟卫宫的未来无法保证，至少某个世界的他就与阿赖耶签订了契约而迷失了道路，有了这样的‘前科’小风可不敢将赌注压在他身上，一旦承受了此世之恶的他放弃了自己的追求，对这个世界造成的后果是难以想象的。

    最后小风选择的是言峰，黑泥的诅咒，对普通人类而言即使沾染一丝一毫就会疯狂，然而言峰不同，这个男子人格是崩坏的，因为诅咒而欢愉，因为恶意而满足，将此世之恶交付给他不但不会让男子崩溃，反而会让他感到无限的快乐。

    男子并不邪恶，或者说他自身并无善恶之分，仅仅是想着自己目标前进的求道者，即使为此牺牲他人。小风发觉了，言峰绮礼，或许这个男子出生的意义便是成为此世之恶的容器。

    如今承担了此世之恶的言峰已非人类，而是类似阿赖耶的存在，不同的是阿赖耶是全体人类的无意识的结合体，而他则是全体人类的恶意的结合体。只要人类的恶意没有消除，他便是永存世间的‘圣人’，背负所有人类诅咒的‘圣者’。

    男子换下了他穿了一生的神父装，此刻的他已然找到了存在的意义，已经不是渴求神灵迷失道路上的求道者，穿着普通休闲服的男子脸上时刻流露着快乐的微笑——体内的此世之恶给他带来了无止境的快乐。

    背上行囊的言峰显然正要远行，此刻正是来向小风辞行。

    “言峰也要去旅行了吗？这样也好，毕竟对你而言呆在这个城市已经没有意义了吧，‘恶意的代行者’”

    “正是如此”言峰仿佛朝圣一般凝望着眼前的女孩，对于Emiya的警戒置若罔闻，这是理所当然的，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守护者、英灵已经再无威胁，“吾将行走于您指明的道路上，代言您的旨意便是吾等的意志。”

    或许他人说出这样的话像是在拍马屁，不过小风知道言峰是认真的。

    言峰的离开在东木市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没有人知道，缠绕了东木市数百年的名为‘圣杯战争’的阴影随着男子的离开真正得到了消弭。数百年的噩梦，只留下几叠文献留在时钟塔的档案室，随着时间渐渐化作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