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真才也需牛刀试(中)
“我想,李斯十之有八九是去茅厕出恭了吧。你没有去那里找找,就没再叫人去寻寻?”荀子急急问缭子,虽是汗珠在额,却还在维护他的高徒。可叹一代名师荀子爱徒心切,还不知自己又被李斯算计进去了。 “好吧,也不用找李斯了。我等师徒三人就登堂入室,就在他为老师公干的地方,等他回来便是;顺便也是歇息一下,解解车马之劳。”赵括心中自然知道李斯在耍的是当年姜子牙钓鱼的花样,却不说破,于是邀荀子等他,算是给把老脸都丢了太半的荀子一个台阶下。 “来我书房吧,我本是要李斯在那等候大公子……”荀子没有法子,只好将就着赵括的提意,如是说道。 “走,去看看我家老师有什么好书善卷,我们‘窃’来读读!”赵括一脸坏笑,看了看缭子;而嘴上虽稀疏地长着两撇胡须,却还有两分稚气的缭子也恶意地点了点头。 “窃书不能算偷……对吧,老师!”赵括用后世某位孔姓腐儒的话,好意暗暗提示荀子:“老师,偷、窃本是一回,不过是人花言巧语,听起来却好像轻了多。老师您是光明磊落之人,但还是要有防人之心,不要被人蒙蔽。” “窃书……偷……”荀子回味着赵括之言,把他们引到向了自家书房。 如此,三人入了荀子的书房,也就是荀子平时处理紫山地方政务的地方。 进了书房映入赵括眼中的,先首是放在书屋正中的习字沙盘。 在战国时代,没有后世的纸张之物,写字著书多用笨重的竹简木牍,或是昂贵的绢缟布帛。平时练字起稿,不怎么讲就的人就在地上写画,知书达理之人便用这习字沙盘代替并不比绢帛便宜少的简牍。 “李斯是个大书法家,他的小篆字体统一了诸家之书,成为后世文字的规范――别的不说,光是凭着这一手好字,他李斯就足以到君王跟前,做个近身书记史官。”赵括想了想,便走到沙盘之前,看了看。 他眼见这习字沙盘上面写有几个不成文的单字,明显是李斯在推敲行文用字时,遗留下来的文字。只看那字圆润而不失刚劲,赵括倒是是喜欢,心中盘算着是不是给李斯一个书记官做做,一来把他留在身边,而来不让他有太多权柄,只做他的幕僚。 “大公子你看李斯的文字?”荀子走了过来,看到赵括正在看着沙盘上的字迹,于是又向赵括推销道:“你看李斯其字,字让工整而不失磅礴之气,一想便知其人定是胸怀大局。” “是啊,能写出出这样一手好字的人,心中必有丘壑!”缭子也在一边附和荀子道。 “胸有丘壑……”赵括默默念了二子之言,猛然一惊,大声问道:“你们方才说了什么?” “回师兄,我们是说:李师兄的字写得好,从这习字沙盘上的寥寥数笔,笔画形如江山,就可看出李师兄他是具有大材之人!”缭子迅速回答道。 “对,正是这‘笔画形如江山’几字……”赵括突然想起了后人用来摹拟行军布阵的军用沙盘;于是他看了看缭子,又瞥了瞥习字的沙盘,便拿起沙盘边充当刀笔的木条,将原来李斯所书诸字抹去,又在习字沙盘上笔划了起来。 “这习字沙盘本是巫医卜算之用……为何?”赵括问身边的缭子,又看了看荀子,此时这位大家师长正案前寻找李斯是否留下一字半句,说明自家出处。 “没有留字,也没有让留人口信……李斯定是出去片刻就回!”荀子没有理会赵括之问,只是急于为爱徒李斯解脱开套。 “我所知上古时代,每有战事,指挥作战的兵家先贤们,总要靠巫医算卦,测算吉凶胜负。其中,他们算卦时,就用到了习字沙盘。我以为是他们正是把心中所想山河地形勾画在沙盘上面,就像如今的将军用所用的行军地图一般。”说话间,赵括已如小童戏沙般,把邯郸周围地形地貌勾画堆砌在了不过是两尺见方的习字沙盘上。 “此是邯郸外城――大北城,这处地方是紫山……这里八成就是我们所在地――县令府第了!”多习兵家之术的缭子自然知道赵括的道理,带着几分兴奋之色说道:“如把这这卜卦、习字的沙盘再做大点,然后用棋子、小旗标记敌我,可比那地图看得清楚明白!” “是啊,什么叫胸中自有丘壑,这便是数尺之间便是丘壑,便是天下!”赵括看缭子悟性之高,果然不比常人,于是又说:“反正我们要在此等待自家师兄,不如我们比赛,看谁记得的天下地形更多――就先从这几日的战事的冀北开始吧!”赵括题意道,顺便想考察一下缭子的兵学地理,拉拢一下师兄的感情。。 于是两人从冀北比划到了东海,又从东海描摹到了巴蜀……一直画到了赵国长城边墙内外。 “错了,云中郡的九原城附近已是匈奴人的地盘了!”缭子看到赵括画错,又得意忘形,高声说道。 “不对,我这两天向北方来人打听过,侵我云中的是原来在秦国上郡活动的义渠戎人,才不是你说的匈奴人!”赵括也不相让,与缭子争执起来――到了这时,两人也没有先前的隔阂,看起来真的像是普通兵家弟子之间的寻常辩论。 两人辩声渐高,终于把已经在机案前打起瞌睡的荀子给吵醒。荀子在昏沉之中,居然迷糊着双眼,向赵括、缭子问道:“李斯,你回来了啊!” “没,还没有!”缭子只顾着忙于和赵括争理,回答地有几分怠慢。 “李斯还没有回来……我们两个只是在屋中谋画江山,他李斯却是亲身指点天下啊!”赵括故作不极不耐烦的样子,拖声说道,用语遣辞也是怪罪责难人时所用的调子。 “都是我这为师的不是,老让李斯代我办公,使他为案牍之事而劳形耗心……这才把他气跑了!”荀子更多的是自责,身为天下著名的老师,他的护犊之心比谁都要强。 “老师,您说这几天的公事行文,全是出自李斯的手笔?”赵括这下算是知道荀子始终是个学问家,还真不是做实事的料。 “正是……其实这数月来,一些棘手的旧文老事,还有一些糊涂帐目,都是在他的协助之下,在这几日内完成的!”荀子红着脸回答道。 “几月的工作,他几日就完成了!”赵括先是心中一惊,感叹李斯果是不负盛名的真才。他压着心中的收得一人才的喜悦,起了身来,扮作平常的态度向荀子行起礼来。 “原来老师是在历练我这师兄啊。儒家学说认为师长之恩可比父母之恩;其实在学生看来,父母之恩是天情使然,而师长之恩才是大恩真情啊。老师对学生有恩,学生多谢老师了!”荀子脸上潮红还未退出,又看赵括向他行礼道谢。 “这是……这又从何说起……”眼见赵括行礼,荀子更是一脸红白之色。 “学生现在终于知道老师为何着于向我推荐李师兄了――他果然是有大材大略之人啊,只是……”赵括话说到一半,便又做欲言又止状。 “只是什么……”荀子又急了,当师长当到他这个份上,也算是把师恩浩荡这个词用到极至了。 “这个嘛……我就要考考我缭师弟了,你以鬼谷先生之术,试推你李师兄是如何高明,又是如何算计我们大家的!”赵括一付权谋之笑,面对荀子,瞧了瞧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