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命运的纠结
浑浑僵僵回到半个月未回过的军情局宿舍,一头倒在一个星期未沾过的床上感觉身心俱疲,我不想再动丝毫…… 我亡命的在冰地里狂奔而逃……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逃,也许是雪层下那个痛苦万分的提醒,又或许狂奔能驱走我心中的寒栗。 忽然脚下一绊摔趴在冰地上,环顾四周所见之处尽是一个个微微鼓起的冰堆,延绵如星目穷不及。我抹净一处冰堆的冰晶,猛然看到里面有一张人脸,苍白如纸安详似画…… 随着我的惊醒,卧室里的灯刹亮起来。丽贝卡被惊醒了,坐起来问,“怎么啦?” “梦,我梦见我周围都是尸体……” “尸体?跟你以前的梦不一样啊。”她有些紧张的问。 “这应该就是一个单纯的梦吧,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每天都跟军队战事打交道,所以梦见了战场的情景……”我骗她说。这个梦明显是上一个梦的延续,应该跟以前的一样,是我上个人生历事的记忆碎片的映射。因为冰堆里的那张脸我看着眼熟,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让我想到了复活以来刚开始做的一个梦,也看到了一具眼熟的尸体…… 丽贝卡吻了一吻我的额头说,“别想那么多了,快好好休息吧。奥罗拉跟我说你每天早出晚归的还经常半夜跑出去,你这样超负荷身体会垮的。” “你不是把我的医疗组也收买了吗?我有个请求,你可以让他们在我的饮食里少加点维生素吗?影响口感。” “不行!如果你以后再半夜跑出去,我会让奥罗拉把你抓起来,你打不过她。” “那么多应召者,他们整晚在镇上乱窜滋事,我不去怎么办?总不能让二战区的宪兵队都抓走吧。” “是我们没做好,没想到会来那么多人……” “傻瓜,这正好说明了你们的工作出色。” 她突然翻身起来瞪大眼睛看着我,“你叫我什么?” “傻……” “说清楚点,再说一遍!” “好啦,丽贝卡,我错了……”我把被子拉盖到脸上。 她一把扯住被子,“我喜欢人家叫我傻瓜!快说,再说一次我是傻瓜……” 我看着期待的眼神不像装的,于是犹豫小声的说了声,“傻……瓜……” 她一脸幸福的吻了我一下,“小的时候奶奶经常叫我小傻瓜,后来我明白傻瓜的意思后非常生气,就再也不想理睬她跟她说话了,直到她过世……”她语气忽然有点异样,“我很想有人再叫我小傻瓜……因为我就是个傻瓜,最傻的傻瓜!我想奶奶……” 我抱着她,说不出片句安慰的话,因为此时我也想mama…… 白天醒来,我无动于衷的看着天花板屏幕上那来回滚动的不知多少条呼叫信息,我似乎对这一切失去了热情。回想我上一个短暂的人生,从年幼到最后至死一路走来都是斗争。为此我付出了一次生命,现今却依然还在重复之前的旧路,一场接一场的战斗与战争难道将是我永远的宿命吗? 欧寻说我一叶障目没错,我只知道这几年要什么,从没想过我这辈子要什么。从这点上我甚至比不上那个菜鸟,他还知道这辈子想要的是一个家,想跟塔西娅生活在农场里…… “那些加急呼叫你也不看吗?好像还有公文。”塔西娅捧着早餐进来说。 “丽贝卡,你有想过你这辈子想要的是什么吗?” 她没想到我会问这个,愣了楞后答,“我想帮助你成为万人敬仰的伟人……可有时候又想就象现在这样,我们每天早早下班回家,一起聊天谈笑,一起吃饭睡觉……我是不是很贪心?怎么突然说这个?发生什么事了?” “我发现我的命运似乎陷入了死循环里……”我无奈而哀伤的说。昨天与欧寻的谈话让我意识到,我现在所走的这条路将伴随着无休的争斗。试想如果我这次又死了,假如又还被人复活了回来,可想而知,对方复活我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让我过平静生活。我现在就可以清晰的预知我下次复活后的人生所要面对的是什么,跟现在的一样,复仇、阴谋、斗争、杀戮……我的下下次……下下下次复活都终此循环。就像在无望中不断轮回的西西弗斯,直至彻底死去。 丽贝卡听完脸色有些不好,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不可能会这样的!我们努力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我越努力,敌人就越多。” “你愈强大,对手就愈弱!”她看着我坚定的说,“我九岁那年的一天,在家很少喝酒的爷爷特意订了一瓶低温康卡斯。他高兴的说要庆祝在他的任期内学校的总成绩记录被打破了,这是多少校长一辈子都难碰上的事。他说破记录是非常不容易的事,除了天资聪明外还需非凡的自强坚韧,这个学生同时具备了这两点……为什么现在却动摇了呢?你到底是谁……” 她最后那两句话说得细不可闻,我是从她嘴型读出来的。是啊,犹豫摇摆本就不是我的性格,从小的训练更加坚定了我的果断与坚毅。难道是那个菜鸟的意识影响了我的想法?应该就是,他就是个毫无主见、犹豫无志一心想过小日子的家伙,不但害死了很多人,还差点几次害死我!