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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逐鹿 第五十六章 垂暮

    第五十六章垂暮

    果不出伊尔德所料,就听谭泰接着开口道:“现如今,我们就剩下不到两万人马了,被近二十万明军围困,形势危急啊!

    观周明磊此人,将来必为我大清的心腹大患,看来帝国从此进入多事之秋了!穆里玛,你还年轻,本帅给你三百骑,往何洛会那里替老夫传令去吧!”

    就是再浑的人,也清楚这是给自己一条体面的生路啊!穆里玛心里一酸,眼泪不知不觉间已经流到了嘴边:“大将军,谢谢您的好意!今儿个有您这句话,穆里玛这趟江西就算没白来!

    ;穆里玛从来都是有血‘性’的汉子,心头牢记的是忠义二字,不管大将军和我三哥有什么过节,鳌拜是鳌拜,穆里玛是穆里玛,您是我的主将,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丢下大将军自己逃命的事,我们瓜尔佳氏卫齐家的爷们这辈子也做不出来!”

    “‘混’帐!知道要你去做什么吗?”谭泰的声音透着一股骄傲,“我和副帅不睦,这个满营皆知,但何洛会是员宿将,决不会愈期失道。。。前些时候多半是担心明军会半路设伏,现在,就算明知这里有几倍于己的敌军,也必定要前来汇合的。

    穆里玛,拿上我的平南大将军印信从箭炉苏和扁担山之间‘摸’出去调头北上,估计百里之内必能遇见咱们的人马,告诉何洛会,万万不可前来送死,火速赶往九江。

    那里的恩格图只剩下五千人马了,一旦九江失守,整个江南的‘门’户就被打开了,明军一旦东进,江宁都会有危险!真到那时,京师的政局说不定都会动‘荡’,不要说何洛会和我,就是我们全军将士也担当不起啊!”

    对于不要何洛会增援的话,伊尔德一点也不奇怪,他早就盘算过了,战败已成定局,这时说上几句有分量的话,关系到将来对自己的处置和整个军界对自己的评价。

    于是,机智的伊尔德赶紧抢过了话茬:“列位!大家心里都有数,说不定明军迟迟不动手,就是等着援军来自投罗网呢!我们在这里多拖住明军一天,副帅顺利抵达九江就多一分把握;而九江的得失关系到湖南战局、乃至整个江南的安危,甚至关系到京师的摄政王,意义重大啊!”

    对于在场的几员满将,这责任是理所当然的,各个反而显得越发的‘精’神抖擞。可唯独苦了刘良佐,言不由衷地也跟着说:“大丈夫死得其所,幸甚!”

    但说着说着,不觉间竟带上了哭腔,没想到降了清还要战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穆里玛在地上磕了个头,“大将军,这等传令的小事也要末将来做,实在有些大材小用!末将讨令,护送出传令将佐之后,就地杀出一条通道,接应大军突围,如何?”

    “蠢货!小股人马还能渗透出去,大队人马如何能跑得出去?这是本帅的军令,怎么忠义的汉子连军中规矩都不顾了?再说一遍,违抗军令者不但要身首异处,还要累及家族的荣誉,听懂了吗?

    见过何洛会,你再去一趟德安,命觉善烧了城,也撤回九江吧!”

    见无人替自己求情,穆里玛趴在地上呜呜地哭出来声,半天才不情不愿的喊了声:“喳!”

    “回来!”

    听到这句话,以为谭泰回心转意了,穆里玛腾地就窜了回来,跪在地上,仰着脸看着大将军。

    谭泰也没料到,这个时候会想起索尼、鳌拜这些当年的好友,此时的‘胸’中竟涌出千言万语,但瞅了穆里玛半天,深知身处两个阵营,说话千万要加小心,临了也不可放纵,否则累及子孙啊。带着无比的颓败心情,谭泰挥挥手,“和鳌拜也算相知多年了,回去给我带个好吧!”

