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山林阻击(九)

    这天半夜，上马其顿群山地区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边地中海气候，冬季湿冷多雨雪，天气转暖之后，降水就会减少，但这个夜晚竟淅沥起小雨来了。

    天色微亮，雷纳尔便从自己的帐篷中钻了出来，披着一件斗篷在各营间游走，提醒战士们注意包好弓弦，别影响了战斗。

    腓力也一早就起来了，碰到在弓箭手各营驻地间游走的雷纳尔。雷纳尔看看仍在下着小雨的阴沉天空，咒骂道：“这鬼天气，在这关键时刻下雨。弓弦受潮，我们弓箭手的战斗力肯定要受影响了。”

    腓力点下头，他知道下雨天，弓箭手们弓箭的威力会大大降低。虽然雷纳尔弓箭手队每个人身上都有多根备用的弓弦，储存在随身携带的皮囊中，里面还有石灰与干草制成的除湿剂，以保质干燥。但阴雨天战斗，弓上的弦总要暴露在外面，很快就会打湿受潮，而弹性大减。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看雷纳尔面上神情郁闷，腓力安慰他道：“不用担心，这场雨虽然使我们的弓箭手战力受影响，但也会使山路变的湿滑难行，对我们而言不见得是坏事。让战士们早点用完早餐，准备战斗吧。今天可能比昨天要艰苦一些了。”

    这一天的山地阻击战确实打得异常艰幸。托尔卡斯接纳门农的建议，沿山脚将向山顶攻击的战线拉长展开。腓力和安提坷都不得不将防线也相应的拉长，这就减弱了局部位置防御的力量。

    因为战线拉长，托尔卡斯今天每次进攻可投入的兵力达七千人。他们前面的人举着大盾，抵挡着从山上面砸下的石头、木头和箭矢等，中间又有人扛着长短不一的木梯，遇到难以攀缘的陡直断坎时便搭上去。再后面是更多拿着弓箭与长矛的士兵。

    今天小雨淅沥，受影响的不仅仅雷纳尔弓箭手队的弓箭，托尔卡斯大军这边的弓箭射程自然也受影响，他们更难逼近上面的敌人，让弓箭发挥威力。

    腓力这边依然是老方法，将粗大的圆木和大石头顺着陡峭的山坡向山下滚，将敌人撞翻碾倒，然后便是弓箭和投矛射击。砸圆木和大石头的事，主要由辅兵营的战士们负责，那些方阵步兵战士大都重新又拿起了弓箭，或干脆用起了投矛。

    那六百多名俘虏眼看只要将今天坚持过去，便可重获自由，回归家乡，一个个也都下了死力。包括军需官多多罗，肥胖的身子也是不停的跑来跑去，收集山间散落的石头，或帮助其他同伴一起用木棍将一颗颗大石头撬动，向山坡下敌人滚去。

    他们没有兵器，也没有弓箭或投矛，敌人要逼的近时，他们便捡起地上顺手的石头居高临下朝敌人扔掷，却也砸得敌人难以接近。有部分俘虏便专门到处跑动着收集石头，还好这是一座石山，山坡上坎凹间散落着不少碎石，不够时，抱起一块大点的石头，朝那些突出的山石使劲砸便是，一砸就是一大堆。

    辅兵营和方阵步兵中也有很多战士和俘虏们一样，在地上捡石头向下扔掷。拳头大小的石块，居高临下砸在人身上，就算砸不中要害，也能让人痛得好一会失去活动能力。要能砸中脑袋，那么不死也得晕倒。

    只是当扔掷石头能砸到敌人时，他们自己不免就要被敌人的弓箭手逼近到射程之内，遭到几轮羽箭的袭击。好在阴雨天，弓弦受潮，又是向上仰射，只要不是运气差的被射中咽喉等身体要害部位，远程羽箭能给他们造成的伤害，实在有限。

    托尔卡斯大军这些弓箭手并不是像纳尔尔弓箭手队那样职业的远程弓箭兵，托尔卡斯大军里还没什么区分兵种的概念。他们所谓的弓箭手，不过是配备了弓箭的普通战士，也就是能将弓拉开，将箭射出，像雷纳尔弓箭手队那样追求精度，那就太难为他们了。

    托尔卡斯大军发动第三轮进攻的时候，分处峡谷两侧的腓力与安提坷便不约而同的放弃了第二道防线，退至位于山顶脊线上的第三道防线后。

    近山顶处，坡势更显陡峭，托尔卡斯大军每次进攻便要付出更大的伤亡。腓力这边，所有弓箭手身上备用的弓弦都已经换完，羽箭的数量倒是足够，但潮湿弓弦射出的箭矢软绵绵的，威力大减。好在距离近，雷纳尔弓箭手队，包括很多拿起弓箭的步兵战士，他们射出箭矢的精度都颇高，一样能给敌人造成很大伤亡。

    今天投矛手是腓力这边最风sao的一群了，往往数十人的一次齐投，便能将敌人凶猛的进攻势头扼制下去。因为投矛造成的杀伤实在是太血腥、太酷烈，尤其这种居高临下的投射，敌人大盾又往往是一上来就被大石或粗大圆木撞翻撞倒，无法对其后的士兵形成防护作用，最能显出投矛那种粗暴的威力。

    它根本不需要投中要害，却能一矛将敌人射死射残。往往身前中矛，矛尖却滴着血珠从人背后透出。这种血腥与残暴的场景，还有伤残在投矛下敌人的痛嚎，最能震慑敌人的心魂。

    所以老山猫属下的投矛手们来回奔波，那儿吃紧，便出现在那里，来上几轮整齐的投射，将敌人进攻的气焰打压下去后，再转战别处。但老山猫他们投矛手队这样搞，对投矛消耗的速度也是惊人的，当敌人第四轮进攻正酣时，老山猫不得不无奈的对腓力报告，他们的投矛不够用了。

    “先把手里还剩下的全用出去，不行就把步兵长矛也投出去，先把敌人这一轮进攻找退再说。击退了敌人这一轮进攻，让大家到山坡上帮你们回收一批回来。”腓力挥手道。

    老山猫于是让属下将手中剩下投矛全部投出，然后将方阵步兵战士们带上山来备用的长矛也投了下去。

    整个阵线发力向下投矛、射箭，砸石头，屯积于山顶上的圆木与大石也全被滚了下去，终于将敌人的第四轮进攻打退了。

    老山猫赶快抓住机会让投矛手们跑下山顶，将射出去的投矛搜捡回来，雷纳尔的弓箭手和一些方阵步兵也跑下去帮忙。一些伤残未死的下马其顿士兵自然要被补上一剑或一矛。这种时刻他们被自己同伴落在战场上，做为敌对方的士兵，自然更不可能花时间和精力去照顾他们，那就只有补剑补矛来结束他们的痛苦了。

    腓力从山顶跑到近峡谷处，看到峡谷对面安提坷也正朝这边跑来。腓力脸上露出放心的笑容，他知道安提坷那边也已经击退了敌人第四轮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