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逐鹿 第三十二章 分治
第三十二章分治 明磊处死何腾蛟的确切时间是在四月十六,而接到皇帝追封的明诏竟是在四月二十七,这真是永历朝少有的高效率了。。。全文字阅读这些天来,明磊对迅速拿下永州已经差不多有了七分的把握,于是变有了闲情逸致来执行圣旨了。 何腾蛟的祭礼就在永州城下的李家集举行。根据野史记载:督师明磊在‘中湘王’灵柩前拜祭,一句“昨‘日’斩尔,乃朝廷**,今‘日’祭尔,乃我辈‘私’情!”在军中广为流传。 而此时的永州城,被何腾蛟攻围已经三个多月了。表面上,谁都知道城中清军“无援饷匮,军粮也消耗殆尽{了”,但明磊固执地严令不得攻城。暗地里,明磊早和故明御史刘兴秀有了联系。其实刘兴秀这样铤而走险,也实在是‘逼’无奈之举。“因为断粮,清军开始要城中居民每家出一人以供大军分食”,连刘氏这样的永州望族也不能幸免,于是,刘御史突然心在故国,表示愿为内应了。 但三‘日’以后,又从城里的内线传来消息,“事觉,刘兴秀亡,并取兴秀尸烹啖之。”明磊将消息传遍诸军,得知城里的清军开始吃人的消息,几万将士人人义愤填膺,于是,明磊趁机下令:“拼死一战!城破,不受降,不留活口,所有清军务必斩尽杀绝!各级清文武官吏的府衙家产,先入城者得之!” 这是明磊少有的不纳降、分财产的军令,胡一青、赵印选各自盘算,城里还有一个总兵官、三个参将、一个知府,四个知县,这么多官员谁个不称个万八千的,想到白‘花’‘花’的银子,两个人的眼不禁红了。趁着明磊没有改主意的功夫,拼死进攻了一个昼夜,四月初十,终于杀进了永州城。 而此时,忠贞营也受令开始围攻长沙城了,明军声势“因而愈张”。当时的湖南,遍地义旗烽火连天。“顽民起应明者自号义兵,用永历年号。尽裹网巾,白布缠头,擒杀县佐,公文阻隔,音信不通。”“革泽不逞之徒假前朝宗室以号召四方。” 当然,这样多的人员起义,戎马戒途,战‘乱’不息,也有泥沙俱下的情况。四月,耒阳士民起义,举人夏汝弼救出被清军俘擒起解的明楚王宗室、原光禄少卿、衡州府同知朱蕴金,“会耒兵起,遂推为主。” 但这个朱蕴金除去有个好出身外,并没有什么统兵的才干,也就十来天的功夫,一支好好的义军就变得毫无纪律可言,几个为首的将领率众大肆剽掠,茶毒乡里。明磊可不管什么宗室不宗室的,亲自督大军仅用了三天就剿灭了这股不下万人的乌合之众。斩杀了朱蕴金以下三百多人,并将收缴的金银归还苦主,民心大悦。明磊甚至将找不到主的两万两白银和七千‘精’壮降卒都拨到陈友龙帐下,也算安抚了陈友龙。 永历元年四月就从巫山、巴东‘交’界处渡过长江,“头入施州卫,尾在建始县”的忠贞营,四月十一‘日’,击败清湖广总兵徐勇派来的援兵,十二‘日’收复益阳县。十四‘日’分兵攻取湘潭、湘‘阴’,十七‘日’在湘潭击败清偏沅巡抚线缙、总兵余世忠部一万余人,占领该县;十九‘日’又攻克湘乡县。至此,长沙府属十二个州县已经被明军收复九座,只剩下府附郭二县长沙、善化和浏阳仍为清军据守。 四月二十二‘日’,李赤心、高必正亲统将校数十名率领兵马包围长沙,“临城四面攻打”,发“箭如雨,铳子落城中如‘鸡’卵,中人物皆毙”,五天五夜连番进攻,“掘城凿‘洞’”,志在必克。清偏沅巡抚线缙、总兵徐勇据城顽抗,但部下兵丁死伤大半,能战斗的不过五千多人了,心急如焚的徐勇亲自上城头督战时,还被李赤心一箭‘射’倒在城上,好悬没丢了‘性’命。 人总是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才会变得软弱,大清的湖广总兵官徐勇也不例外。躺在‘床’上养伤,已经不能左右战局的徐勇突然开始后悔了,“自己的这火爆脾气实在害死人啊!”徐勇当年和金声恒、清河南开归总兵官高弟一样,都是佐良‘玉’手下的一镇总兵,几个月前,金声恒派人联络自己反正时,自己连想都不想,就将下书人给宰了。可再一打听,人家高弟做得可比自己圆滑多了,只是将下书人关押起来,静观时局变化。