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洛阳难民
星辰二年七月一日，中午。东汉帝都洛阳。 来到洛阳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冯易漫步在街道上，看着周边熙熙攘攘的人流以及林林立立的酒肆、店铺，那一派繁华不已的景象让人很难想象其实这个王朝已经岌岌可危。 银马金车络绎不绝，杂技口艺不时引起一片片拍掌叫好声。 只不过与这些繁荣安乐景象截然不同的却是畏缩在宽阔马路最旁侧角落里的乞丐们。 这些乞丐当中，有家乡遭受了天灾肆虐而外出逃难的灾民，亦有害怕黄巾军并非他们所宣扬的天道之师而逃离战争之祸的难民。 看着那些干瘦脸颊上弥漫着渴望、不甘、悲戚、麻木、绝望的眼神，冯易心里再次被狠狠触动。 他再次暗问着自己，这，真的是一个游戏？ 满面红光的帝都百姓兴奋异常的看着杂耍表演，而角落里瘫软无力的难民们却是无比渴望的看着路边的馒头摊； 酒肆里的食客们大口吃rou、高谈阔论，酒肆窗口下的七八个少年乞丐则是耸动着鼻头不断的深嗅逃出窗外的香气。 他们也只敢蜷缩在窗户底下，若是出现在门口，那一定会被店小二狠狠胖揍一顿，说不得，那本就干枯的身体会被直接打死。 并非臆测，实是他们亲眼目睹了许多人想要冲进酒肆讨要吃的而被生生夺取了生命，其中也有着他们的亲人…… 冯易强迫着自己不再关注这些，可是本能却让他无法做到。 他很清楚，这天下的难民亿万万，光这洛阳就说不定有几万甚至几十万，他根本无能为力。 可是，情绪在此时压倒了理智。 他暗暗地给自己找了好多理由，比如那些蓬头垢面、瘦骨嶙峋的少年跟自己小时候很像；又比如自己只救助眼前的这些，以求个心安；再比如收买人心…… 冯易袖袍中紧紧攥起的双手缓缓松开，右手一展出现一个钱袋，而后交到身后的康平手里说道：“康平，买下那两个馒头摊，让摊主全力蒸制馒头。” 康平接过钱袋不解的问道：“主公，我们买那么多馒头干什么？” “给他们。”冯易朝着那些难民撇了撇嘴。 “这，是！”康平闻言不由有些迟疑，不过看到冯易眼中的坚定之色只得点头称是，而后带了十个紫霄卫向着馒头摊走去。 让安静思负责安顿时迁，同时让公羊望舒负责无极镇大小事务之后，冯易便带着康平和三十个紫霄卫从临河城转道赶到了洛阳。 如今无极镇的粮食早就收获了一茬，而且也给了公羊望舒市场的管理和使用权限，同时也免去了匈奴之祸，因而冯易放心的赶到了这里。 就算有什么事，他和同来的几个紫霄卫身上都寄生有暗纹蜂，也很快便能收到消息。 来到洛阳之后，他们还未来得及去购置一处房产，不过已经安排了两个紫霄卫去联系。 逛了一段时间之后，冯易便打算带着众人去找个地方吃饭，没想到却是碰到了这档子事。 兴许是这条街道是城内最繁华的商业街之一，这里聚集的乞丐也是碰到的最多的，光现在能够看到的就有好几百人，若是加上一路过来看到的，那起码得有一两千人。 没过多久，一阵喧闹声忽然想起，继而半条街道开始大乱。 “馒头！馒头！” “我要馒头，我要馒头！” “呜呜，孩子，有馒头吃了，太好了，你在这儿乖乖等着，母亲去抢馒头！” “爷爷，您再坚持一下，马上就会有吃的了。您一定要坚持住，孙儿这就去领馒头。” “滚，滚开！馒头是我的！是我的，统统都是我的！” …… 街道上的百姓们被疯狂的难民们吓了一大跳，看着那些如同疯牛般发红的眼睛，尽皆害怕的躲到了一边。 同时，酒肆、商店里的人群亦是被惊动，都探出脑袋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一些成年难民疯狂的撞开、甚至殴打前边的妇女、老人和小孩，冯易不由眼光一寒。 看向身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换了普通武士服的紫霄卫说道： “去，闹事者、不排队者废其一肢！不过注意点分寸，不要闹出人命。” “诺！” 身后的十八个紫霄卫中立刻走出十四个来，分两队快步奔向两个馒头摊。 “臭****，敢挡老子的路！哼！馒头是我的！” 一个身体比较壮实的蓬头男子一把扯住前边一个中年妇女的头发向旁边狠狠一甩，而后满脸疯狂地继续朝前挤动。 “嗯？你，啊！” 