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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愤怒的鲁西 第12回 四十二人守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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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维翰急忙到了范专员的屋里,看到范专员也在整理着行装,不禁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专员见是张维翰来了,赶紧说:“是这样,高唐已被敌人占了,前天已接到韩主席的电话,命令我急速率全体人员向黄河南撤退。”接着又说:“昨天临清赵专员已通过聊城从东阿过黄河了,鲁西北情况已经混乱,我看咱们先退到齐河看看形势再说吧!没想到这么快你们就来到了聊城,那就叫政训服务员赶紧休息吧,今天半夜随我们一同撤退。”

    张维翰听了范专员的话,好半天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说:“我不走!”

    范筑先反问了一句:“你不走怎么办呢?”

    张维翰的脑子慢慢地静了下来,想,我在济南刚和服务员们讲了如何坚持敌后抗战的一套大道理,现在未见敌人就跑了,怎么和服务员们交待呢?况且我们在聊城天天喊要打日本打日本,而今天连敌人的影子未见就丢下老百姓撤退了,怎么能对得起家乡父老呢?

    沉默了一会儿,张维翰又说:“你走吧,我坚决不走!我在济南领来了250名服务员,这里边有不少**员和民先队员,他们一定有不少人愿意留下来和我一道打游击。我有这部分力量,敌人来了能守就守,不能守就拉出去打游击。”

    范筑先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也好,我给你留下聊城县印,委派你代理县长以维持地方治安,再给你留下二十七条步枪和二千元现款,你去组织人吧!”

    张维翰辞别了范筑先,很快回到了二中,先将范筑先已经奉命撤退的计划告诉了服务员中的干士们,立刻引起了哗声一片,大家马上就吵嚷起来:“韩复榘在山东刮地皮七、八年,对日本人不放一枪就跑了!”“我们决不能像韩复榘那样孬种,一定要和日本鬼子拼拼。”有的对范筑先也有不满情绪,说:“韩复榘要走,范专员为什么也要跟着走呢?”“范专员没有抗战决心,为什么接我们来聊城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什么话的都有,骂韩复榘是不抵抗主义,对范筑先跟着韩复榘撤退也不赞成。

    张维翰说:“我已向范专员要下了聊城县印,委我任代理县长,还拨了几十条步枪。愿意留下的和我一块儿打游击,请干事们在同学中进行动员吧!”

    由于先到聊城的两批服务员已遵照范筑先的命令,于当天中午向齐河撤退了,所以,冯基民、解彭年只能在第三批同学中进行动员。

    同学们听到了这个消息,也是群情哗然,说什么的都有。史钦琛说:“鲁西北人民强悍,地方有很多枪支,我们可以发动民众开展游击战争,抗击日寇的进攻。”张承先说:“冀南和鲁西北人民都富有反抗封建压迫斗争的传统,只要我们深入到民众中去发动,一定可以组织起游击队,把日本鬼子打出去!”吴鸿渐同学也大声地疾呼说:“九一八事变,日本鬼子强占了我们东北,把我们赶出了山海关,七七事变,又强占了我们的平津,我们又流亡到了山东。现在日本兵还没到,又向黄河南逃,日本人再过了黄河还往哪里逃呢?我们有血气的男儿,一定要留下和日本人拼拼。”

    虽然主张留下的同学发言慷慨激昂,但是绝大多数人对留下不表示态度,还有少数人明确表示愿意跟随范专员一起撤退。

    乡农学校教练养成所转过来的杨宗洛说:“我在山东多年,熟悉地方情况,范专员把队伍带走了,我们还留在聊城,用不着日本人来,就是土匪也把我们收拾了。”又说:“我在街上看见战地服务团的同学,他们说日军已进入了高唐,中国的军队都退下来了。日本兵很快就到聊城,我们不随范专员撤退,简直是自己找死。”

    乡农学校教练养成所所转过来的同学都附和杨宗洛的意见,主张随范专员撤退,勒鹏举发言最为积极,说:“这样的牺牲太不值得了,我们为什么来,是为范专员来的,范专员带队伍走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正规军队都打不过日本人,我们赤手空拳的怎么能打日本呢?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山东当地的同学大多数不表示态度,陈苹突然扬起手来说:“怕日本人的都走吧,我反正不走,我要打日本!”雷清也大声喊着说:“我也不走,我也要打日本!”