徐勇自己心里明白,现在的长沙城外无救援,城破已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但自己把事情做绝,投降根本无望,能拖一天算一天吧! 明磊大军的先锋营,张天佑的第九旅也‘日’夜兼程地向长沙赶来。第九旅的五千士兵和他们的旅长一样,全都明白,“入湖南算算都快五个月了,东跑西颠的,还没有打过一场解渴的战斗呢?这些长沙守军已经被打得差不多了,此时不去拣这个现成的瓜捞,放眼湖南都再不会有这么稳cāo胜券的便宜仗可打了。” 第九旅气喘吁吁赶到长沙的时候,忠贞营的水师营已经控制了长沙城北的三汉矾,步兵则已在戴家湖、白果林一带驻扎。而急红了眼的第九旅连营盘都顾不上扎了,张天佑派人和忠贞营通了气,就直接扑向长沙城南的妙高峰。这是湖广的清军第一次和北上的粤军接仗,这些清军哪里见过如此密集的火器,加上士气本来就不旺,据守多‘日’的西湖桥和金‘鸡’桥瞬间就失守了。 第九旅乘胜控制了南‘门’外的制高点,迅速架起迫击炮开始炮轰长沙城。别说清军,就是远处的忠贞营也惊奇不已。李赤心、高必正领着众将登高观望,但见枪炮如密雨流星,轰声如雷,声震数十里。 而清军无计可施,绝望之中,竟从城隍庙内将城隍的神像请了出,抬至南城楼,由偏沅巡抚线缙、副总兵鲍起豹等人轮流守护,以求神灵庇佑。 一旁观战的李赤心见清军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南城,和高必正低声商量了一下,下令借机攻城。李赤心的儿子李来亨今年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最是争强好胜,自己辛苦了这些天,死伤了无数弟兄,怎能让这些新来的南蛮子拔了头筹? 但这李来亨十二三岁就随着李自成的老营征战,也是一员宿将,还存了收降这些清军,脱手得城的念头,于是亲自向长沙城内喊话,“徐勇已伤,孤城无援,速降!毋自苦!” 清军非但不降,还对围城的忠贞营将士以“强弩‘射’之”,顿时忠贞营死伤甚多,李来亨的战马也中箭而亡。 李来亨大怒,换了坐骑,亲自在阵前督着手下的兵士趁夜攻城。‘激’战至天明,还是南城率先被突破了,忠贞营也随后攻破东、北各城‘门’,冲进了长沙城。 得到攻克长沙的消息,明磊便不再急着赶路,大队人马慢腾腾地在润四月初六才接近长沙城。明代的长沙城建于湘江东岸,明磊没有急着进城,而是来到西岸的岳麓山顶,远眺这个还是从**中熟悉的城市。宽阔的湘江碧‘波’滚滚而过,宛如温润的美‘玉’一般,绝非后世的浑浊模样,而那个著名的橘子洲也只是湘江中的一个江心洲,因盛产橘子而得名。 明磊看着被夕阳染成金黄‘色’的远山近水,心中虽也有万种感受,可还是不敢将那首现成的‘毛’著生搬过来,以现在自己的身份,还有这个必要吗? 徐云持此时,也在发呆,他实在太佩服明磊了。从永州而来的一路上,明磊并没有闲着,后世的史学家如果不是知道他们在行军,光是整理明磊下达的命令,和阎尔梅、瞿式耜往来的公文,简直会有明磊在治所办公的错觉。 而明磊和他们热烈讨论的是两湖分治这件大事。在明磊看来,把湖南、湖北分开来管理,实在是天经地义的事,再说,现在的湖北还在清军手里,光挂着一个湖广总督的虚衔有什么用?反不如一个湖南巡抚来得实惠。 事实上,明朝的行省辖区广阔倒在其次,只是虽说有分守道和分巡道这个层级,但还有许多政务是由省直接管理府的,故各类行政事务繁巨异常。就说湖广行省,下辖28个直属行zhèngfǔ、州、司,就连行省长官每年一次的巡察都难以实现。 徐云持当然对这些也算熟知,但各省皆如此,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但现在被明磊忽悠的,也觉得,区域广阔的湖广行省政务运行确实多有不便,两湖分治,使‘洞’庭湖以西以南和五岭以北的广大地区,依自然地理形势成为一个有机的行政整体,确是一件好事。 可就算天大的理由说了一摞筐,瞿式耜还是死活也不答应!本来吗?自元朝实行行省制以来的这400多年中,两湖一体属于湖广行省,其最高长官长驻武昌,这是祖宗的成法,怎可轻易改动? 