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别不识人抬举
胡一球走后，刘蟾蜍便收拾起餐桌上的碗筷来，他动作很麻利，三下两下就收拾好了，接着他又给炉子添加了一些焦炭，并他找来扫帚，将地面打扫了一遍。一切收拾停当，他便又坐到炉子旁，等待着胡一球回来。 一个人坐在门房里，刘蟾蜍不免有些寂寞。不过在这份的寂寞的时光里，他又不由自主地咀嚼起一个下午他与胡一球的人生漫谈。 刘蟾蜍想到胡一球跟他讲的关于他的三个故事，不免又让他对胡一球失意的人生唏嘘不已，不过他更多是想到胡一球对他自己人生教训的总结。他反复咀嚼胡一球教给他的两条人生经验:一是不要太相信个人的本事，本事在裙带关系、什么关系，以及一些见不得台面的暗规则面前，显得渺小可怜；一是做人不能太厚道、太实在，要不讲良心，要学会投机钻营。 细细体会着胡一球用半辈子人生换来的人生箴言，刘蟾蜍越发感到了迷茫，感到困惑。因为在他二十几年的人生成长当中，他坚守的是自己的爷爷和父母平时谆谆告诫他的诚实、善良、谦虚、本分的做人原则，是靠个人的勤奋努力去打拼天下。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爷爷和父母告诫他的做人的原则和凭真本事打天下的人生信条，与胡一球的人生态度是那样的大相径庭。 刘蟾蜍最后终于作出了选择——他要按胡一球告诫的那样去经营自己的人生。而作出一份艰难的选择，是因为他在迷茫和困惑的苦苦挣扎当中，终于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如果我不把别人遗失在地上的几千元现金据为己有，我能去办一个水货文凭吗？如果我不办个假文凭，我能到这家宜昌最大的民营公司里来上班吗？还有，胡师傅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他大半辈子也是规规矩矩，而他人生的最后收获不是失望和遗憾啊？还有，爷爷和父母，你们也是老实本分，规规矩矩，这辈子也不就是平平谈谈的吗？而你们对你们的人生也时常流露出的是不甘和抱怨啊。可你们在我身上寄托着我们刘家人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梦想啊。但如果我遵循你们的做人原则和人生信条，可能我一辈子的人生最后跟你们、跟胡大爷一样，只有人生的失意和怨恨啊。到我老的时候，就会像胡大爷和你们一样，也只能在伤感的回忆中过日子，在不甘和遗憾中过日子。所以，我刘蟾蜍一定要像胡大爷告诫的那样，一是做人不要太实在，不要太讲良心，二是不要过分相信个人的能力，要学会投机钻营。虽然按胡大爷讲的，自己的内心会受到煎熬，要做到很难很难，但难也要去做，不然…… 此刻的刘蟾蜍像攻下一道非常难解的数学题，心情非常不错，因而在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到迷茫和失望，代之的一副心花怒放的神态。带着一份不错的心情，他回想起与胡一球相处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他觉得胡一球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并深切地感觉到从他那里知道了很多，体会到很多。于是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胡大爷，我要把您当着我的人生导师，以后遇到什么事情，要多向您老人家请教，特别是要利用这个不短的春节假期，跟他多多探讨一些人生的话题。 转眼就到腊月三十了，团年的日子到了。刘蟾蜍所住的农户家的主人屈大婶知道他春节期间留在公司里值班，没有回自己的湖南湘西老家，几天前就专门派她的小女儿到公司里来，接他腊月三十到他们家去吃团年饭。刘蟾蜍很有些不好意思，便推说值班不能离开单位。胡一球劝说要他去，还说到三十那天，他就要自己的孙子把老伴从家里接过来，跟老伴一起过年。刘蟾蜍还是犹犹豫豫的，这让胡一球有些发火了，说别人接他是把他当成了贵人，他这样拒绝别人，会让人家认为他是瞧不起人家，别不识人抬举。听胡一球这么一说，刘蟾蜍就只好答应了。 通过近一段时间近距离的接触，胡一球觉得刘蟾蜍这个小伙子的确不错，既懂事，头脑也很灵光，特别善于思考，各方面要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还有强烈的上进心。