如今依然在我思想里鬼鬼作祟…… 我振作而起,“丽贝卡,你想做的就是我要去做的!” 她一脸幸福的笑着,“傻帽……” ====================================== 加急来电和公文是欧寻发来的,让我去374厂给要生产的那些单兵装备定型,附了一份生产许可批文。最早的一个来电是昨晚上坎比拉德打来的,说有要紧的私事跟我商量。我有些奇怪,因为坎比拉德很少直接找我,即便是公事也从没在我休息时打扰过我。 “指挥官,利姆昨天联系上我,说他们现在被困在新索契,让我们救救他们……”坎比拉德焦急的说。 “利姆?以前我们独立连的利姆?” “是他,只有你能救他们……” “直接投降不就行了吗?” “军官不许他们投降,而且他们的家属都被集中监视了。也包括我们的……” “他们所属部队番号是什么?” “内卫63设施警备旅三营的看守B连,在橘场核电厂附近。” 我立即联系詹姆斯,让他查一下目前新索契的战况。 “王,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真的有三头六臂,你自己的事情都没搞清楚还要管别人的事。” “这不是别人的事,预备役现在有士兵却没有基层军官,利姆做基层训练有一套。” “可我也没权利查询第二战区尚在进行的行动啊。” “空军陆战队是这次进攻石河的主力,你在空军混那么久,我知道你有关系能查得到。” “好吧,就算查到了又能怎么样?我难道还能指挥他们吗?” “你只要查到后告诉我进攻橘场核电厂的是什么部队就行了。” “我才不信你,你到时候肯定还会找我的。” “詹姆斯,我知道你跟利姆有矛盾。可这次救的不单单是他一个人,还有很多曾经跟你一起北上,在赫密斯林谷里坚持的直属营老兵。”
“我已经救过他们一次了,并不欠他们什么。是你把他们又送回了石河造成了今天的局面,亏欠他们的人是你。” “那我现在要对我的错误进行救赎,你帮不帮我?” “你现在的做法让我非常难理解。”他说完直接把通信挂了。 听他语气极不情愿。我知道他有些看不起甚至怨恨利姆,当初在直属营撤退方向一事上两人彻底闹崩了。虽然从最后结局来看他是对的,但其实利姆也并没做错什么,只是执行上面的命令而已。总之这家伙当初除了跟他臭味相投的桑迪外,直属营里没有一个人是他看得起的。好在我还是战区二处主任,可以命令李诺在最高指挥部里打探军情。 詹姆斯的来电比李诺早了半个小时,进攻新索契没有尤利西斯部队参与,他无能为力了。李诺给的消息精确了一些,攻占新索契的任务是由原石河北方集团军与赞希国防军联合执行的,具体部队他无法查到。 我找戚立要阿纳托利将军的私人电话。他询问我原因后说,“你别打了,你的电话过不了他的秘书处。他刚好跟我正在开着会,等下散会后我帮你跟他说吧……” “校长,你们开会还要多久?” “没准,麻烦事挺多的,中午吧。” “这是火线救人,耽搁一刻恐怕都晚了。” “你现在知道政治盟友的重要性了吧?我让你做这个委员,就是让你多来参会,多跟这些人打交道,因为你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求于人……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可除了开始几次我让你来之外,你有主动参加过吗?” “您批评得对,我也觉得我以前一叶障目,鼠目寸光……” “一叶障目……嗯,这个词用得好。你眼里只看到我,以为有我这条关系就可以从此无忧了?我只是你关系网中的一条线,你需要拉到各个方向的线结织成网才能捕获利益,才能洞悉危险于自身之外。苏云,我毕竟老了,你不能指望只凭着一根磨损的旧绳爬上山顶……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是指望不上了,戚家只能靠你了。” “爷爷,我以后一定会加倍努力。” 戚立让我等会亲自跟阿纳托利说我请求,不怕过份的大胆说。他说关系就是在互相诉求中建立起来的,双方间越大的互求会带来越大的互利,最后扭抱成团成为互为依赖的利益共体。阿纳托利现在正是需要盟友的时候,他会答应的。 正如戚立预计的一样,阿纳托利答应暂时不攻占橘场核电厂,还答应尽力营救原直属营老兵们的亲属。听着不善言辞的坎比拉德用几乎哽咽语气不停说着谢谢的那一刻,我感到无限的满足和快乐,与此同时又有些自责,我本应该早点体会他们的隐忧帮他们把家属接出来。 可冷静下来后我随即否定了刚刚的想法,这不是我的真实情感,那种快乐和满足感是那菜鸟的思维在作祟。我帮他们的目的是因为他们对我有用,且我无需花费太大力气就能做到,仅此而已。 在金星分校二年级选择专业科目时我面临了人生第一次重大选择。教官告诉我慈不掌兵,情不立事的道理,如我要选择政工专业则必须割断情感,对特殊政工人来说,保护亲人的最好办法就是远离他们。保护自己的最好办法就是别与任何人产生真实感情。 教官说的是对的,我的家人从没受到过我的牵连,能安然平静的过普通人的生活。可我没能做到不与任何人产生真实感情,所以我死了,她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