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冷遇

    触目的第一眼，杨易感觉到的是一种冲击，一种从心底里翻腾出来的震撼性的冲击，不是源于兰陵真人那端坐中平淡无奇的样貌，也不是兰陵真人身形迥异异于常人，如果是这些，都不能对杨易有如此大的触动。

    大罗金仙杨易也见过不少，但从没有人能让他第一眼看到就从身上感觉出这种气息，一种无比苍凉的远古气息。这种气息不外诸于形体，只能让人无来由的感觉到，那缥缈难寻的一丝蛮荒讯息。

    杨易被这突如其来的触动震撼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定下了心思，头略低，不再直视兰陵真人，合手一礼，语带恭敬的说道：“贫道终南代表礼部一司前来给真人传讯。”言毕也不多说，只是从袖中擎出自己的晶球，双手托起，前行两步，直接递往兰陵真人云床之前。

    那自杨易进门之后就未发一言的兰陵真人‘嗯’了一声，也不起身，只是抬起拢在盘坐着双腿上的右手，掌心向上的朝杨易托在手中的晶球一招。杨易手中晶球就腾空而起往那兰陵真人身前飘去，不偏不倚，正落在真人手中。

    兰陵真人平托着晶球的右手也不收回，就那么阖上了双目，杨易知道，这是真人在查阅晶球里留给他的讯息。只是过了那么一刹时间，几乎微不可觉的极小一段时间，兰陵真人阖上的双眼又睁了开来。把晶球往前一送，那晶球又悠悠的飞回杨易身前，被杨易大袖一卷，收回囊中。

    兰陵真人开口言道：“尔部之意我已知晓，自会回禀老师，如有回复，也会派人前去传达，尔可自去。”言毕，又闭上了双眼，静坐中去了。

    引路的小道童在此期间一直侍立在门外，此时开口言道：“真人已入定，道友还随我来。”杨易也无话，只是朝那据说是入定中的兰陵真人又礼了一礼，转身步出这练功房，看那道童小心翼翼的从屋外拢上房门。

    待到那道童引着杨易行至庄园门口时杨易又才开言，说道：“贫道这就他去，此番打扰还要多多谢过仙童。”不知怎的，杨易看见这仙童又想起他那一日之师张裴来，遂礼貌的和他道别。

    那仙童大概也是看到杨易言辞恳切，不似做作，也就领了这份好意，并开口对杨易说道：“我家真人态度一向如此，道友切不可自以为受到冷淡而心生怨念，要知道就是掌教座下其它弟子前来此处，真人也是不下云床的。”

    或许只是一番安慰，不过杨易心里听了之后也稍微松快了一些，也知道这时自己要表明心迹。于是杨易对着兰陵真人入定中的方向又抱了下拳，对那道童说道：“怎会有怨意，仙童但请宽心，得真人亲身相见终南已是无憾。”这话必须要说，杨易知道这边的一举一动都被那兰陵真人察知着，不敢无端败坏自己在这三十三天之中炙手可热的大罗金仙心目中的感觉，连忙开口否认。

    那道童点了点头，言道：“如此还请道友慢行，恕不远送。”言毕也不待杨易离去，自管由内掩上院门，只留下杨易站立在院外。

    杨易独自在院外有些发怔，这我还没走就急着关门，这兰陵真人的架子也太大了吧。就是这小道童，杨易也是礼数恭然，断没有得罪过的可能，如此情势，看来是整个兰陵真人府邸的一贯作风了。

    要说兰陵真人不识礼数，杨易是这么理解的。不是不识，而是会根据对象去做不同的对待，要说这兰陵真人年资如此长还未学通人情二字无论如何是难以令人相信的。何况既然他能得到元始天尊的喜爱授权负责圣人和外界的沟通，就不可能是憨人。那么只有一个说法，就还是杨易份位太差，不值得兰陵真人予以颜色。就如同凡间社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人只有在对待同等或是更高等的对象时才会完全按照规则和情理来行事，直白一些就是开始讲道理了。但对待比自己低层的对象时，如果讲道理对自己不太有利，或是这对象基本可以无视，那就会拿出另一副面孔，过分或是无礼都不在话下，无他，不怕得罪不怕反击而已。要说到这种人里杨易最熟悉的莫过于谈越的老子谈楠了，对待杨易是一套规则，合情合理让你无话可说，但是对待属下，就比如不得不跟随杨易去非洲解决油田事件的保镖，又是另一套规则，另一种做法。所以看来，无论仙凡两界，理想主义是要不得的，天大地大拳头最大。

    这道理杨易早就明白，只是轮到自己被人太过小看总不会心情舒畅，被人视为无物或是虫蟊要还是满心真心欢喜那才是强人。不论如何，杨易也没有脱俗到强人的境界，心下沉闷是免不了。但是总算道理杨易还是明白，不会一味的去钻牛角尖，郁闷一阵之后就把这不愉快抛之脑后。想到自己还在兰陵真人的查探范围之内，杨易也不好多做停留，转身腾起，直飞天外。

    一路上杨易不由叹息，早听说这三十三天里的仙人架子大，没想到确实如同人间豪门一般，我这等仙界仙官根本不放再人家眼里。转念又想，那兰陵真人倒不愧是圣人直传弟子，确实有些门道，虽然没看过这真人施展法力，但那股让自己感觉到的蛮荒气息就不曾在其他人身上察觉到过，就此看来，这仙人只怕是仙龄极长了。

    不以其人废其言，不以其言废其人，这是杨易相当推崇的一句话。因此心头烦闷过后，杨易又开始琢磨起兰陵真人的优点来，不会因为其人对自己的藐视就无端贬低他的修为。

    杨易这等想着，却又发觉有些情理不通。想那当年在老君门下做过旁听生的紫照真人和白洞真人自己也都曾见过，按理说年齿就是比这兰陵真人少也有限，怎么他们就没有给自己这种冲击的感觉和那不可捉摸的蛮荒气息呢？而且自己怎么会头一次感觉到这个气息就潜意识里知道是蛮荒的气息？还是道行境界有较大的差别吗？

    思之无定论，杨易也只好暂时放弃，注意力转向身外。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太空之中，后方兰陵真人所居的大陆，已是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