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有度

    对姜城来说，每天的日出，都是一场新繁荣的序幕。毕竟，作为汝地南方的姜家主城，滚滚而来的各种货物和交易，本身就代表着庞大的财富，商品在这里吞吐，不断的从这个城市往四方递送。

    但今天不一样，虽然姜家人封锁了消息。但连着几天锁闭的城门和城中脸色紧张的武士们，都让普通的居民感到不安。又有一些亲人在汝南其他城市的，还不断散播着汝南被汝北祁家攻进来的信息。

    这两个月，汝地已经有不少传说。哪些平民一战成名，获得封地种种。哪些贵人，在战场上运用智慧，获得奇迹般的胜利。其中最耀眼的，是祁家公子平田，几乎是一夜之间，这个年轻的公子，就被汝地人熟知，甚至关于他如何从姜家必死的刺杀和埋伏中夺取生机的故事，都已经在汝南津津乐道了。

    对很多高层来说，这已经是一种微妙甚至令人不安的信号。姜家成为卑鄙的小人，舆论一面倒的赞扬祁家公子如何英勇有谋，挫败了来自小人的一个个阴谋。这两个月，在平田主导下，一个新建立的情报组织正在发挥巨大的作用。尽管其大部分成员是普通人，没有什么刺探机秘的本事，但是在很多时候，却可以把情报和舆论迅速传播，显示出强大的力量。

    姜家人已经秘密逮捕了不少流言传播者，甚至杀了几个人，但是越是高压的情况下，舆论反而产生更多的猜测，各种谣言伴随着有心人的推动，将这场舆论战一次次推向了新的高度，令姜家人手足无措，慌张的情绪，已经在这个传承久远的家族中蔓延起来。

    姜家大宅中，现代家主坐在书房中，气急败坏地听着下人的汇报。前方战线的节节失利，甚至兵临城下的严酷现实，让他如坠冰窟。

    “家主，该早点决断了，在这场战斗中，我们已经彻底失败了。”书房中，还有几位姜家的族老，一位族老言辞恳切的向姜家家主建议。

    “我认为，当下要做的布置很明显了。一是利用密道送走姜家的年轻俊彦，远走汝地，走的越远越好。另外，我们是不是应该派出人与祁家和谈，前方探子已经查明祁家公子就在城外，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位族老也发出自己的态度。

    “哼，你们这群软蛋。我们应该与祁家鱼死网破，就算他们能拿下这姜城，我们姜家也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有脾气不好的族老，歇斯底里的说。“另外，我早就听城里传出各种谣言，这群平民当初依附于姜家的安定和富贵，却在背后捅到，我们姜家族破之日，还要放火烧光姜城，让祁家什么都得不到。”

    “三族老，人都趋利避害，平民何辜，这样太不为人子了。别忘了，福地还有不少长老，杀戮太多，牵扯的业力必然让他们未来更难。何况，我姜家香火存续都是难题，福地也不知能撑多久。”一位族老叹着气。

    姜城外的营地中，处于议论中心的平田，正在和祁家的将军在军营之中喝着茶，柴川则在一边陪着。“早晨，该喝上一杯温过的甜酒。这种甜酒，不能温的太热，会酸。也不能温的不到火候，就偏苦。在我看来，凡事都有一个度，就如同这场战斗。”平田说着举杯示意。

    “公子说的极是。”这位将军点头，把甜酒一杯喝尽。

    “我们自昨夜围住姜城，你认为姜家会在城中困守多久？”平田露出了一丝笑意。

    “久则三五月，短则个把月。”凝视着平田，这位将军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其实这方世界，因生产力低下，军队动员也就几千人上下，而城市规模更是很小。但守城不出，还是能坚持很久，强攻不是好选择，因为冷兵器时代，战斗拼的是消耗。当然，也可以利用超级力量，但问题是，这就破坏了天子制定的规则。因三阶以下的力量者，对大规模的战斗没有太大的作用。

    “我们这次参与战斗，说到底，是汝地的统一战争。但是，自本朝天子分封各地以来，天下人口经过千年发展，已经不能满足于现有的土地。除我汝地外，天下宋、楚、燕等各地都在战争，就是因为人口太多了，所有人必须为自己的生存战斗。”平田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说出他对此世界目前的看法。“扣除了所谓的英雄和正义光环之后，战争的本质就是一种消耗战，哪怕再仁慈再伟大的人，在战争中也必须把一个个军团拉上去进行消耗，然后看彼此还剩余多少筹码，才谈得谁是胜利者。”

    平田神色幽幽，眼视前方。在昨天杀戮决断之时，已经对姜城已经有了深远的考量。他笑着：“且看吧，今天姜家必会开门迎我祁家。”

    营地中其他人，甚至平田面对面的祁家将军都看不到的平田意识深处，神格玉盘已经在准备着某个奇迹，神格笼罩在一片光芒之中，重重叠叠，如蜘蛛网一样的细线在神格上萦绕。这些细线数目多到不可计数，但平田知道，他们的源头都在姜城之中。

    这是平田第一次运用这么大规模的祈愿术，被平田命名为大祈愿术的法术，发动了在姜城中通过发动舆论而产生的香火之力。在这张网络中，每根细线都代表一个暂时的信仰连接，只要呼唤平田的名字，就能受到平田大祈愿术的影响。

    此时，一道细线蔓延着自姜城过来。住在姜城中商业区一家米店的刘海掌柜，已经几天没睡过安稳觉了，自从汝地两个大姓争锋以来，姜家的武士们就巧立名目各种加税，日子过的苦不堪言，短短两个月就把一年挣的钱给亏出去了，眼看就要吃老本了。

    昨夜，他从隔壁布店的齐老板那听说，祁家的武士和军队已经将姜城围住了，为了不扩大伤亡，一直等着姜家主动献城，但据说姜家人并不答应。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再闭城几天，粮食不够，我的米店别说亏本，还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问题。”这样想着，一个大胆的想法渐渐在刘海的心中升起。“我得去找大家商量。”

    不一会，也不知道是谁先带了头，人群逐渐从家家户户中汇聚起来，刘海站在人群中，听着大家喊着要城主开门，要迎接祁家，要活下去的声音。心中没有忐忑，反而充满了安全感。

    这人群越来越多，达到顶峰时，又分做两部分。一部分人往城门走去，一部分人王姜家走去。在这股民意面前，姜家的军人们也丢掉了武器，蜂拥的人群涌入姜家，在书房中找到了姜家家主和几位实权族老，几个二阶顶峰的武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群淹没了。

    不一会，姜城的大门打开了。祁平田和几千姜家的队伍，站到了城中，两边是夹道欢迎的城民。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竟然在这种荒谬的情况下结束了，后人在史书上记载的时候，只好春秋笔法，谓之为天命神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