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得财
老仆恭敬地回：“奴一直将物妥善收藏。”他说自己住在一里之外的村落里，自己脚程快，来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女郎，荃姑子，在此歇息稍后，奴速速取来。” 李氏应了个“好”字，郭荃同时间脱口而出，“我们随你去取！”她以恳求的眼神看向李氏，“阿娘，我们随他去取吧！” 李氏点了点头。 郭荃想，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外祖父当初交给老仆的东西应该是一本古籍，内页里夹了一些金叶子。主要是老仆说外祖父选择那时候交给他，很明显，就是在安排身后事了。期望他将来交给自己，以作傍身之资。 那时，外祖父应该没有料到女儿女婿会和离，没有料到自己会跟着母亲，然后被流放…… 人生，预料不到的事情太多。 上辈子，郭荃根本没在这件事上深想，老仆说有一物相交，然后她们在此等着，等他取了来，郭荃只是拿到一本古籍而已。她只当是外祖父留给自己的一个念想，当时的她根本没有想起书里夹着金叶子这件事。 现在她记起来了，事情再出现一次，引起了她的注意。 而这中间出过什么事？ 老仆既然老老实实地提出将东西交给她，他定是根本不知道此物为何物，若他不可信，若是他怀有贪心，早就不会出现在此地，更不会提出这件没有他人知道的事。 一路跟着老仆往村落走去，郭荃一路紧张地分析着。 她为什么会猜书里有许多金叶子？当年外祖父教她识字，便是拿古籍《山海经》，有一次，她将刚得的一片金叶子夹在内页，外祖父捻须笑问：“阿荃此举何意？”四岁的她扬起粉雕玉琢的小脸，糯糯软软地说：“外祖父，以后阿荃得了钱财，便都换做金叶子，藏在这里……”外祖父笑呵呵地看待她的小女儿志气，她一本正经地说：“外祖父要替阿荃保守秘密。”外祖父连连说“一定一定，”于是随口就承诺了她：“等到阿荃出阁之日，外祖父挑些家什，换成金叶子，夹在这里，连同这本古籍一并送你，给你添一份嫁妆……” 外祖父当初既然许了这个诺，又将物什交给离开危险之地的老仆，就是提前为她准备了这份嫁妆。退一万步讲，哪怕没有如她所料里面夹了“一些”金叶子，至少应该还有一片她亲自夹进去的金叶子，为何前世拿到手时，那一片也不见？ 一片金叶子，对于此时的郭荃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进得村落，路过几个带着劳作器具的村民，好奇地打量她们几眼。 老仆在前头带路，抬起手指一指，“前面便是老奴的陋居。女郎，荃姑子，请随我来。” 李氏也在猜想，到底父亲让老仆转交的是何物。她看着老仆所指的低矮的房子，问道：“家中还有何人？” “只有老奴与一个不孝子。” 进得屋内，老仆端来凳子和茶水，让她们休息片刻，稍后片刻。 因屋矮檐低，没有窗，屋内特别暗。 有一人出现在门口，挡住了一大片光线。 老仆看了一眼，交代她们，“这便是老奴那不孝子，你们不必理会。” “她们是谁？”那人进屋来，语气有些轻飘飘，脚下也有些飘。 感受到他身上不和谐的气息，郭荃站了起来。 他背对着光线，郭荃看不太清他的样貌。只知道是一个瘦弱的汉子，可是一瞬间，相互打量的两人都像明白了一件事。 “你们便是李家的家眷吧？”问了这一句，汉子有些得意自己的精明，提起桌上的茶壶，仰头灌了一口茶水，“能让我阿爹当贵客招待的，不作别人想。” 母女俩都没搭理他。郭荃提醒自己，一定要看好他。 老仆进了里屋，汉子不时往那方向看过去。三人都在等待。 许久，老仆出来，捧着一个绸布抱着的物什，郭荃瞟了那汉子一眼，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物什，眼睛在暗处闪闪发亮。就像黑暗中等待着的饥饿的野狼。 老仆捧着东西走过来，李氏站起身，看着遗物，忍不住想哭，捂住了嘴。 老仆叫了声“女郎”，因为李敬交代是交给郭荃的，所以他转向郭荃，郑重地将物什递上前，“荃姑子。” 因为知道这里是什么，郭荃没有第一次接时那么激动，她满脑子想的是：如何打消狼的觊觎。 郭荃小心翼翼地接过物什，一脸期待地问老仆：“你可知道这里是何物？” 老仆谨守自己的本分，“郎主没说，老奴也没权过问，只记得要收好，将来交给荃姑子。” 李氏便说：“外祖父留给你的，好生收着就是。” 郭荃便问她：“阿娘，阿荃现在能看看吗？阿荃记得最后一次见外祖父的时候，他问我有没有最想要的东西，阿荃说想要好多好多的他讲的故事，夸父逐日，女娲补天……这定是外祖父留给我的好多故事。” 李氏的脸上隐隐透着失望，有些无力地说：“是故事吗？” 郭荃使劲地点点头。她小心地揭开缠着的绸布，借着对老仆笑的机会，扫过那无比激动的汉子，他正伸长了脖子等着。 绸布揭开，还有一层粗布，郭荃摸摸，含着兴奋的情绪，声音无比清脆，说了一句，“外祖父对阿荃真好。” 解开粗布的包裹，露出一本古籍，郭荃叫起来，将古籍上大大的几个字指给李氏，“阿娘，你看！” 李氏是识字的，对着郭荃手指的地方念道：“山海经？” 汉子脸上的表情无比失望！他以为是什么传家宝之类的，老父将此物什藏得十分隐蔽，硬是让他几次将这破屋子翻个底儿朝天也没找着！今日刚回村便听说老父带了生人回来，害得他一路小跑，睡意全无。等了这半天，原来是本破书！紧张兴奋的情绪一旦散去，更加疲惫，他拖沓着步子出门去了。 他出门后，老仆将自己为何叫他不孝子对她们说了。游手好闲，不事劳作，迷恋赌毒，气死生母……郭荃更加证实自己没有猜错。上辈子定是老仆回来取东西，被他撞见，找机会偷偷看了东西，拿走了金叶子。老仆没发现，她们也没发现。 让金叶子继续呆在古籍里不是明智之举。趁着李氏与老仆道谢及道别的时候，郭荃偷偷地将金叶子取出，藏在贴身的地方。当然她也不忘数一数，一共十六片。揣着这十六片金叶子，她才开始激动起来，心脏突突地跳，像是要兴奋地跑出来一般。 别了老仆，母女匆匆上路，要在城门关上之前进城。 因得了金叶子，郭荃一改往日的散漫，走得特别快，她怕老仆的不孝子不甘心，回头连山海经都抢走。这年头，纸张稀有，古籍也少有，若是抢走了，也能卖得几个钱。她虽然拿出金叶子，不怕古籍被抢走，可是越担心就越害怕，要是他勾结几个同样想发横财的人，将她们孤儿寡母绑走，也能卖几个钱不是？ 除了真心对自己好的阿娘，重活一世，郭荃提醒自己，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最重要的：不能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