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落定
绛紫的聪明就在于她从来不问为什么，哪怕她根本不懂。 她的错愕也只有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常色，将沈宛给的一百两银票塞在了袖子里，匆匆出去找人。 一切都有了交代，沈宛有了大事来临前的坦然。她安静的坐在榻上，一杯接一杯的吃茶。 缭绕的茶烟中，她看见自己微抖的双腿。这种从心底升起的恐惧，根本就克制不住！ 她不想死！ 沈宛低下头，将头埋在手臂中，似鸵鸟将头埋在沙子里，掩耳盗铃。 周北慕的死士来见她：“五城兵马司的都督从前受过元皇后的恩典，这次建王起事，他直接就带人闯入了内宫。太子殿下由锦衣卫护卫着，与建王两相对峙，现在斗得不可开交。”这话多半是周北慕让人传给她的。 可皇上的近卫军可不仅仅只有锦衣卫而已。不过，不管建王这次能不能成，看这架势，脏水都不可能泼给太子。这样一来，就算建王能成功，皇位还没坐稳，那些驻守各地的藩王们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更不必说背负谋反的名声，血气方刚的文人士子一定会上书讨伐，虽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名不正言不顺，这天下又怎么能归他手呢？ “皇上在哪？”虽然屋子里没有旁人，沈宛还是压低了声音。同时幸灾乐祸的想，皇上一向宠爱建王，如今亲眼看见建王谋反，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只是可惜无缘得见，实在太过可惜！ 死士奉命来禀报情况，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利落的答道：“皇上是和建王在御书房说话的时候被劫持的，建王买通了皇上身边服侍的公公，直接就关了御书房的门。今天在宫里巡夜的禁卫军统领是建王的人，当时就将御书房团团围住，想要假传圣旨，谁知道太子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当时就带着锦衣卫冲了过去，现在正在僵持。” 锦衣卫是皇上钦点的人，素来是皇上最信任的拱护皇宫的近卫。 沈宛心里不仅没有半点放松，反而更紧张了。以皇上这昏庸程度来看，谁知道他选中的锦衣卫是些什么人啊？她挥了挥手，示意死士下去，然后自己瘫坐在了榻上。 也不知道皇上心里是什么想法，如果支持太子还好说，如果反咬一口，太子在这时候调动锦衣卫，那可就麻烦了！ 如果皇上对建王的爱护之心还是超越了对他谋反带来的愤怒呢？反正皇上想要立建王为太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搁在别的帝王身上匪夷所思的事情，在他身上都不算什么大事。什么叫做不靠谱，在他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沈宛在心里将他狠狠吐槽了一番，然后更加关注宫里的事情。 死士再来汇报的时候，暮色渐浓，已是用晚饭的时候，府里陆续点了灯。 “皇上昏死过去了。”死士虽然一脸淡漠，可神色怎么看怎么诡异，“建王就将罪责推到了太子头上，说太子无能，蛊惑皇上，如今又气得皇上昏过去，居心叵测，当诛之。” “那太子怎么说？”沈宛心里掀起滔天巨浪，想到太子尚未及冠，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颇有些担心。 “太子就说建王谋逆，以下犯上，对皇上不尊，才会让皇上龙体抱恙。”死士垂着头，声音波澜无惊，说着的却是一件扯不清的公案：“当场就从太医院揪了几个太医出来，要替皇上诊脉。建王却说谁知道那些太医是真是假，太子定是怕皇上醒过来责怪，想趁机行刺。” 沈宛眉头微蹙。 只要皇上还在建王手中，没有斩断他的翅膀，建王的态度就不可能软化，这口角之争会继续持续下去。偏偏这又不是市井妇人之间发生的小纠纷，靠着磨嘴皮子就能分出个高低来！ “太子没有说什么吗？”见死士的话似乎告一段落，沈宛有些着急，“就由着建王颠倒黑白？” 死士垂下了眼睑，算是默认了。 沈宛大急，因不知道周家作何打算，这关节上又不可能让人带信过去，急得在屋子里打转。 建王谋反的确是其心可诛，可如果让他这样说下去，也许到时候不占理的反而是太子。朝堂之事，从来就不能简简单单分个对错，分个应不应该。皇上说谁错了，谁就是错了。皇上说谁是正统谁是谋反，那谁就是储君谁就是贼子。就算大臣们能一时约束皇上，可只要他起了这个心，有些事情就是早晚罢了。 沈宛真心希望皇上这次能靠谱点，至少该看清眼前的情势。 溺爱归溺爱，遇到社稷之事，还是有点底线的好。 