不但朝廷反对,阎尔梅也认为刚刚斩杀了何腾蛟,一动不如一静,再说,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清军‘精’锐将至,还是缓一缓再说吧! 其实明磊何尝不知道此事本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啊!但他实在是有苦自知。自己派陈慎去大西军已经有一段时间,眼看就到了收获的时候了。可就朝廷里的那些遗老们,要是一听孙可望来商谈合作的事情,还不又是对待忠贞营的那一套陈词滥调? 但这个孙可望和李赤心他们可大不相同啊!李赤心是被清军追杀的流寇,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而孙可望他们,坐拥云贵之地,手下二十几万的大军,还有不世出的名将李定国,怎会甘心受这些人的闲气。确实,上记载,孙可望派人来请求永历朝封他做秦王时,朝中大臣只有堵胤锡赞同,其中最‘激’烈反对的就是张同敞了。 这个张同敞,可非比寻常!他是张老相国的曾孙,现任兵部左‘侍’郎。其实也难怪张同敞如此,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啊!也就是崇祯十七年,张献忠的部下打到了张老相国的老家湖北江陵,强迫别山的父亲张允修出来做官。张允修以死相抗,时年79岁,死前留下绝命诗一首: 八十空嗟发已皤,岂知朽骨碎干戈。 纯忠事业承先远,捧‘日’肝肠启后多。 今昔敢言能报国,他年漫惜未抡科。 愿将心作铮铮铁,万死丛中气不磨。 没有了这个搅屎棍在瞿式耜身边摇旗呐喊,再加上大舅子王思任的相帮,应该差不多了吧?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明磊才会对两湖分置的事这么上心。 徐云持很奇怪明磊告诉瞿式耜,“不再提两湖分置这件事的条件竟是要将湖北江陵的张同敞调任偏沅巡抚”。而且,无奈之下,瞿式耜竟答应了! 见到任命现任兵部左‘侍’郎张同敞为从二品的偏流巡抚的公文,徐云持大‘惑’不解,“张别山是名‘门’之后,而且为官清廉,才干过人,万岁青睐有加!大帅如此做法,不是白白得罪人,要是让人家误会这就是大帅对待朝中这些名‘门’之后的态度,岂不更是得不偿失了?” 明磊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危言耸听!我这也是为了实现两湖分置啊!再说,他张同敞不是从正三品晋升从二品了吗?怎么能说我对这些名‘门’之后不好呢?” 徐云持一听就着急了,他心里明白,这个偏沅巡抚一职原本就时罢时设不定,虽说驻节在沅州,但恐怕连吏部尚书也说不出它确定的管地,现在更是一个有名无实的闲缺。而这个张同敞声望甚好,别说还是瞿式耜的心腹,就是万岁心里指不定还如何愤恨呢?
“大帅!不说今上会不会嫉恨您,单您已经答应瞿式耜不再提两湖分置之事,如何能出尔反尔呢?” “这等事容易!但说起来有些绕嘴,你可要耐心细听啊!”明磊示意徐云持不要着急,开始慢慢道来:“那何腾蛟已死,湖广总督的官职不就空出来了吗?无论从哪方面说,都应该由湖广巡抚堵胤锡升任?这样,湖广巡抚不就又空出来了吗?” “那然后呢?”徐云持满脸疑惧地看着明磊,还是不明白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然后我不就推举张同敞了吗?” 见明磊笑而不语,到底徐云持跟随明磊有几年了,总算跟上了明磊的跳跃思维,反应过来,“大帅的意思,此举必会有人为张别山打抱不平,就可顺势提议将原驻节沅州的偏流巡抚移驻长沙,管理湖南的千里疆土?瞿式耜当然不好拒绝,否则不就平白得罪了张同敞和那些好事之徒了?真是好计策啊!” “不错!”明磊鼓掌大笑道:“云持总算明白过来了!其后,再许张同敞推荐一个湖广布政使右参政出来,有了官当然要有衙‘门’了,于是在长沙成立湖广右布政使司也就顺理成章了,也好帮着巡抚大人分管湖南各地的民政和财政啊!” 徐云持接过话茬,“巡抚有了,布政使右参政也来了,按察使还不该来?