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管家
第二天一早，陈洙就去向冬梅要柳家的账本，经历了绿珠一事，冬梅总算明白了自己几斤几两，哪里还敢不应。 陈洙看了一番账本，算是了解了柳家的现状，冬梅虽然胸无点墨，记起账来倒是详尽，各项花销也精打细算，柴米油盐都买最便宜的，丫鬟仆妇的人数也减到不能再减。如此看来，要改善柳家的经济情况，没法节流，只能开源。 等到要出门去看看了，陈洙才发现自己身边没有得力的人手，不禁想起往日里单福的好处来。虽然自己已把身契还给了他，但若再聘请他来做管事，他应该不会推辞。 想到这里，陈洙便命人去寻单福，不久下人回来禀告，说单福家离原先的柳府太近，也被烧掉了，他家那块宅基地也被旗人占了去，单福一家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陈洙无奈，只得另想它法。她思来想去，记起自己在“鸿图书坊”还有一半的股份，也不知书坊是否还在，于是又叫人去探。 不一会儿下人来报，书坊还在，单福也在里面做事，东家丁先生请她前去详谈。陈洙喜出望外，顾不得派人去喊柳铭风，独自坐车前往书坊。 到了书坊一看，“鸿图书坊”的牌匾依然高挂，门前依然人来人往，正惊喜间，丁某人大踏步地迎了出来：“一别经年，夫人风采依旧，甚幸甚幸。” 陈洙含笑与他见了礼，说：“丁先生也一样。”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里间坐定，一人端上茶水，正是单福，陈洙欣喜道：“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听说你家被烧了，不知你娘可好？” 单福躬身行礼说：“多亏了小姐当日的一番指点，我们全家躲去了城北，才没有出事。房子烧掉了也不要紧，不是还有小姐给的钱财吗？后来我们又去别处买了一间宅子，现在一家人平平安安、丰衣足食，这些全都拜小姐所赐。” 陈洙欣慰地说：“你家没事就好，我也能放心了，却不知你又如何来了书坊做事？” 单福还没有回答，丁某人就抢过话头说：“我与贵管家来往了几次，发现他是个精明能干的，后来见他脱了籍，我便请他来书坊做事了。” 陈洙说：“对了，我还想问丁先生呢，不知丁先生当日有何妙计，令书坊逃过了一劫？” 丁某人笑着说：“此事一半人为，一半天定。当日我见势不妙，便将雕刻好的书版和印刷用的器械用防火的布层层包裹了，藏到了地窖里，又将店中的书籍半卖半送，不几日就为之一空，我本人则携带两箱子古籍珍本，躲到乡下去了。等事后回来一看，不仅地窖里的事物全都好好的，连铺子也没被烧掉。想必贼兵对书籍家伙不感兴趣，店里又空荡荡的缺乏引火之物，所以才逃过了一劫吧。” 陈洙听得惊叹连连：“丁先生真是才智过人，这番安排极其巧妙，当年我找丁先生合伙做生意，果然找对了人。” 丁某人呵呵大笑：“也许是我父亲在天之灵的保佑，不忍见我毕生心血付之东流吧。” 陈洙点头说：“吉人自有天相，丁先生爱书成痴，连上天也明白你这番苦心呢。” 两人唏嘘一阵，陈洙又问他：“不知近来书坊经营得可还顺利？” 丁某人说：“书坊最重要的财产，不是印好的书籍，而是雕好的书版。既然书版还在，重新印刷起来也不过几日的功夫，所以贼兵一过，我这书坊很快又开业了。” 陈洙说：“那就好。”看了看单福，却犹豫着不肯开口。 丁某人看出她心里所想，问：“夫人可是想要贵管家回去做事？” 陈洙不好意思地说：“单福既然已成了你店中的伙计，按理我不该再向你要人，可现在柳家那边百废待兴，实在少不得一个能干的管事。” 单福说：“小姐待我家恩重如山，此刻小姐既然有需要，我又怎能推辞？书坊中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不一个不少，我自然是愿意跟小姐回去的。” 丁某人于是大方地说：“既然贵管家心怀故主，我又岂能拦着不放？”转头又对单福说：“你去把这个月的工钱结了吧，再多领一个月的，算是报答你这些日子以来的辛劳。” 单福连忙道谢，陈洙也感激地说：“丁先生真是大度，保全了我的铺子不说，还这么爽快地放人，倒叫我惭愧不已。说起来，这书坊的经营，全靠丁先生一个人，我忝为东家，却没出过半点力气。从今往后，丁先生每年给我一百两租金就够了，合伙的事再也休提。” 丁某人不肯，说多亏陈洙大方，才使书坊度过了难关，他岂能过河拆桥。陈洙再三推让，最终定下了二百两一年的租金。 陈洙领着单福回到家里，将刚收来的二百两租金拿给柳铭风看，又讲了一遍书坊的遭遇，柳铭风也喜出望外，连连说她运气好，这下可解了柳家的燃眉之急。陈洙又将家中的下人召集起来，每人发给一两银子，还训话说柳家不会继续落魄下去，只要给用心给主人家办事，好日子还在前头。众人得了实惠，又受了激励，于是一个个干劲十足，柳铭风在一旁看着，也颔首不已。 当天夜里，柳铭风在床上对她说：“我虽然不大懂治家之道，可我瞧你白天做事的模样，倒觉得你比过世的夫人还高明几分，她待人过于严苛，不如你恩威并济，会收买人心。” 陈洙心中十分得意，嘴上却说：“我哪里比夫人高明？她管的人多，我管的人少。人一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严厉些也是必要的。人一少，收买起来也费不了几个钱，我也乐得假充大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柳铭风说：“我的夫人不仅聪明，而且谦虚，谁家的夫人比得过我柳铭风的？”说完开怀大笑。 有了单福的帮助，陈洙的活计轻松多了，每天坐在家里发号施令，自有单福出去执行。家中下人对她恭敬有加，冬梅也只得做小伏低，陈洙的日子，过得顺畅无比。 闲来无事，陈洙想起多日不见的周询来，不知他过得可好，可曾又被多铎占便宜。也许是连日来的管家生活让她明白了金钱的重要性，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周询独身一人住在京城，平时花钱又大手大脚，不知他的生活费从何而来，难道是多铎给的？不行，绝对不行！想到这里，她打定主意，去找他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