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节 一筹莫展
三省六部，以礼部最为悠闲，称得上是清水衙门。 这三道圣旨一发，很快传遍京城，礼部随之热闹起来。 国子监祭酒兼礼部尚书孔正风散值之后回到府中，他那府上来来往往的以读书人为多，这天破天荒地来了许多重臣。孔尚书见这些三三两两来拜访的大臣都是吕党、李党成员，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将他们延请至客厅。 户部尚书王繁璋、兵部侍郎张妙手、工部侍郎林雄威为第一起，这三人都是吕党重要成员。坐定之后，王繁璋很直接地说道：“孔尚书，礼部执掌国家仪式，地位崇高，历来都由骨鲠之臣担任，我等素来敬重孔尚书的气节。今天大朝会皇上追封荣贵妃为皇后一事，于理不合，我和张侍郎、林侍郎等联名具折，请皇上收回旨意，想请孔尚书领衔拜发。” 孔尚书淡淡地问：“唔？怎么个于理不合？” “荣贵妃薨殁已经一年多，皇上下旨称荣贵妃‘柔嘉维则，温恭笃于天赋，礼度攸娴，主雅化于闺闱’，岂不有点牵强？” “皇上念及荣贵妃旧情，下旨追封，此乃贤主所为。” “孔尚书，你有些迂腐了吧？皇上追封荣贵妃，容易让臣子引起误会，以为属意于九皇子，从而形成新的党争。要是大小臣工欲行拥立之功，势必造成朝局动荡。” 孔正风惊讶地说道：“王尚书，我只知有某些心怀不轨的大臣欲拥立庆王、雍王，从未听说有人欲拥立九皇子，何来朝局动荡之说？你是不是觉得今日指婚，九皇子抢了七皇子的风头？” 兵部侍郎张妙手脸色不豫地问：“这么说来，孔尚书是支持九皇子了？” 孔正风猛拍桌子，道：“皇上若传位于二皇子，我就拥戴二皇子；若传位五皇子就拥戴五皇子；若传位于九皇子就拥戴九皇子。这才是为臣子的本份。我倒想看看这些抢在前头欲立从龙之功的大臣猜错了皇上心思会有什么下场，送客！” 将这一拨人轰走，第二拨又来了，却是刑部侍郎张春来领头的李党。孔尚书板着脸说道：“诸位要是来谈皇上追封荣贵妃的事情，就免开尊口，自讨没趣。” 张侍郎慢条斯理地说道：“礼部素来清闲高贵，朝廷设此机构，不外乎为了匡正礼法，要是礼部看到皇上牵强附会地追封皇后都不敢发声，岂不有辱职司？” 孔正风冷笑道：“皇上追封荣贵妃为皇后，正是明君所为。我要提醒各位大人，为臣子者，当恪守君臣之纲，若是违背圣上之意，谋不轨之心，到时候很可能落个满门抄斩。来人啊，送客！” 这天，孔尚书被这些前赴后继骂走一拨又来一拨“忠臣”搞得焦头烂额，最后不得不在府邸门口贴上告示，三天内不见客！ 再说景云公主，她这段时间几乎把全副心思都花在九皇子身上。这个自懂事起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公主最受允康皇帝宠爱。因为这个原因，二皇子、五皇子、三皇子等皇兄都对她另眼相看，时不时送她一些好玩的礼物。皇子们惹了祸第一个去央求的往往也是这个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没人来求她的皇妹。 久而久之，她成了一个喜欢揽事，容不得受人欺负的主子。 也因为这个原因，被最没出息的九哥捉弄几次后，景云公主勃然大怒，时时想着要教训九哥，随后，她惊讶地发现，最没出息的九哥才是最有出息的皇子，完全颠覆了认知，景云公主不知不觉中开始崇拜起燕枫来。 这天，她从梅妃那里知道父皇将吕青莲、张忆晚都指婚给燕枫，忙问详情，然后顾不得昨天还和吕青莲吵了一架，撒腿就往吕府跑。 “小娘子，小娘子，公主来了。”一见景云公主快步到来，桃子、莲子吃一次亏买一次乖，急忙通风报信。 吕青莲已经知道皇帝指婚的事，说不尽的烦恼忧愁，听说景云公主这个“大嘴巴”来了，吓得急忙往被窝里钻，装睡！ 景云公主看到她卧榻上蚊帐一阵乱动，被子外还露出一截没藏好的衣衫，一把将被子掀开，道：“躲什么啊躲？人家有事找你。” 吕青莲脸色凝重，道：“你别说九皇子的事，烦！” 景云公主“嘻嘻”一笑，道：“九嫂，我不谈他，只谈你。” “我撕烂你这张臭嘴！”吕青莲怒极，跳起来就向她扑去。 虽说吕青莲是“女文曲”，可是身在大祁朝，有钱人家的女子也都人人习武，吕青莲的武功底子也不弱。 