    穆里玛走后,谭泰环顾四周,“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列位都是朝廷的栋梁,跟了谭泰实在是受委屈了。但宝剑铸成,杀敌饮血,正是我辈武人的职责,我们一败再败,此时的牺身,可以换来三路人马共守九江的局面,郑亲王在湖南眼看就要取得全胜了,到时从赣州进军,两面夹击定可替我等报仇雪恨。汝等也算死得其所了!”

    “大将军!大将军!可听下官一言,否?”

    面对众人鄙夷的目光,刘良佐哪还顾及这许多,“大将军所虑甚是!万一明军乘江南兵力单弱,意‘玉’从九江夺路而出,以震动江宁,我等虽百死也不足惜!

    但就算几位将军甘愿为国尽忠,可还有近两万士卒呢?蝼蚁尚且偷生,如果一点生的希望都不给他们,恐怕会起事端啊!”

    强压住对这个口是心非家伙的厌恶,谭泰点点头,“言之有理!传令回营,明‘日’晚间再行突围!”

    刘良佐不知道,就是因为这番话,彻底断送了自己的卿卿‘性’命,这也就是佛家所言的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唤做求不得!

    为了继续吸引明军的注意力,谭泰还是留下了四千人马继续徉攻狮子岩。即便明军不再使用那种施过妖法的炮弹,但已然吓破胆的清军进攻的并不得力,往往是一听到炮弹的爆炸声,所有士卒立时就四散逃远,好不容易聚集起密集的冲锋阵型,有几发炮弹打来,得,全白忙活了,还要重头再来一遍!

    天‘色’渐亮,得知穆里玛虽然伤亡过半但还是成功潜走的确切消息,众人长出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一整天,除去明军肃清了小金山的清军,彻底将口袋扎紧之外,双方都没有动作。

    其实明磊并不象谭泰他们想象得那样在进行什么意义深远的计划,一整天,他都被琐事所侵扰。人多自然有人多的坏处,一下子这么多部队同时来支领弹‘药’,场面极其‘混’‘乱’。总后和参谋部的人整整折腾了一天,还‘弄’得许多人不高兴,甚至还有人因为谁先领谁后领,跑来找明磊打小报告的,都被明磊一顿臭骂打发走了。

    下午,接到情报说东北五十里外的何洛会部没有进入阻击圈就调头西进了,准是昨天晚间逃跑的那伙清军传了军令,否则就算打死何洛会,他也不敢不来啊?

    没想到谭泰还有这样的骨气和‘胸’怀,真是出乎意料。这下子,所有的计划又要推倒重来了,九江不会是第二个德安吧,明磊忽然觉得原本触手可及的这个地方离自己又远了。

    就算准备牺牲自己,也不能就此等死啊?明磊知道,天黑以后,谭泰八成还是要组织突围的,于是趁着召开作战会议的功夫,先安抚一下金声恒和王得仁为好。

    两个人还没到,久违的徐运持重新开始在一旁忙碌,整理各方送来的情报,看看一旁的刘六,明磊发现刘六的嘴都快撇到耳朵边了。“金声恒是榆林人,王得仁是米脂人。两人皆是闯王老营出身,金声恒号‘一斗栗’,王得仁号‘王杂‘毛’’,大哥所说的什么万人敌,我怎么就从未听说过呢?”

    明磊拽住刘六的胳膊,“怎么一说要见闯王的旧部,你总是怪怪的。前次见元老级的郝永忠是这样,这回要见金声恒、王得仁你又是这样,不象你平‘日’的为人啊?不会是你在闯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怕人家提起吧?”

    “瞎猜!一斗栗、王杂‘毛’当小头目的时候,我还是制将军手下的小马夫呢,有什么事值得人家知道啊?我就是觉得论本领,他俩未必就比张天广和陈锦泽强,至于这么客气吗?夺了兵权,不就行了?”