    众同学看了看这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同学,有的人表示了赞许,有的人却嗤之以鼻。杨宗洛鼻子一歪说:“就凭你俩,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连我们男同学都打不过,还能打过凶残的日本鬼子。”

    陈苹也针锋相对地说:“金刚钻虽小能钻瓷器,秤砣虽小能坠千斤。张处长说过,我们是什么,我们就是一粒粒的种子,只要和人民结合在一起,就是再硬的水泥地,我们也能把它顶开。”

    雷清也大声地喊:“不要小看我们妇女,聊城1000万人口,就有500万妇女,这500万妇女只要团结在一起,那就是用锥子扎,也把鬼子扎死了。”

    两个人义正辞严的呼喊,赢得了部分同学的掌声。

    为了争取同学们留下来抗日,冯基民大声地喊道:“同学们,陈苹和雷清说的多好啊,两个女同学都不怕,我们还怕什么?齐有五百壮士,今聊有一百一十名服务员,古人尚且如此,我们今人比他们有更高的理想,更应该向古人学习。什么是考验我们的时候,这才是考验我们的时候,国民党走了,我们不能走,要不,还要我们服务员干什么?”

    解彭年也向同学们讲了很多留下来抗战的道理,他说:“聊城坚持不住,可以撤退到我的家乡堂邑,我的家乡再不能坚持,可以退到张维翰处长的家乡馆陶。鲁西北地方很大,到处可以和日寇打游击。”

    最后经过报名,留下聊城抗战的有四十二人。

    吃过晚饭后,有七八点钟了,张维翰、冯基民、解彭年、高元贵几个主要领导在专员公署召开了紧急会议,研究范专员撤退后,留下的人怎么办?当时确定了三个方案,第一是坚守聊城,主要任务是安定民心,组织力量守城,决定天明以张维翰代理县长的名义贴出安民告示;第二个方案,如果敌人南犯,聊城守不住了,撤退到农村打游击,解彭年是堂邑人,有些社会关系,可以先把人拉到堂邑打游击;第三个方案是,如果堂邑再站不住,就退到馆陶去,这个地方是张维翰的家乡,地跨冀鲁结合部,又有卫河做屏障,东可以出击津浦线,西可以驰骋于冀南大平原。

    方案确定后,于当晚9时将四十二名服务员带到了专署,并向大家宣布了留在鲁西北坚持抗战的计划,大家都表示赞成。讲完话后,给同学们发枪,由冯基民负责布置如何接受四门的防务,确定每班二人轮流站岗,范专员率队撤走后,就由服务员接防。

    这一晚上专员公署的院内紧张急了,随范筑先往齐河撤退的人都赶紧整理行装,清理文件,修理交通工具。留下守城的服务员擦拭新领到的枪械,有的同学从来没有摸过枪,黄祖一就是其中一个,他拿过老套筒后,硬把五颗子弹从弹夹里扣出来,然后一颗颗地往枪膛里压,立刻就引起了一部分同学的哄笑。

    毕睿夫说:“不是这样的,”他就教同学们如何装子弹,如何瞄准,如何射击。他原是参加过冯玉祥的张家口“抗日同盟军”,也算是一名老兵了。

    16日晚12时,范筑先率领专员公署和保安司令部人员八、九百人离开了聊城。范筑先在临行前又一次把张维翰找来,一再嘱咐说:“你们青年这股热情是很好的,但得有冷静的头脑,敌人来了,千万不能硬拼。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麻痹大意,一切事要三思而后行。”想了想又说:“你要随时派人和我联系,我在齐河不渡河,看看敌人的动静再说。”

    张维翰点了点头说:“谢谢范专员,你的话我记下了。”

