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心在汉

    在大沽口的绿营里，永历终于结识了有一万人马的绿营总兵鲁中山，并受到他的热情欢迎。

    傍晚，鲁中山将永历和付君义一行人留在营中，特意准备了丰盛的晚宴来款待他们。在酒席间，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鲁中山更是豪气万丈，能饮善饮，不过他遇到了苗显，苗显可是海量之人，两人竟然斗起酒，换上海碗，划拳赌输赢。两人喝着喝着，互相一问，对方的家乡，没想到竟然都是河南登封人，不过鲁中山自小随父母逃荒外出，而苗显父母双亡后，拜入少林。

    鲁中山与苗显是老乡，提起老家之事，不免得又是一番嘘叹，鲁中山甚至在谈到家乡曾在清兵火烧少林寺遭受牵连，死了不少人时，双目圆睁，紧握拳头，狠砸桌面，破口大骂：“满清鞑子，老子是被逼的做了这猪狗不如的清官，我恨啊——”

    还好服侍众人饮酒的都是鲁中山的心腹，不用担心被心怀不轨的人听到，不然这可是死罪，甚至有可能株连九族。

    付君义赶紧劝慰一番，才止住了鲁中山的骂声。

    鲁中山显然是醉了，酒后吐真言，永历看到鲁中山真情流露，知道此人是真应了那句话，“身在曹营，心在汉”，心中大喜。

    “来，咱们干了这杯！我爹活着的时候，就对我说过，做人要有气节！后来他随着史督师死在扬州了，还有我母亲，都是被清兵杀的！可是我哪？还是做了汉jian，汉jian啊——”鲁中山仰天大喊道。

    吓得付君义赶紧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急道：“噤声啊！”

    “这是我的大营！都是我的兄弟！你是我大哥！秦老板是你的朋友，大哥你说，我担心什么！谁是满人的探子，你给我指出来，我把他咔嚓啦！”鲁中山一把拿掉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大声嚷道。

    永历想，鲁中山此人倒是个爽直的汉子，又讲义气，难怪漕帮要倚为靠山，确实值得交往。想到这里，永历举起杯子，道：“鲁大哥，兄弟为了你能在第一次见面，就信任我，敬你一杯。”

    “不行！”鲁中山大喝一声，在别人诧异的目光中，“哈哈”一笑，又道：“一杯那行，要喝，就来三杯！”

    苗显知道永历的酒量，怕万岁爷喝坏了，连忙要替永历喝。永历要收服鲁中山，别说三杯，就是三十杯，也要喝。

    永历一拍桌子，叫人拿来三个海碗，全部倒满陈年的高粱酒，举起其中一碗，说道：“这第一碗，敬鲁总兵义薄云天！”

    “哈哈，不敢当，喝——”说完，鲁中山与永历一起一干而尽。

    又端起一碗，“这第二碗，祭奠死去的英魂！”说着，永历将半碗酒倒到地上，剩下半碗才一口喝光。

    虽然这不和规矩，一般都是先敬天地鬼神的，但鲁中山也不以为异，依样恭敬地倒了半碗酒在地上，而后喝掉了剩下的半碗。

    “这第三碗，敬有心光复我大明的义士——”永历举起最后一碗，说道。

    付君义正要伸手夹菜，手却停到了半空中。

    鲁中山刚要张嘴喝酒，碗也停在了嘴边。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永历。

    永历脸色通红，酒壮熊人胆，才说出了惊世骇俗的话来，现在话已出口，后悔也来不及了，何况就鲁中山刚才的一番话，也不像满清的走狗。

    “鲁总兵，大明并未亡，听说现在南方还有一支明军在等待时机，东山再起。”永历索性说出一些实话，来试探鲁中山的反应。

    “你说的可是台湾的郑氏？”付君义忙问道。

    永历摇摇头，说道：“不是，是晋王李定国统帅的大明军队。”

    “听说，吴三桂已经打入了缅甸，晋王已经不知所踪，就连永历皇帝也在昆明遇害了吗？”付君义又道。

    “哈哈”永历大声笑道，“吴老贼，怎是永历皇帝和晋王的对手，那些不过是他糊弄满人朝廷的托词而已。”

    “啊——”付君义和鲁中山惊讶的连嘴都合不上了，还是付君义清醒些，忙问道：“那他们在哪里？”

    永历心中仍有疑虑，忍住没有说出实话，只是说：“现在晋王已经率军转移到了满清的腹地，可能在广西，也可能在贵州。”

    “好，好，只要大明龙脉不断，就还有希望！”鲁中山一连说了两个好字。

    永历知道鲁中山所说的“龙脉”就是指自己，大明永历皇帝朱由榔，不过现在还不是说出实情的时候，鲁中山与付君义虽然心怀大明，可这里是北方，将来的事，谁又能说清楚。

    “秦老弟，这些你怎么会知道？”付君义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呵呵”永历早想好了说辞，淡淡说出五个字“明大复心一”。

    “原来秦老弟是天地会的人，身边这么多能人，一定不是一般人。”付君义说道。

    “因为清廷耳目众多，不得不小心行事，这些天瞒着付堂主了，实在不好意思。”永历起身向付君义作揖道。

    付君义双手扶着永历，微笑道“常在江湖行走，身不由己，我能理解。”

    “我就知道，秦老弟不是一般人，看那长相，就是贵人之态！”鲁中山指着永历说道。

    天地会的就是贵人啦？永历心中觉得好笑，这鲁中山还真是憨直之人，说话直来直去。

    “鲁总兵言重了，我哪算什么贵人啊？只是陈总舵主门下的一个香主而已。”永历说道。

    “天地会的人都是江湖英雄，对于陈总舵主，我更是仰慕已久，只是无缘得见啊！”鲁中山叹息道。

    付君义接过话，继续道“我倒是有幸见过一次陈总舵主，还是在去年初，在天津卫漕帮总舵，陈总舵主来拜访我们燕帮主时，我正好在场，陈总舵主确实气度不凡，让人印象深刻啊！”

    天地会怎么能与明军扯上关系哪？就是台湾的郑氏也只是打着大明的名义的独立王国而已。

    永历知道，现在的天地会实力和名声越来越大，即使这是北方，也快尽人皆知了，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有机会，我一定将陈总舵主介绍给二位。”永历言不由衷地说道。

    “哈哈，那可太好了！”鲁中山笑道，“到时候，我要当面向他请求，加入天地会，反清复明！”

    你加入了天地会，我怎么办？永历看着鲁中山高兴的样子，很担心给别人做了嫁衣。

    众人又喝了几杯，才散去，永历等人被安排在营中的牛皮帐中休息。

    永历睡到半夜，突然听到帐外有人低声问道：“秦老弟睡了吗？”

    “谁？”帐内站岗的王富贵问道。

    “我啊，付君义。”帐外的人答道。

    这时候，永历已经醒了，不禁想：这么晚了，他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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