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创业梦想的破灭
这日并未下雪，艳阳高挂，将路边的几棵歪脖子老槐树映出了长长的几道影子。 虽有艳阳，但却仍然是寒冷刺骨，那暖洋洋的阳光，似乎也被这寒冷所冻结，背荫的屋檐下，还残留着未见融化的雪堆，一条条长长的冰柱，沿着屋檐垂了下来，如同水晶一般晶莹。 这样的寒冬，自然是没人愿意出门的。 走在长长的街道之上，过往的行人并不多，沿街几处商铺，也是门可罗雀，客人少得可怜。 这一路上，秀儿又给楚元讲解了不少关于广昌元的事情。 广昌元的大本营，就在这大同府中，其**有米行五家，布庄四家，另有两家银号，一家酿醋坊。这些商号除酿醋坊在城南三里外的葛家堡外，其余各号均在南城。 除过这一家福盛米行。 秀儿虽在楚府已有五年，但府中事务，从来都不曾过问过，平时也只是零零碎碎听来一些罢了。 据旁人讲，这家福盛米行原来是大同府内另一家百年老号和福顺手中的一家米行，几年前因为和福顺经营不顺，便将这家米行抵给了广昌元，只是这家米行位置位于城西，城西之处，俱是穷人，买米对他们来说，只怕是这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事情。 是以这家米行自盘给广昌元之后，便一直生意不振，楚老爷也曾动过心思想将这铺子一并卖了，怎奈上有祖训，每一家店铺，都乃广昌元立足之根本，倘若卖了，那便是欺祖灭祖，犯了楚家大忌。 楚老爷这个提议被族中叔伯给驳了回来后，便也不再管这家米行，只派了两三个伙计看店。几年下来，这福盛米行分文未尽，还贴了三个工人的工钱。 索性这些工钱对于家大业大的楚家来说，就如同九牛一毛一般。楚老爷也懒得去管，倒是便宜了那三个伙计，屁事不干，却白捞了五年的工钱。 听到这里，楚元那心里，就如同三伏天忽然掉进了冰窟窿，梦想着创业实现自我价值的小火苗一下子被浇了个通透。 苍天呀，大地呀，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了，你要这样的玩我，再如何说我也是你万里挑一挑出来改变世界的，你就不能让我走得顺一点吗？ 见到楚元失落透顶的神情，秀儿却也不好说话，对于她来说，她至今来记得夫人临终之前，曾拉着她的手千叮万嘱。 “秀儿，我这辈子就只有铮一个儿子，他性子内敛，不善与人交往，所以我将铮儿托付与你，我不希望他能光宗耀祖，我只希望他能寻个生计，平平淡淡过完这一辈子。” 早些，秀儿见到少爷自从没了夫人以后，便整日消沉，抑郁成病，险些丢了性命，还道自己要辜负了夫人的嘱托，可万万没有想到，少爷病好之后，却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凭他现在油滑的性子，想要安安稳稳寻个生计，舒舒服服的过完这辈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自己也算是对夫人有所交待了。 只是，秀儿她只是一介女流，她也自认这一辈子，是决然不可能永远守在少爷身边的。如果日后少爷娶了妻子，生了孩子。自己还会再当少爷的丫环，再像现在这样服侍少爷吗？ 离开了少爷，这茫茫天下，哪里还有秀儿的立足之地，安身之所。诺大的天下，秀儿我又该去哪里呢。 念到这里，秀儿不免也有些黯然，低头不语，走在前面为楚元带着路。 穿过大同府内最繁华的大街，七拐八转，眼前道路却是越来越窄，路两旁的亭台楼阁也慢慢少了下来，转而代之的，却是一处处破旧不堪的木式楼阁，路上依然是难见行人，偶有遇到，也是几个衣着旧衣，肩挑煤筐的穷人。 一阵寒风吹过，卷起了路边残雪，那已冻成冰棱的雪片被风一吹，如刀子一般，扎在楚元的脸上，生疼无比。 秀儿身子娇弱，被这大风一吹，禁不住退了两步，岂知脚下绊到了一块小石，身子这一滑，便向后栽去。 哪知身子刚倒下一半儿，却觉腰身被人一把抱住，转头一瞧，却是瞧见了楚元那张苍白无比却带着一丝关切的面容。 “没事吧。”楚元轻声问道，将秀儿扶起，低声说道，“今儿风大，别给风吹着了，你瞧瞧你，身上这件袄子已经旧成什么样子了，赶明儿我给你去买件成衣，省得再……” 话说出一半，楚元却是说不下去了。 自己身上哪里有什么钱，这几月来的银子，秀儿大半儿都为自己抓了药。 哎，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想装一次怜香惜玉都不行，看来在什么年代，讨女孩子欢心，都是需要本钱的。 秀儿被楚元这么一抱，心头如同揣着好几只小兔子一般，跳得她心乱如麻，身子一颤，急忙挣出了楚元的怀抱，却是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少……少爷，你只需再往前走了半里，便是福盛米行了。”秀儿就连说话，都带着一丝颤音。 楚元正为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不能实现的谎言懊恼着，听到秀儿说话，只能干笑两声，说：“咱们一起走就是了，你难道还要去别处不成？” 看着楚元伸来的手，秀儿心对更慌，急忙退了两步，说道：“少爷是主子，秀儿是奴婢，哪有奴婢走在前面的道理，还请少爷先走，秀儿跟着便是了。”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怎么摔了个跤，摔得变了性子了。 楚元也不好多问，猜疑的瞅了秀儿两眼，抬脚向着前面走去。 而秀儿，却是站在当场，偷眼去瞧了一眼楚元的背影，心思却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府中的丫环小翠。 那小翠本是大少奶奶陪嫁过来的丫环，被大少爷看中，做了几年通房丫头，前些日子已是升做了妾。如果……只是如果……如果我做了少爷的通房丫头，那日后，我是不是就不必离开少爷，这一辈子，都能侍候少爷了。 一念到这里，秀儿那玉面之上，忽然唰的一下爬上了两朵鲜红欲滴的红云，耳根子就像被火烤过一般的烫。 秀儿呀用呀，你这是在想些什么，少爷咱会看上我这样的小丫头，少爷应该是娶大家闺秀，应该娶门当户对的大户人家的姑娘，我……我只是一个山野村姑，只知端水送饭，哪里配做得少爷的……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却听前面楚元的声音响起：“秀儿，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赶紧跟上呀……” “啊？哦……来了来了……”秀儿猛颤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惊声应着，却是收起了那满脑子的杂乱想法，紧跟着楚元而去。 福盛米行很好找，纵然秀儿不提醒，楚元也能找得到。 只见一条满是泥泞的土路两侧，几幢二层木楼，耸立在一片土胚茅屋之间，着实有些鹤立鸡群的意思。 左侧的一幢楼门之上，便挂着一个梨木匾额，上写福盛米行四个大字，门前窗槛之上，却是插着一面白旗，上写广昌元三字。那旗子看似已有些年头，白色的布旗上已经泛起了片暗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