想到社稷，沈宛再次撇撇嘴。算了，指望皇上，还不如指望太子。希望他有镇北侯的帮助，能顺利渡过这次的危机。 皇后娘娘也不是那任人拿捏的性子。 沈宛心中微安，知道自己担心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破天荒的居然吃了两碗饭一个包子，然后睡了一觉。醒来时，屋子里黑漆漆的，隐约间能听见远处的鸡鸣。今天在内室值夜的是浅碧，她的睡眠极浅，沈宛一翻身，她就醒过来了，然后睁着眼睛等候吩咐。 却听见床上和煎烙饼似的，翻来覆去好几回。 小姐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 浅碧心里想着，呼吸放得更轻，那一点点睡意如过眼云烟，很快就散去，一心一意的听着沈宛的动静。 沈宛只觉得心里痒痒的，躁动不已。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才从睡梦中醒来的慵懒一扫而过，她一股脑爬起来，然后靠在了床头，觉得自己一刻也坐不下去，却不知该前往何处。 眼见着沈宛都坐起来了，这时候再装睡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小姐，可要吃茶？”浅碧披了件褙子，从炕下铺的地铺上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也许是没有睡饱的缘故，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现在时候还早，您还可以睡个回笼觉。” 看天色就知道时候还早。沈宛也不是那种喜欢折腾丫鬟的人，笑了笑，“你歇下吧。”自己却依旧靠在床头想心事，试图将心中那股躁动压制下去。 主子不睡，浅碧哪里敢睡，却也不敢打扰她，只侧躺下去，竖起耳朵听那边的动静。 屋外有轻轻的脚步声，然后窗棂似被石子或是什么东西弹了一下。 沈宛心念一动，轻抚鬓角，吩咐浅碧：“掌灯，我要起身。”然后不由分说的趿鞋下炕，自己寻了件半旧不新的绿绫袄披上。浅碧吓了一跳，却什么也不敢问，开了内室的门让外间的大丫鬟们鱼贯而入，服侍沈宛梳洗。因心里有事，沈宛比平常快了不少，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收拾妥当，然后立刻屏退丫鬟，让守在外头的死士进来。 “怎么了？”沈宛很是急切，焦急的话一句接一句：“宫里怎么了？皇上醒了吗？太子殿下还好吗？” 那死士一改往日作风，语气甚至带了几分激动，“我们二爷回来了！建王大势已去，如今被拘在偏殿，只等皇上醒来发落。” 二爷？ 沈宛有片刻茫然，过了一小会才反应过来死士说的应该是周家二公子周景年，她更茫然了，“二公子不是远在边关吗？”她还记得周北慕曾经提过周景年在嘉峪关做了个小旗手的事情。当时嘉峪关动乱，叶老将军病故，鞑子直逼大同时，她就曾经想过周景年的下落，可这不是个让人高兴的话题，万一周景年出现了不测，她怎么好对周北慕提起，又是瓜田李下，并没有刻意关注这件事情。 “二爷带着精锐的叶家军攻入了宫中，五城兵马司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败退了。”死士似乎也不清楚周景年为何突然回到京都，但这件事显然让他与有荣焉，他难掩激动，“二爷真是厉害，一箭射杀了了五城兵马司的都督，唬得那群人纷纷退散，很快就救出了鞑子。听说二爷回来的路上还打散了鞑子。我们世子爷进宫去了，要和太子殿下说话呢！” 沈宛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想到这死士不过是个报信的，也不是清楚来龙去脉的人，想了想，按捺住了心底的困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反正，事情到底如何，周北慕应该会给她个答案。 死士的眼中满是钦慕，“二爷的武功是侯爷亲手教的，后来又请了江湖上的师父来教内功，这下也算是小露了一把” 沈宛微微的笑。 周景年毕竟是那部书里的男主，文武双全不说，还生得俊美无双，只是深居简出，整日关在家里读书习武，还不曾有名气罢了。 不过，这都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 但是，建王失败，还真是大快人心！ 沈宛在心里暗暗的笑，很高兴的打赏了那死士十两银子，然后叫来几个贴身大丫鬟，吩咐了一番。 既然建王落败，有些事情，就要重新计划了。 皇上，到底会作何抉择呢？ 不好意思，家里没网，这几天写了没法传，终于找了个地方传一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