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古魂契约

    沉重的蜈蚣残骸已然沉入了深深河底。

    被它吞入腹中的袁归与那蛟尸碰触的一瞬间，整个人都被卷入了一片未知世界之中。

    袁归的身体才被玄珠改造，此刻猛然惊醒，却头痛欲裂！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片无边无尽的混沌之中。

    一条条黑色幻影在这片天地中呼啸旋飞，没有天和地，只有一片破碎的虚空和无际而浩瀚的风暴。而他就如一只脆弱的蚂蚁一般，独自站立在生死交接的混沌中。

    忽然，那些泛着幽光的恐怖幻影竟朝着袁归飞来，一齐自他头顶百会xue猛烈地涌入！

    耳畔尖锐的呼啸迭起，一潮盖过一潮，袁归的头颅似乎要炸开一般。

    这种痛苦无以言表，他惨叫连连，抱头翻滚。

    他感到自己记忆在疾速的流失，脑海里一幕幕画面，全都被搅得支离破碎。

    一股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愤怒涌上袁归的心头：“我不能死，一定要找到出路，走出这个鬼地方！我怎么可以死，我死了，我爹娘……”

    “爹，娘？”他的眼中露出迷茫，继而便溢出汹涌的悲伤。

    泪眼模糊中，他的眼前出现了父母的背影。

    “臭小子，你去哪儿？”袁承恩转过身，严厉地责备道。

    “爹，孩儿、我……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袁归眼中露出迷茫，极力抓住那心间仅存的一丝温度：“我忘记了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儿子。”梁小敏也微笑回头着向袁归。

    袁归不知觉已热泪盈眶，可他的记忆在不断地流失，。

    眼前这美丽的女子似曾相识，却叫不出名字。袁归望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流泪。

    他只是下意识地碎碎念道：

    “娘……”

    这一瞬，娘亲的笑容如同最温暖的季节，在这黑暗中，是袁归最后的归宿。

    忽然，双亲的身影消失，袁归的世界重归黑暗。

    眼前须臾闪过无数画面。

    河畔模糊的身影，夕阳下拉着线儿，欢喜的声音隐约在袁归耳畔响起：“袁归你快看，雁儿飞得多高！”

    袁归双眼渐渐合上。

    他有种感觉，就这样睡去也很好。

    忽然，一个女孩的面孔出现在眼前：“袁归，你要死了吗？”

    袁归心头一震，脚步停了下来。

    叶小天的声音飘忽不定，一瞬间很遥远模糊，下一秒又仿佛就在耳畔。

    “我？怎么会？我这不是在这里么？”

    袁归想哭：“你是谁？这一定是幻觉！”

    “你，已经死了么？”

    “你死了么？”

    “你……”

    “我没死！我没死！我没死！”袁归疯狂奔跑起来，拼命呼喊。

    沮丧、失落，无助和绝望又重新袭来。袁归神色凄迷，回望着无尽的黑暗，和周围呼啸的黑影，心中说不出的抑郁难耐，止不住的沉沦让他愈发不甘！

    执念一起，身周飞旋的黑影立刻幻化成相，竟是一头头面目可憎、张牙舞爪的恶鬼。

    这些鬼魂有的尖牙血口，有的没有五官，有的手持镰刀，有的拿着锁链，一圈圈一层层围过来，不可计数。

    袁归本就焦躁迷惘，此刻寸步难行，徒然怒火中烧，无数次打架养成的倔劲起来，也不管这些恶鬼多么可怖，就抡起拳头冲了上去。

    几头鬼怪嘶吼着扑来，利爪獠牙在袁归的身上疯狂撕咬。另几头小鬼挥舞着手中的镰刀劈下，袁归整条左臂竟被生生扒皮挫骨。

    可是这居然毫无痛感，直到左臂完全被削了下来，血淋淋只余下小半截森森白骨，袁归也毫无知觉，反而怒火越来越盛，心中只想突出重围。

    焦躁让他逐渐失去理智，剩下的右臂轮了上去，一拳砸在扑来的小鬼头上。

    那狰狞可怖的鬼头一下子就被袁归打烂，血rou模糊。他又是一抓，另一头小鬼就被他抓爆。

    这里的鬼怪形同虚幻，竟是不禁打得很。只是如此一来，小鬼的数量猛地又翻了一倍，密密麻麻地扑来，越杀越多！

    人如何能战胜心魔？慢慢的，袁归杀得双眼血红，脑海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心智。

    曾经那个文弱单纯的少年，此刻在仇恨的怒火灼烧之下，反倒犹如一头嗜血的魔鬼。他杀戮着这些小鬼，发泄着自己的仇恨，可是越发泄，仇恨却越浓烈，小鬼却越多，怎么也发泄不完，怎么也杀不干净，简直无穷无尽！