    范筑先撤走后,张维翰代理聊城县长,当天晚上布告即贴在了专署门前。不放心四门的警戒,又巡查了一遍四门,回到了专署已经深夜二点多了。这时候,几天来的疲劳全涌了上来,只觉得眼皮子老打架,躺在床上想歇息一会儿,可是一闭眼,就睡着了。

    刚睡了一会儿,忽然有人把张维翰叫醒,张维翰醒来一看,已是大天亮了。李福尧着急地对张维翰说:“不好了,不好了,29军进城了,缴了我们的枪,还接了北门的岗哨。”

    张维翰着急地说:“你怎么不关城门呢?”李福尧摸着头皮说:“我是想关着来,但是他们一下子就冲了进来,关城门已经来不及了,连我的枪也下了。”

    张维翰埋怨他说:“叫你守城门,守城门,你这个城门没有守好。没有请示就把他们放进来了,还丢了枪。”

    张维翰想到,再埋怨也没有用了,这些服务员都是新兵,没有作战经验,就是再添上十个人,碰到正规部队,也守不住城门,更不用说日本鬼子了。就赶紧命令李福尧说:“赶紧集合部队,准备战斗!”

    李福尧答应一声,就赶紧执行命令去了。

    张维翰急忙整理了一下武装带,就到外面看看情况,刚走出专署大门,就看见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穿着破烂的军装,领着同样十几个穿着破烂军装的叛兵横冲直撞地扑了过来。

    张维翰一看不对,这伙人肯定就是所谓的29军的人,但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对他拱了拱手说:“请问,你是哪一部分的?”

    那人也只好拱了拱手说:“在下是29军石友三部冀北保安队的齐子修,请问你是?”

    张维翰听到,他既已报出了真实身份,自己再隐瞒也就没有了价值,只好说:“原来是**啊,欢迎!欢迎!我是聊城代理县长张维翰,贵军进城,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齐子修眨巴了一下眼睛说:“我们才从前线退下来,确实太累了,想在这里暂时修整一下,不如张县长能不能方便一下。”

    张维翰心里骂道:“连我们的枪都缴了,连我们的城门都接管了,还问能不能方便一下,这哪是**啊,分明就是一些土匪。”但是表面上仍然笑着说:“来都来了,那就到专署里坐坐吧,有什么事情好商量。”

    张维翰把齐子修往专署里让,紧接着齐子修就派上了兵,把守起了专署的大门。张维翰心里骂道:“算你狠!整个专署都让这个小子给控制住了。”

    张维翰把齐子修让到客厅里,各自说着一些抗日的大道理,而张维翰的眼睛却在观察着齐子修的那些溃兵。只见那些兵到了专署后,就翻箱倒柜,只要值点儿钱的东西,就纷纷掖到了自己的兜里,二千元的现金被他们搜去了,就连自己的一些私人物品和钱财也被他们搜去了。

    张维翰更加断定了自己的看法,这哪是抗日的队伍,分明就是一股溃军,或者说是土匪。但是现在自己真是既无人又无枪,枪把子攥在齐子修的手里,稍微不慎,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壮志未酬身先死,这是最可悲的事情,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是聊城呢,这些服务员呢!

    张维翰也只得强忍着气愤,表面上还是笑着说:“贵军来到聊城,实在是我聊城军民的大幸啊,可是还请齐长官约束一下士兵,保证我们聊城军民的生命安全。我们这里没有军队,只有一些服务员,他们都是第三集团军的政治精英,是韩主席一手栽培的。”

    齐子修得了便宜卖乖,也只好说:“那是,那是,”又对外面大喊了一声:“邵排长——”

    他的邵吉胜排长赶紧过来,一个立正:“报告齐连长,有什么指示?”

    齐子修假惺惺地对邵吉胜说:“告诉士兵们,可别伤害了这些年青人啊!”

    邵吉胜脚跟一靠,又是一个立正,喊了一声:“是!”赶紧执行命令去了。

    张维翰还是不放心这些服务员们,和齐子修寒暄了一番,赶紧到专署里驻扎着服务员的东院里去看看。自己一走出这个屋子,就有两个兵在远远地跟着,显然在监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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