    “放屁!”明磊赶紧看看四周,还好身边的人都在一丈开外,刘六又是趴在自己耳边说的,“刘六我jǐng告你,熟归熟,再这么当众胡说八道,别说大哥不给你脸面!”

    此时,就见亲兵进来禀报,“金声恒、王得仁两位大人到了。”

    一见面还没有看清二位的长相,两个人就忙着跪下来行礼。明磊没有客气,坦然受了,还没张嘴,就听王得仁一口浓重的陕西腔开始大拍马屁了,“满南昌府的百姓都说,江西苟局如摧山之暴风,督师大人的侠行如‘荡’板之劲草。”

    金声恒也跟着说道:“督师大人的活命之恩,我二人无以为报,愿以残生追随大人左右!”

    金声恒一张国字脸,两道箭眉,鼻直口阔,很是英俊;一旁的王得仁也是一张大圆脸,两鬓的络腮胡子,很有些忠勇的模样,只是半睁半闭的一双细窄眼,冷不丁会‘露’出狡邪的峥嵘来。

    明磊笑了笑,亲热地走上前一手拉住一个,“王得仁你一个大老粗,这等话是不是师爷教的啊?”

    “小的不敢!”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听说二位邑邑思本朝,一朝反正,天下震动,如此响当当的大英雄,既然说来投我,周璞麟可就当真了!

    璞麟是个实心肠,一旦当真,自此可就视二位如股肱之臣,俗话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是出兵放马的,就不要拽这些应景的东西了!”

    好家伙,一见面就以主子自居,也太不客气了,一向骄傲自负的金声恒不禁皱了一下眉头,一旁的王得仁狠狠捅了他腰眼一下,金声恒立时醒悟,素闻周璞麟的手段,如此,恐要留下芥蒂了,赶紧将头低下,“大人说的是,我二人从此愿为大人的马前卒,决无二心,如违誓言,天诛地灭!”

    明磊赶紧拦下,心里话,真要如此,你火并王体中时早就死翘翘了!但表面上还是将刘六、徐运持给他们一一引见。

    在原巡检司内宅坐定吃茶的功夫,金声恒就发现这个周璞麟很不简单,也没有显‘露’什么过人之处,但五个人围坐在一起,他却总能拣一些看似无关的话题起头,结果七绕八绕,就把你给绕了进去,不知不觉间说出的话连自己都心惊,这些自己军中的实情就轻易示人了?可在这等气氛中,你竟觉得没什么,不过一个轻松的话题而已。

    为了将这个趋势止住,金声恒赶紧转换话题,“大帅不知,老王这些‘日’子之所以越发穷酸,根本不是什么师爷的功劳?实在是因为老王身边有个江西才‘女’,自然说话越来越文雅了!”

    王得仁假意大惊,“老金你可不够意思,早就跟你说了,再有‘交’情,再垂涎三尺也没用,你怎么还惦记啊?”

    “是个什么‘女’子,将让我们的国公爷不能忘怀,王大将军不能割爱啊?”

    “大帅不知,说起此‘女’,可是大大的有名。南昌第一望族叶家,辈辈出进士,现在的家主叶锦成,做过崇祯朝的一任都御史,膝下有二男四‘女’,其中最小的一个最是‘花’容‘玉’貌,而且还偶有诗作流传,名动江西啊!”

    “是吗?老王还有这等本事?”

    王得仁不好意思地笑了,“实不相瞒!当时没想到还有今‘日’,一狠心就抢了来,现在,就不知如何处置了。”

    “怎么?成烫手山芋了?”

    “是啊!下官有心送与大帅,还望大帅不要推脱啊!”

    明磊指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王得仁,“我说有你这样的吗?才见面,就把难题推过来?”

    “不是!实在是借‘花’献佛!但其中的隐情,得仁不敢不明言!”

    明磊笑着摆摆手,“也真是的,克敌未收全功,我等放着正事不谈,怎么聊着聊着就跑到‘女’人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