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到底谁缺心眼儿

    “福晋，将到用膳的时辰了，今儿个厨下备了爷爱吃的炖肥鸭子和高粱米的水饭，爷今儿一直在前院理事，福晋若能亲自去请，爷定是欢喜的。便是爷事忙不便回后院，只要没有外客，福晋也可陪着爷在前院用了。这些日子眼见着爷为了裕亲王的事陪着八爷内外奔忙，正是要福晋多加关怀的时候，这几日暑气正盛，鸭子去燥刚好呢。”

    陪嫁来的老嬷嬷就是底气足，秦嬷嬷亲自出马，连珠炮似地一口气说个不停。语气虽是不疾不徐平和低缓，可其间的意思却是透着股子不容质疑的执拗。

    “……好。”梦萝愣了半天才从穿越迷局的万千思绪中反应过来，暗叹口气：这秦嬷嬷也真算忠心，一心为着主子的夫妻和睦献策，也难怪当初董鄂夫人能收伏了董鄂老爹的花心了，只不知是董鄂夫人调教了秦嬷嬷呢，还是秦嬷嬷提点了董鄂夫人呢？

    来到前院，梦萝在丫鬟的搀扶下蹭到了书房门口。隔了老远，院外伺候的小厮就凑上前来打千，更有伶俐的小子一路小跑着奔到书房传话。所以真晃到门口时，九阿哥贴身的小太监赵德早点头哈腰地候着，殷勤地引她直接进了书房。

    原本，一路走来，梦萝心里直忍不住地打鼓。以前看了那么多清穿小说，怎么会不知道书房重地，往往是藏秘密、见不得人的地方。后院的女人随便往书房跑，就算不是找死，也起码要招不待见。

    可眼前这阵势，倒教她接受了自己的另外一种假设。这位九阿哥，真没什么秘密……就说那账册机密吧，原来也不过是“密语”而已。英文字母，阿拉伯数字，嘿，这位九爷，别真是穿的吧……

    想归想，真落到事上，梦萝可还是万不敢大意的：“爷~”软语蹲身仪态万方地请了安，梦萝极尽古典地斜飞过去半个媚眼。说“半个”媚眼，是因为梦萝身为嫡福晋，即便是抛媚眼，也必须得顾着端庄之意。

    接收到这端庄中透着一抹挑逗的媚眼，九阿哥意外地定格了半秒。他倒不是经不起其中的电力，而是在一瞬间产生了一种自己遇到了灵异事件的感觉。下意识地看了眼太阳升起的方向，九阿哥才搭话道：“呵，梦萝啊，过来坐。”

    古代贵族的书房相当气派，梦萝踏进来的这间，基本相当于是客厅。除了正中摆着的宽大书案之外，侧边还摆了红木的茶桌和圈椅。梦萝进门时，九阿哥正走向西侧首的圈椅，待她行完了礼，便一边撩了衣摆坐下，一边招呼她在茶桌对面坐下。

    真是平易近人啊……梦萝瞧他这架势，不由得想到以前在电视剧上看到的那些平易近人的高官形象，可远没有九阿哥这般亲切。那些演员端着架子的诸般做作，蓦地让她联想到当下的自己。装的怎么都比不得真的。打小养成的通身贵气，根本不需要如自己般时刻绷紧着弦，时刻都在表演。

    “爷，这几天暑气重，厨下备了您爱吃的炖肥鸭子，还有高粱米的水饭，爷这几日内外奔忙，正好去去燥气。”压了那窜起的一丝沮丧，梦萝简单道明了来意。早先在路上打好的腹稿全忘了个干净，只把起初秦嬷嬷说的那些话照搬了来，横竖是不会出错的。

    “呵，好啊。今儿烟子给你交账，怎么听说你还不肯收啊？”

    说话间，下人早送上香茶，梦萝鼻息间立时充盈了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

    “呵，香吗？”九阿哥瞧见梦萝的表情，觉得好笑。随口调侃一句，便呼着气汲了一大口。

    梦萝可不敢这样不顾形象，再加上刚问的话还没回，便眯眼回了一个假笑，轻缓优雅地用盖碗拨了两下茶叶，拿嘴皮子沾了沾，便道：“爷，我这身子刚好，府里事务已经打理不过来了，哪来管得了外头那些。”

    “哼，哪里的外头？”

    “呃？”梦萝听这语气不对，抬头正对上九阿哥嘴角的一抹危险笑意。

    梦萝当下心知不对，可话都已经说了，而且古人这些话说半句的哑迷实在不好猜，她只好继续迷茫着无辜的眼睛，假装没有发现九阿哥眼里的阴影。

    果然，九阿哥被梦萝的眼神打败了。聪明人最怕的不是遇到比自己更聪明的，而是完全跟自己不在同一条思维线上的人。他早该知道的，梦萝脑子里装的，净是些快意江湖的天马行空，就算如今收敛妆容，学着要做后宅主妇，她也始终都会在这些人人都懂的道理上犯糊涂。笑叹摇头，九阿哥还是正色道：“梦萝，府里的事务，可不单只后宅那一块。既然是你要当这个家，爷就不能让你月月到管事的手里支钱。”

    “嗯？”梦萝更迷茫了。她原是明白自己说错了话的，庄子的事，明明也是府里的事嘛。可这怎么又扯到支钱上了？

    崩溃了，九阿哥懒得同她解释，只说道：“总之庄子的账目你尽快熟悉，过几天让烟子把京城庄子的出息都给你送去，以后府里的用度都从这里出就行了。”

    “啊。”梦萝明白了。原来庄子的账目是给她送财源来的！常理后院是纯支出，以前小妾管着，所以上头设个财务官做审批，而眼下既然是正主儿管着，自然不能再受着奴才的节制。

    真是好笑。在马上尽显英姿，那样一个洒然伶俐的女子，在面对这些日常事务时，竟会现出一脸呆相。

    见九阿哥瞧着自己抽风似地笑个不停，梦萝心里有点发毛。貌似看史料时有见到人说九阿哥缺心眼儿的，不是有什么隐疾吧？羊角疯？失心疯？歇斯底里症？其实他笑个不停的样子一样还是那么好看，一点也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充满阴柔险恶，反而显得阳光诙谐。嗯，更亲切了。

    九阿哥笑了一会儿，看梦萝居然一直跟个呆子似地继续端庄着表情冲自己微笑，心里忽然有点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