正在此时，一个身着蓝色武士服、腰挎长刀的年轻人忽然出现在身前，已然陷入疯狂的蓬头男子狞笑一声就要冲上去，可惜却是被突如其来的剧痛激的大声惨叫。 这一声惨叫使得疯狂的人群顿时一滞，而后，更多的惨叫声接二连三的不断响起。 本来无限疯狂的难民人群顿时被这些惨叫声惊醒，一时间驻足下来不敢有丝毫动作。 他们见过太多随意虐杀难民的事迹了，他们此刻也在担心这次会不会轮到了他们？ 一时间无尽的恐惧弥漫上心头，心中更是无限绝望。老天为何如此残忍？难道自己的未来不是饿死就是被杀吗？ 馒头摊十几米外，一辆看起来十分平凡的马车被难民人潮阻隔了下来，车上的马夫紧张的注视着周遭难民们的一举一动。 而车内两个侍女装束的女子亦是浑身紧绷。只有坐在最中间的一个女子并不如何紧张，只是轻蹙着眉头，透过车帘看着外边的情形。 “小姐，以后我们还是少出来吧，这外边实在是太乱了。”一个侍女右手紧紧抓着左袖内的短刀，却是看向中间的女子忧愁的说道。 “唉，这些难民太可怜了，饥饿使人疯狂，那些人做出疯狂的举动其实也怪不得他们。只是父亲一向清廉勤俭，我就是想帮他们也有心无力。” 女子清秀脱俗的脸庞上浮起一丝悲悯的神色，有些于心不忍地摇头叹息道。 “小姐啊，他们就是一群刁民，到这个时候你还替他们说话。你看都有好几个妇人被打的爬不起来了。” 另一个侍女撇撇嘴说道。 女子闻言暗叹一声没有说话，不过眼中却是一片悲哀。朱门酒rou作庞池，寒家无米尽白骨。这天下，究竟何时才能让百姓安享田园？ 冯易来到两个馒头摊中间的一个单轱辘车旁，而后纵身一跃站在车栏杆上喝道： “风某不忍大家饿死街头，因此盘下这两个馒头摊位，准备给大家吃一顿饱的！ 怎知有人竟然残忍对妇孺老弱狠下辣手，哼！堂堂七尺男儿，岂可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今日我可以不计较你们此前的野蛮行径，管你们一口饱食。但其后，我希望你们身体健全者能够自行谋取生路。 不论是入伍，还是去做苦力，这些起码都能保你们生存下去。 至于那些妇孺老弱，风某能力有限，无法长期供给，但你们也可去接一些缝补衣物之类的杂活。 总之，路，都是要靠自己去走的！没人能够帮你们一辈子！ 好了，要想吃馒头，就乖乖的排队，若是还有人敢捣乱，我风某人可不会再客气！” 听到冯易的话，聚拢起来的难民不由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眼中放出一阵希望的光芒。 肠子早已经饿得贴在了肚皮上，这次终于能够饱餐一顿了。 至于找活干，有些人开始暗自思索，但有些人却根本顾不得想这个，此刻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 在之前的教训和二十几个紫霄卫凶狠的眼神下，没人敢再闹事，开始乖乖地排成几溜长长地队伍。 前边不时有人领着四五个热气腾腾的馒头泪流满面的离开，但后边的队伍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越来越长。 那是远处的难民们闻讯，在不断的赶来。 洛阳的百姓们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有人赞赏冯易的举动，有人嗤之以鼻，有人麻木不仁，亦有人为难民们狼狈如丧家之犬而心中悲戚…… 十几分钟过去了，已经有五百多个难民领取了馒头，但后方的人群却是丝毫也不见少。 冯易无奈只得派人进入各个酒肆让店里准备馒头，重新开了几个馒头发放点。 同时还租了几口大水缸摆在附近，之前可是有人因为吃的太急而差点噎死。 两个馒头摊位的摊主揉面揉的早已胳膊酸痛，幸好有同情难民的百姓加入了进来帮助他们换工。 半个小时后，见那黑压压的队伍仍旧不见头，冯易不由一阵无奈。 暗叹一声，冯易对着身旁的一个紫霄卫低声吩咐几句。 这东汉的物价明显高于其他地方，他已经花掉了接近十枚金币，接下来只能再拿出十枚金币应对剩下的难民了。 不过他没有太多的精力消耗在这里，接下来的十枚金币能帮助多少人是多少人吧。 等到钱花完，那些店主和摊主自会停下供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