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莲的法域

    所有人都陶醉在旋律之中，只觉燕离手指抚动出来的不是音律，而是无上的仙音妙乐，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其瑟道的造诣，已经达到了一个出神入化、登峰造极的境界，甚至超过了“匠”。所以，从他指尖流淌出来的音乐，不再是音乐本身，而是接近于道。

    道便是自然万物的湮灭和化生，没有人可以用言语来表达，就好像没有人能用言语来形容此刻的感受一样。

    当所有人，包括奉天教徒都沉浸在这旋律之中时，所有英灵幻化而成的剑，就好像燕离源海中的剑心一样，自主地旋转着，并在这过程中溢出剑气。

    丝丝缕缕，如雾如幻般的剑气，在离恨宫的上空游淌着，流动着，交织着，变幻着，若从更高空处俯瞰整体，可以明显看出来，它们无限接近于燕离的源海的形状。

    跟着发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在这些剑气上方，突然就腾起了一个按剑而立的巨大的模糊不清的幻影。

    正与奉天教徒剧斗的袁复论眼睛险些快瞪出来，失声道：“显圣真君？”

    在那传说中神仙般的境界中，有一个阶段唤作“显圣真君”，乃是阎浮世界顶尖强者的标志。便是霸王姬破虏，都未能达到这个境界。晋入这个境界的修行者，将会自动获取“真君”名号，譬如剑庭天剑峰掌座观山海，就被世人称为山海真君。

    目前，已知的真君加起来，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喂喂，这不是真的吧？”丹抱着酒葫芦，竟也忘了喝酒，目瞪口呆地道，“灌顶境的修行者，施展出了显圣真君的神通，难道我喝醉眼花了？”

    “通常来讲，应该只是形似而已。”万木之根的巢做出了冷静的判断。

    “这小子，总能搞出各种意外来！”黑将军陆汗青眯眼笑着，三尖刀以更迅猛的力道劈向巢。

    瘫坐在王椅上的姬破虏勉强睁开眼睛，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好小子……”

    ……

    幻影出现，众人一对照，发现虽然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认出，正是燕离的模样。

    乍一看，就跟他的灵魂离开了躯壳一样，着实让人惊骇不已。

    这个时候末世已然降到了足够的高度。

    燕离忽然低眉敛目，旋律随着他的神色变幻，却变得沉缓低吟，仿佛先前所奏，是一个绝世剑客正在酝酿倾城倾国的一剑，故剑意昂扬，此刻在将发未发之际，又收敛了绝大部分的锋芒，表现出了音律所独有的却又被拉得极长的抑扬顿挫。

    末世已临，无需犹豫。

    燕离剑眉一挑，像是曲子到了结尾，故事到了终焉，高的低的旋律齐齐收束，只剩下一个音。

    只这一个音，便使得万籁俱寂。

    只这一个音，仿佛末世都停止降临。

    只这一个音，口鼻间的呼吸，都如有剑气出入，说不出的锋芒毕露。

    只这一个音，黑暗大地像似迎来了光明，那是在许多人心中萌芽的生的希望。

    只这一个音，不再如前繁复变幻、悦耳动心，却让人心潮澎湃、血脉偾张。

    这一个音，勾勒出了倾城倾国的意韵。

    呛锒！

    绝世的剑客，便也在此时拔剑。难以形容那拔剑的声音，就好像古瑟的最后一个音，那种意韵，绝不是剑修以外的修行者所能领会的。

    犹如在天河底下开了一个口子，无量量的剑光，宛然波涛汹涌的大浪，向着七星末世斩过去，所过之处，虚空如被斩出了一个巨大的裂隙，剑光过后，便生出强大的吸力，鲸吞般吞入巨量空气，来填补所失，看来就好像一层层浪涌。

    于是剑光过处，便如海啸。

    海啸尽头绝不是彼岸，正是那令无数人绝望的末世。

    二者甫一交碰，先是无声无息地迸裂开来，紧跟着才是“轰”的巨响，凛冽的劲风撕扯着战场上的所有人，于是都被迫停下交火，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光和那末世分庭抗礼，相互撕扯，抵消，爆裂，似乎它们的输赢，便是此战的结果。

    伏见忽然邪恶地笑了起来，“他输了！”

    话音方落，那剑光果然落在下风，被末世激烈蚕食。

    被蚕食的，也正是人们的希望。

    黑暗重新统治大地。

    但是突然，那个音再次清晰可闻。

    如同援军到来，无量量的剑光狂涨，以尽睥睨一切的姿态，要将那末世拦腰斩断。

    末世缓缓地从中裂开，就在离恨宫的人准备发出欢呼时，那个音突然消失，剑光再次的萎靡不振，又被末世争了上风。

    众人只见燕离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血迹，不知被什么压力压制着，面具后面，额上青筋毕露，连话也说不出口。

    剑光的声势愈来愈小，愈来愈小，渐渐转入虚无，相信当它彻底消失之时，便是离恨宫成为历史的那一刻。

    奉天教众们都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因为即便在场所有人都死了，他们也不会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姬纸鸢的目光投到燕离的身上，细眉微蹙，“法域？”

    目光一转，落到古瑟上，依她在琴道上的造诣，她看得出来，燕离始终在维持着那个音，却传不到外界。

    燕离此刻正在被一个法域笼罩住。

    法域一出，本体也现，正是一直没有出手的莲。

    莲拥有法域并不奇怪，奉天教徒一个比一个怪异恐怖，一直没有展露法域这件事，才叫人感到奇怪。

    但是这个法域之所以奇怪，是因为他感受到了似曾相识的气息。

    在此刻，他实在无暇去思考莲的法域是基于什么法门诞生的，又为什么一直隐而不露，他用尽了全力，都无法突破这个法域的限制，状态也越来越差。

    仿佛从燕离的眼神中读出了些什么，莲冷冷地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她的右手捏了个兰花指，在虚空中一阵拂动，然后轻轻弹出，一道浓郁的玄光便如闪电般，发出凄厉的破空音，直奔燕离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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