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氏之殇
腊八节本是家家祈福的喜庆日子，可是姜家的腊八过得愁云惨淡。姜德将李氏抱到西厢房后，着实给了在西厢房等着妻子回家一起喝腊八粥的姜奇当头一棒，姜韵站在院里听到姜奇凄厉的吼叫声倍感心酸。 感受到自己的衣角被扯住，姜韵低头看去，四岁的姜栋正不知所措的揪着自己的衣角，望着眼前忙里忙外的大人们，大眼睛里闪着惶恐，怯怯的问姜韵：“二姐，婶婶怎么了？三叔叫的好吓人，是不是小弟弟没有了？” “不会的，不会的，李郎中马上就来，不会有事的。”姜韵从心里对这个温柔的三婶充满了好感，没想到今天只是送碗腊八粥，结果竟送出了这么一场无妄之灾。姜韵安慰姜栋之际，门口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去请李郎中的韩氏和被柳氏打发去找隔壁村王稳婆的姜诗同时匆匆赶了回来，因为太着急，两边人差点撞了个人仰马翻，郎中和稳婆也知道事态紧急，顾不得抱怨，匆匆忙忙的往西厢房而去。姜韵见状连忙嘱咐姜栋乖乖在屋里呆着别乱跑，在姜栋点头答应后，抬脚也向西厢房跑去，她实在是有点担心，毕竟古代的医疗技术实在是不发达，一个不小心非但孩子保不住，大人也会有危险。 当姜韵到了西厢房掀帘子进里屋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nongnong的血腥味儿，此时，李氏已经陷入了昏迷，郎中似乎已经诊过了脉，稳婆在查看着李氏的身体状态，姜家人尤其是曹氏和姜奇都焦急的围着郎中，姜奇抓着李郎中的手，急切的问道：“李叔，我媳妇儿怎么样？孩子呢，要不要紧？”“唉~”李郎中叹了口气摇摇头：“古语有云，七活八不活，孩子是保不住了，但是幸亏摔倒时手挡了一下，不然大人也危险了，唉~。” 好似为了印证李郎中这番话似的，只听稳婆惊叫一声：“哎呀，不好了，大人开始大出血了，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大人也有危险！快快快，准备热水和毛巾来！” 一听稳婆这么说，李郎中和屋里的人又是一通忙活。为了不妨碍大人们忙活，姜韵悄悄的退到了门外面，女人的惊叫，男人的低吼声夹杂在一起，强烈的刺激着姜韵的每一根神经，一个小小的生命，还没见到世间的美好，就要进入轮回，这是何其残忍之事。一盆盆血水从屋里面端出来，如此的触目惊心，腊月的寒风都压不住浓烈的血腥之气，姜韵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大脑也被这股血腥味刺激的阵阵发疼，仿佛又回到了飞机失事的时刻，轰然的爆炸声，刺目的火光，剧烈的疼痛感遍袭全身，眼前一黑，姜韵站不住向后倒去，意识的最后时刻，是姜栋撕心裂肺的惊惧喊声：“二姐~~~” 醒来时，天已经擦黑了，睁眼是油灯昏黄的光亮，似是想起了什么，姜韵一骨碌爬起来，将炕头上歪着的柳氏和趴在旁边的姜栋吓了一跳。“韵儿，你可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幸亏李郎中在，说你只是受到了一点惊吓。”柳氏摸摸姜韵的头，“今天，可是吓坏你们了吧？” “娘，三婶怎么样了？孩子····孩子保住了吗？” “唉，咱们姜家福薄，没有留住这个孩子，孩子出来的时候我看了，是个男孩，可惜了了。” “三婶她，一定很伤心吧？” “能不伤心吗，你三叔两口子满心欢喜的等着孩子降生，结果······你三婶醒来，知道孩子没了，当时就又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呢。”柳氏话音刚落，东厢房便传来了李氏凄厉的哭喊声，那哭声中饱含的委屈与愤恨，闻者落泪，听者心伤。 第二天一早，姜韵和姜诗吃完早饭便带着柳氏从邻居安婶子家赊的三四个鸡蛋给李氏送了去。一进厢房里屋，屋里还是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李氏脸色苍白，额头上包着毛巾，正倚着被子望着窗外发呆，见姜韵姐俩进去，只是转头看了一下，便又继续望向窗外，坐在李氏旁边的姜奇则赶紧起来招呼两人坐下，痛失了孩子，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红红的眼眶还是暴露了姜奇此时的心情。 