    妖魔一般可怖的恶鬼充斥着这个黑暗的世界，如地狱中爬出的蛆虫，包围他，腐蚀他，撕咬他，吸干他。

    袁归只能不停地杀戮，陷入了一个无法结束的死循环。

    他的意志和他的身体一样，渐渐被无尽的黑暗湮没。他就如同一叶即将沉没深海的孤舟，赴死挣扎。

    杀昏头的袁归已然浑身都散发着浓烈的黑气，只露出一双赤红眸子。

    他仿佛看到了一束光。

    濒死之时袁归忽然生出一股求生欲，玄珠上隐隐有一个“卍”字悄悄浮现。

    原来这玄珠不仅蕴含武道和仙道，竟与佛法还有渊源。

    梁小敏日夜诵经祈愿，摩挲了近二十年的珠子，果然有了一丝佛性。

    即便加持的灵力很微弱，可却是这些鬼魂的天敌克星。

    冲来的恶鬼被袁归身上发出的淡淡金光一阻，发出“哧哧”灼烧之声，立马四散开来，似有灵智一般。

    然而只碰了两三次，那金光就已微弱得不可察觉。

    这片混沌里没有玄珠愈合主人所需的天地灵气，只有无数蕴含杀戮、执念、怨念的黑气魔气被玄珠吸扯，自四面八方卷来，于那条被啃噬殆尽的臂膀上凝聚缠绕，竟有无数细如钢丝的rou线疯长而出，附骨而生，又生新骨，血rou蠕动间更有红光溢出，不出几息工夫，便生长出一条紫黑左臂！

    随着新臂的形成，袁归也恢复了本来模样，然而却与之前有所不同——猩红的双眼和那条腾绕着淡淡黑雾的紫黑臂膀格外扎眼。

    新臂脉象蓬勃却毫无生机，携带着nongnong的死亡气息，且新生的紫黑经脉不停蔓延，与心肺相连，甚至拉扯地五脏都移了位，最后连左肋左肩都隐隐变质。

    玄珠也被这种污秽之气熏染损坏，裹上了一层黑色，旋转得更快，却不似以前那样平稳有序，而是变得焦躁无序。

    这黑气再生能力极强，继续侵蚀蔓延，要将袁归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吞噬掉。

    袁归内心癫狂至极，面色反倒如冰霜般冷酷，脚步不停，直直冲向前方那最后一道虚影。

    那道虚影是一尊庞然巨物。

    细看之下，竟与外界那条rou身不腐不坏的蛟龙一模一样。

    此蛟盘踞在这神奇的世界中却犹如山丘一般，身周环绕的每一道风暴都散发着一种强大得无法想象的压迫感。

    望山跑死马，看似触手可及的巨影，却似永远都那么远，袁归怎么跑也到不了。

    一声苍老的咆哮随着浩瀚的风暴传向飞奔而来的袁归：

    “入魔之人，此乃本将残魂封困之地，何故闯入？”

    随着声音入耳，袁归不自主地跪倒在地，仿佛被一只手扼住咽喉，整个人都不能动弹，红色的眼睛渐渐泛白，心中震颤如遭当头棒喝，心神也清醒了几分。

    “你……”袁归想说话，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身体不由自主地颓然飘向那巨蛟。

    “吾乃泾河龙王座下神将，汝既解吾魂之困，当受吾之托，复活吾王……”

    “千年来死于这灵界幻魔的人类不知凡几，死者皆又化身幻魔……汝入魔而未死，吾亦当助汝脱困……吾将龙族rou身炼化，熔入尔之魔臂镇之，可续汝十年性命，承吾之力，当遵吾训：十年之内，每月皆须以鲜血祭养，否则堕入魔心，仙神莫赎……汝须遵守誓盟，集齐九枚魂窍复活吾王，届时吾王会以无上神力重塑汝身。吾在此立下诅咒烙印，若汝背弃誓约，那么不论寻到任何方法脱困，都会在十年后暴毙，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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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郓州城。

    豹头环眼，虎背熊腰的公孙虎抱拳出列：“末将愿领两千先锋出城迎战。”此人是正儿八经杀伐出身的武将，练就一身地品中阶的硬功夫，身为郓州郡实权校尉，同齐赋一样也是城北校场的带兵教头。

    云无伤点头道：“给你三千，击散敌阵！待敌方兵乱后撤时，我大军压后，一鼓作气退敌！”

    才晋升千骑将军的公孙虎喏了一声便披挂下城。

    齐赋却在一旁暗自摇头。

    郓州号称守军三万，实际不过两万。蛮军这阵势看似混乱，实则有左中右三部，每部又分六阵铺开，每大阵又生出九个小阵，而小阵之间亦呈连环状相互辅助，观其行军，进退有据防守兼备，分明是秩序井然的军伍，出城迎战陷入其内，必然得不偿失。

    “这云大人也太轻敌了，完全不懂得兵法。这三千骑兵几乎是郓州全部家底，居然尽数派出，看来是有去无回了……”

    齐赋无奈道。

    城门缓缓打开，公孙虎手持长矛，骑马飞驰出城，两千守军紧随其后蜂拥而出。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公孙虎于那三人面前十丈开外站定，提气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