如此,军政、刑名聚齐,再请朝廷正式改偏流巡抚为湖南巡抚,改湖广右布政使司为湖南布政使司当然水到渠成了?” 徐云持点点头,还是有些担忧,“可属下认为张同敞反对任用这些逆贼是出了名的,现在大敌当前,如何能和忠贞营同舟共济呢?” 明磊摇摇头,笑眯眯地看着远处的风景,漫不经心地说道:“云持以为这个张同敞痛恨忠贞营多些,还是痛恨大西军多些呢?” 直到此刻,徐云持才如同醍醐灌顶,总算明白了明磊的真意,“大帅和大西军孙可望的合作已经是箭在弦上了,张别山痛恨这些贼子比瞿式耜还坚决,留他在中枢,确实不是件好事!还不如以此而将他踢出朝堂,借势扔到湖南去,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啊!” 徐云持刚要张嘴,明磊就先知先觉般地打断道:“先别急,有一点你还没体会到。张同敞的才干我也欣赏,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把他放到湖南,也有这层意思。就是想借着这次济尔哈朗南来的危局,看看他是不是能以大局为重,真心和忠贞营同舟共济,共渡难关!否则,他就等着死在清军手中吧!何去何从,随他挑!” 徐云持听了明磊的话一‘激’灵,知道这最后几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看来要先和这位才俊搭搁上,才好把明磊的这番意思传递过去啊! 事实证明,明磊和徐云持这次看似漫不经心的谈话,确定了两湖分治的调子,这不但是湖南也是整个南明政治历史上的一个重要的政治事件,对后来的历史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几年之后的湖南行省以长沙为治所,下辖长沙、宝庆、岳州、常德、辰州、沅州、永顺、衡州、永州等9府和澧州、靖州、郴州、桂阳州等4直隶州,乾州、风凰永绥、晃州、南洲等5直隶厅,共18个直属行政区。其省、府之间设有长宝、岳常澧、辰沅水靖、衡永郴桂等4道,长沙属长宝道。 而不要说后世,就是当时的清湖广总督罗绣锦给清廷的奏折中也感叹道:“湖南之地,演迤延属,周袤可三干余里,城邑屯戍以百计,绩‘交’棋布,错若犬牙,而贼周明磊以长沙一郡为抚治,卫内则资乎衡、宝、岳、常,捍外则恃乎辰、沅、永、靖,居中控驭,远驾不劳,斯亦形势之余胜也!” 等明磊领着陈友龙、胡一青、赵印选三营人马来到长沙城外十里的接官亭,这位新任的湖广总督堵胤锡,领着李赤心、高必正、李来亨、张天佑等人早就等候多时了。 堵胤锡字仲缄,号牧游,江苏宜兴人,今年不过刚刚47岁,正值盛年。和明磊见面,他还有些尴尬,几天前接到的圣旨,不但升任他做了湖广总督,还赐尚方宝剑,并可便宜行事,专督诸营恢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对,做为江南各省的督师明磊,圣上并不曾赐下尚方宝剑,这还不算,‘便宜行事,专督诸营恢剿’,这简直是督师的职权。接到圣旨,堵胤锡就忧心忡忡,当此‘乱’世,一切以中兴的大局为重,一旦自己和周璞麟不睦,湖南危矣!朝廷危矣!今上怎么会如此不知轻重啊! 而让堵胤锡没想到的是明磊不仅根本不以此为意,还对这位大明朝少有的能从大局着眼,认识到只有联合农民军共同抗清才有中兴之望的能臣,颇有接纳的意思。所以,远远地看到跪在路旁的几十位文武官员,明磊早早就下了马,紧走几步将为首的这位朝廷一品大员搀起来,甚是惊奇地上下打量起这个看来有些文弱的长须老者。 “阁下就是牧游老大人吧?璞麟真是慕名久已,今‘日’一见,幸会!幸会!” “岂敢!岂敢!倒是今上的赏赐,让牧游我有些汗颜了!” 明磊一把拉住堵胤锡的手,大笑道:“算了吧!牧游也算久居的封疆大吏了,就算圣上有什么偏差,也要多多担待,不就一把尚方宝剑吗?我的部属有了面子,不就如同圣上给了璞麟面子吗?如此,可就显得牧游小气了!” “那是!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