景云公主以前和她经常切磋交手，对她的套路熟门熟路，不一会在吕青莲的闺房中打得乒乒乓乓，桃子、莲子两个婢女不敢插手，看得干着急。 “好啦好啦！”景云公主抽空在吕青莲胸部摸了一把，道：“别跟我发疯，知道你其实心里痛快着呢，把张忆晚都压在身后，今天这道旨意出来，羡煞了无数少女。” 吕青莲垂泪道：“都说了和你绝交了，干吗还来招惹我？” 景云公主笑道：“本来嘛，绝交就绝交，大不了不相往来。可是你现在成了我的嫂子了，怎么可能不相往来呢？告诉你，我现在最崇拜的就是九哥。” 吕青莲哭道：“我快被你和九殿下逼死了，大不了明天三尺白绫，来个眼不见为净。” “咦？奇怪？九哥怎么逼你了？难道你真的以为是九哥向父皇求亲的？” “不是他，也是武安侯！都一样！” “这下你真的搞错了，母妃告诉我，武安侯求亲，要的是张忆晚，根本没提你的名字，是父皇做主让你做正妃，张忆晚做侧妃的。” 吕青莲抹去泪水，问：“真的？” “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乱说？喂，这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啊，你可别告诉他人。” 吕青莲是个极有智慧的女子，听到这句话心中猛地一沉。如果是武安侯或者九皇子请求的也还罢了，事情还有变化的可能，但此事完全是皇帝做主，只能确切地说明一件事：皇帝要立九皇子为储君的决心非常大，为了减少九皇子继位的阻力，才指她为正妃，这是明着提醒吕不群如何站队啊！可是，爷爷意志坚定，仍然把全副心思放在雍王身上。如果继续一意孤行，到时候可是谋逆大罪！ 想到这些，她突然间怔怔不语。 景云公主笑道：“想明白了？我也羡慕你呢，要是将来九哥继位，你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吕青莲眉头紧锁，柔声道：“公主，我可能不留在京城了，去益州和爹娘住一起。” “这是为何？吕家的大宅在京城，你住在这里名正言顺。莫非怕九哥欺负你？不会的，九哥最讲道理了，你成了他的正妃，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他对两个婢女都那么好，怎么会欺负你？” 吕青莲心中凄苦，满腹心事无人可共，只能缓缓摇头，道：“公主，你不懂的……” “怎么了？这其中有什么缘故？对了，吕首辅原来是一直支持五皇子的，这样一来，为了你，也为了吕家的利益，他应该转而支持九皇子吧？” 吕青莲被她说中心事，眼泪又忍不住下落，道：“我怎么知道祖父的心思？” 景云公主眼珠子一转，道：“我有些明白了，你是在担心吕首辅仍旧支持五皇子，九哥因此怪罪于你，对吧？你可以和吕首辅讲道理啊！他要是转过来支持九哥，将来吕家的荣华富贵只会比现在强，不会比现在低。九哥也会更加喜欢你的。” “公主，咱们不谈这件事了，好吗？” “那咱们算是和好了吗？” 吕青莲点点头，道：“公主，以后可能有很多事要麻烦你。” 景云公主拍拍胸口，说道：“包在我身上！是为了给你和九哥之间通信吧？咱事先说好了，你成为九哥的正妃后，可不能欺负我啊！”说完，忍不住又摸了吕青莲一把，道：“青莲，让我在九哥摸你之前先摸几把，到时候气气他。” 桃子、莲子偷偷一笑，转身避开。 景云公主拍开她的**手，说道：“公主别闹，我现在没心思和你开玩笑。” “你不是说你祖父一向喜欢你吗？你和他多谈谈，相信他看得清形势。” 吕青莲却知道，事情绝非景云公主想象的那样。九皇子虽然在武定场一鸣惊人，但在祖父这样的朝臣心中，十多年的“废物”形象哪有这么容易改变的？最怕他自以为可以掌控全局，反而坚定辅助五皇子之心。以为逆势中辅助五皇子登上皇位，才更能得到五皇子称帝之后的欢心。 他们还是轻视九皇子啊。就像二皇子派出刺客全军覆灭以后，还以为是自己人哗变，压根不相信九皇子府有全歼他们的实力。仅凭这一条，结局就让她闹心。如果自己反复向祖父说明九皇子的可怕之处，要是祖父改变了立场转而支持九皇子也罢，若不是这样，岂不是自己成为祖父的帮凶，帮他提高警惕来对付九皇子。 这让她怎么选择？皇帝明发上谕之后，自己此生不可能再嫁别人了啊！ 足智多谋写出《红闺记》被人惊为才女的吕青莲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