姜韵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来安慰这对沉浸在悲痛中的夫妻，放下鸡蛋，姐妹俩便出了东厢房，刚出门便迎头遇到了韩氏。韩氏见到姐妹俩，忙凑上前轻声问：“小诗，你三婶她怎么样了？有没有说什么啊？” “你说呢？三婶刚没了一个孩子，整伤心着呢，大娘你不关心三婶的身体，倒关心三婶说了什么，是不是这关心的重点不太对啊？”姜诗撇撇嘴回答道。 “是是是，你三婶这次孩子没了我也有责任，这不我过来给你三婶送点鸡蛋和红糖补补身子。”说完扬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小布包，脸上现出洋洋得意之色“这可是上次去姜健他姥爷家带回来的，一直没舍得吃呢，这次特地给你三婶带来。” “行了大娘，三婶这次孩子没了你可是有主要责任的，送点鸡蛋和红糖还不应该吗？我娘还等着我们回家呢，我们俩先回去了。”姜诗说完不等韩氏再说什么，拉着姜韵回了东厢房。见俩孩子没再搭理自己，韩氏讪讪的挑帘子进了屋，姜奇两口子一看来的是韩氏，本不欲搭理，但是韩氏是长嫂，姜奇还是起身招呼韩氏坐下。 韩氏坐了好一会儿，和姜奇扯了一些有的没的，见李氏靠着被子不言不语，也不搭理自己，便对李氏说道：“三弟妹，这次怪嫂子不小心拽了你一下，咱们乡下人身子一向都皮实，嫂子也没想到你摔这一下能把孩子给摔没了，你就原谅嫂子吧，你们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说完讨好的冲李氏笑笑。李氏闻言，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韩氏一眼，低下头没有言语。韩氏见状，又说道：“都怪姜韵这个死丫头，当时明明在你旁边，怎么没扶住你呢？没用的家伙！” “大嫂，韵儿还是一个孩子，她能有多大的力气？要不是你突然拽了我一下，我能一脚踩空摔倒吗？我可怜的孩子啊~~”李氏见韩氏现在还口无遮拦在推卸责任，为自己逝去的孩子感到不值，一时间悲从中来，又伤心的哭将起来。姜奇一见韩氏又惹李氏伤心，也顾不上什么长嫂不长嫂了，直接朝韩氏道：“大嫂，你先回去吧，惠柔没了孩子现在正是情绪不好的时候，让她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吧。”说完轻声哄着李氏，再不搭理韩氏了。 韩氏被李氏给了个没脸，眼一翻，起身摔帘子回上房了，临出门还重重的哼了一声，李氏听见，哭的是更加伤心了。 这边姜良听着东厢房那边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唉~老三家和大哥一家的矛盾，怕是要结下了。” 姜诗悄悄的拉了拉姜韵的衣袖，趴在姜韵耳边说道：“幸亏咱分家了，不然以大娘的性子，家里指不定乱成个什么样子！哼！” 见识了韩氏拎不清的样子，姜韵也庆幸姜家现在分了家，不然以后真要有法子赚了钱，再想分家，依着韩氏的性子是难上加难的，看来以后有了生财之道要避着点韩氏了。 丧子之痛，让原本总是笑意盈盈的李氏见谁都是面无表情，就是见了姜老爷子两口子也没个笑模样。姜韵很理解李氏的心情，孩子没了，明明是韩氏犯下的错，姜老爷子和曹氏只是在最初的时候说过韩氏一次，可也只是说了那么一次而已，更多的则是对李氏的劝解，劝解李氏还年轻，以后总会有孩子，可是以后的孩子和失去的那个孩子是不一样的。 为了及早让李氏从失去孩子的悲痛中走出来，姜韵姐弟三个经常去三房陪李氏，通常情况下，都是三个孩子叽叽喳喳的说着，李氏和姜奇静静的听着，尤其是小姜栋，人小，长得又玉雪可爱，说的话充满了童真，虽然姜奇两口子心里难受，但是听多了姜栋好笑的童言童语，脸上的阴霾渐渐的少了。毕竟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李郎中诊过，李氏此次流产并没有伤及身体，好好将养，保持平和的心情，身体养好了孩子还可以再要。思及此，李氏便也放下了心里的包袱，决心好好的调养身体，对人也有了笑模样，只是看见韩氏的时候再也不曾主动搭理过。李氏心里面不是不怨韩氏，也不是不想给自己可怜的孩子报仇，但是事已至此，又同住一个屋檐下，再怨恨也无济于事，虽说是放下了，但是如姜良所说，经此一事，三房和大房之间嫌隙的种子算是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