他从内心里感叹：大学生就是大学生，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而往往在暗自感叹的时候，他就会想到自己过往的大半生，就会不由自主地伤感起来。面对自己越来越喜欢的小伙子，他觉得要用自己大半生的人生所得，去多多地帮助他。 其实，胡一球愿意帮助刘蟾蜍，还有一层不必明说的原因，那就是胡一球认为刘蟾蜍跟自己一样，都是大学生，属于同类，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而且当他看到刘蟾蜍一到公司里来就很不顺，他总觉得那是武德在跟他胡一球过意不去，他就感到特别的不平。 腊月三十一大早，刘蟾蜍就起床了。他先是走出院门外，沿着公司几栋大楼的外墙巡视了一遍，然后回到门房把炉子里的火加好后，又拿起扫帚把院子认认真真地打扫了一遍。一阵忙下来，也用了个把多小时的时间。这个时候，胡一球也起床了。看到刘蟾蜍把偌大一个院子扫得干干净净，胡一球心里美滋滋的。 看到刘蟾蜍还在院子里忙碌，胡一球便要他不要再干了，催他赶快到农户屈大婶家里去，免得人家在家里等。这个时候，团年的爆竹声不时从远处传来，预示着有些农家在吃团年饭了。听到了喜庆的爆竹声，刘蟾蜍便放下手中的活计，与胡一球道别，匆匆地向屈大婶家走去。 从大年初一开始，刘蟾蜍就成了屈大婶亲戚家的客人。从正月初一开始，直到正月初六，他就一直在屈大婶亲戚家转来转去，天天吃得个酒醉饭饱，吃得个天昏地暗。 本来，三十在屈大婶家吃了团年饭后，他就要回到公司去，但屈大婶非常好客，还要他留下来吃年夜饭，并要他从正月初一开始，就跟着他们去走亲戚。当时他当然没有同意，推说公司值班离不开。而屈大婶说她家的亲戚就在他们公司附近，值班与走亲戚可以兼顾，还说他不好开口跟胡师傅讲，她就去公司找门房师傅。 刘蟾蜍回公司后跟胡一球说起了这件事，还感叹说屈大婶太热情了。胡一球听后就劝他不要太拘束了，说既然屈大婶要他去走亲戚就跟着去，这样让他好好地体验一下峡江人民的淳朴与热情。而就在他们谈论这个话题不久，屈大婶竟然提着许多好吃的东西来到公司。胡一球当然知道屈大婶的来意，便当即向刘蟾蜍表态支持他去尽情地去玩，说他有老伴陪着，值班的事就不需要他cao太多的心了，只要晚上回到公司里睡觉就行了。一层顾虑打消后，刘蟾蜍便在胡一球和他老伴的催促中跟屈大婶去了。 一个春节假期在nongnong的年味中悄然结束了。当要上班的时候，刘蟾蜍真觉得时间过的太快了。这一个春节，刘蟾蜍真正体会到三峡坝区人民的热情和淳朴。期间，他不时会想到远在湘西老家的父母、他的爷爷，他的幺妈，他的……他的内心会有一种有家不能回的伤感，但最后被坝区人民的热情和好客冲淡了不少，他很享受这份热情和淳朴。所以，当到了正月初七上班的时候，他觉得这个春节的时间太短暂了。当他与门房师傅胡一球开玩笑说美好的时光总是感觉短暂时，胡一球便笑着提醒他：小伙计，我看你真有些乐不思蜀嘞，还沉醉在我们三峡人民热情好客的美好云雾里？警告你，今天已经上班了。 胡一球的提醒，让刘蟾蜍冷静下来。他又想到了年前总结会上武德对他的发飙，想到了胡一球面对公司出现的偷盗事件的冷静处理，想到胡一球跟他讲的关于他的人生故事，想到了胡一球这一个春节对他的人生点拨，想到了……刘蟾蜍暗下决心，新的一年，要有新的开始。 初七是上班的第一天。因为刘蟾蜍是留在公司里值班，所以他到办公室里就特别早。他决定先给办公室来一个大扫除，便挽起袖子干了起来，拖地，擦窗，再把桌子、凳子、柜子都仔细地抹了一遍。看到办公室里干干净净，他很高兴。他觉得上班前要做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便坐到自己的办公桌旁，等待着自己的领导张恭及同事梅芬的到来。 刘蟾蜍坐在办公桌旁看旧报纸打发时间，但一个小时过去了，他发现整个六楼一层没有半点动静。他很是不解：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有人来上班呢？正在他准备走出办公室看个究竟时，他终于听到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刘蟾蜍赶忙走到窗子边探望，他发现是主任张恭出现在走廊上。此刻他不想跟张恭打招呼，于是他便连忙退回到自己的座椅上，等待张恭从他的办公室面前走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