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节 毒不倒
豫州位于中原大地的东部，黄河在其南端穿行而过。 这片土地上的平原和山林差不多面积，耕地极多，是大祁的富饶之地。 大祁立国时，封邑豫州的第一代齐王是太祖皇帝最亲近的兄弟，为大祁建朝立过大功，因此封邑最好。 传到燕开城这一代，齐国风气渐变。 大祁本来就是个尊武轻文的朝代，读书人没什么地位，被人斥之为“酸儒”。燕开城登上齐王宝座之后，齐国范围内的尊武精神推高到了极致。邻里纠纷、官府断案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涉事双方上擂台比武，赢的一方胜诉，败的一方败诉。 拳头就是道理，要是拳脚比不过人家，你就得老老实实做人，被人欺辱了活该！ 在这样的风气下，每家每户的孩子自懂事起就必须练武，没有武艺断然没有前途，任何人都可以踩你。邻里邻居，双方子女武技差不多高，相处也就和睦，没人轻易挑衅；若是有一家明显处于弱势，那么这家人家只能委曲求全，断不敢和他人争长短，只能任人欺压。 因此，齐国多的是武功高强之辈，但在这样极端的气候下，武夫身上多了一种邪气，动不动就拔拳相向，不安份得很。 却说豫州南部的宛县有个村庄，名叫澎潮。 这个村人口不多，一百多户人家，村里的保正姓雨，叫雨正齐。能够成为保正，自然是村子里武技最高的一个，可以服众。雨保正别的都还满意，就是膝下无子，生了三个孩子都是女娃。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没有男孩不就要绝后吗？ 雨保正很着急。 三个月前，他娘子生第四胎。雨保正特意去村南的道观求签，道观的老道士给他解签，云里雾里一番话，然后告诉他，只要不出意外，此胎必定是男孩。 雨保正扔下两串钱，乐呵呵地回村。 那天，本来是晴天，雨保正媳妇生娃的时间是在正午，突然间一道彩虹从北边京城方向跨越数千里空间，一头连接到澎潮村，就像在天空架了一座彩桥。有村民说，看到有人从彩虹桥上下来，直接走进了雨保正的家。 这本来该是祥瑞！ 但让雨保正郁闷的事情发生了，听到孩子的啼哭声后，他焦急地等在门口。稳婆出来告诉他，第四胎依然是个不带把的女娃。 雨保正一张方脸瞬间变成灰色！ ……这个女娃子因为出生时一道彩虹横跨南北，雨保正取名为雨夕颜，意为容颜上佳的意思。 还有一件奇事，女孩子出生时右手紧紧握拳，稳婆掰开她的小手，发现掌心攥着一个发结。十几根头发做成的小结，每根头发上都打了许多个结，有点像村民记事情时用绳子打的那种结，但每个结似乎都含有术法。 这个发结一离开女娃的小手，她就会哇哇大哭，交给她之后就扁着嘴笑。 这天，村北的官道上马蹄声格外响亮，蹄声节奏感强烈，敲打在地面声势骇人，二千人的骑兵队伍，似乎有上万人经过一般，地动山摇。 雨保正站在村口看着军队经过，他分辨得出，这不是齐国的军队，齐国的军队纪律没有这么严明。 ……经过的骑兵是奉旨护送九皇子到豫州境内查勘水患的御林军和北府军。 这天一早拔寨，燕枫下令将重伤员移交给通州官兵。 然后，将战死的将士尸体，埋葬在东曦镇南的山脚。 接连两仗，御林军和北府军捐躯的将卒共一百十二人。落葬之后，燕枫亲自取了一壶星王酒，浇在坟前，在坟前宣告，将照料他们的家属，全军将士大为慰藉。 他们是从豫州西南的宛县入境的。 经过澎潮村时，阿九惊讶地发现身上的留有刘嬷嬷本命真血的法术发结发出一阵阵热意，取出一看，发结闪闪发光，中间的一个小结指向官道南侧的村庄，忙说道：“阿枫，刘嬷嬷就在这附近转世。” “啊？”燕枫惊喜地问：“就在这附近？” “嗯，发结跳得特别厉害，指向南侧的小村。” “可是，刘嬷嬷转世前告诫过我们，满三年才可以带她回来。” “嗯，我记得，我们只要记得她转世之后就诞生在这个小村就可以了，三年后再来找她吧。” 燕枫犹豫不决地问：“要不？我们先找到她，给她家里留下些财物？” 阿九急忙摇头，道：“这会破坏天道的，她转世无数次了，自有生存之道，我们现在去找到她反而坏事。” “嗯，那好，我让唐将军去了解一下这个村子的村名。” 根据圣旨内容，齐王奏报的水患就发生在宛县一带，燕枫自然不去齐国的国都，大军直插宛县县城。 这一路走来，因为队伍庞大，走的都是驿路官道，燕枫不能像微服私访的官员那样绕开大路走小道，从民间摸情况。 天黑前到达宛县县城。 宛县是座中等规模的县城，城内人口大约有五六万，城墙、城门都比较破旧。 大军进入宛县，宛县县令在城门口迎接。 按照大祁朝规定，诸侯国县令以上的官员，由诸侯王提名，奏报朝廷批准。然后由吏部下公文任命。虽然事实上是由诸侯王决定，但名义上，任命权仍属于朝廷。 宛县县令是个三十多岁的武夫，斗大的字认识不了几个，最多装一箩筐而已，看向九皇子时，眼神闪烁。 前天偷袭九皇子的骑兵中就有他的侄子，把命丢在东曦镇外了，此时，脸色自然不佳。 他带着宛县一班官员在城门口唱名。 “卑职宛县县令刘荣，前来迎接九皇子殿下。” “卑职宛县县正洪大海，前来迎接九皇子殿下。” “卑职豫州屯田司员外郎张冲，前来迎接九皇子殿下。” “卑职……” 燕枫骑在马上问：“刘县令，朝廷接报，宛县遭遇特大水患，一路行来，却没看见水患影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荣响亮地回答：“殿下，水患消退四五天了，所以看上去不明显。但是六七天前，宛县到处被大水所淹。” “那好，你明天带我查看水患严重的地方。即使消退了四五天，水患的痕迹应该不会彻底消失。” “自当效劳……殿下，本县已给您预备了一处宅子，婢女都是本县精心挑选出来的。” 燕枫身边不仅有老剑仙等绝顶高手，还有阿九这样的幻术高手，林长河这样的机关专家。不管对方在宅子中布下怎样的机关阵法，或者埋伏怎样的高手，都浑然不惧，点点头说道：“带路！” 来到这处宅子，青砖灰瓦，院子并不太大，但尚算整洁。 楚夏抽出五十名御林军将士在院子四角布防。 走进宅子，阿九、林长河等人观察四周，并无异常。宅子内确有刘荣说的精心挑选出来的婢女，长得有那么几分灵气，和京城中的女子略有不同。 刘荣说话做事都是很直爽的样子，对九皇子的不满也掩饰不住。 “殿下，一路辛苦，请用餐吧。”见燕枫没有反对之意，他转身喝道：“给殿下上菜上饭。” 婢女很快端上饭菜。 他们这一桌，除了燕枫、阿九，还有老剑仙、花蝴蝶、百变机关、慧通和尚、魏无道、无双等人，宛县县令只能站在桌边伺候。 燕枫举筷，还没有夹菜，阿九“咦”了一声，说道：“阿枫，这汤有问题。” “嗯？”燕枫转过脸问：“刘县令，怎么回事？” 刘荣一愣，对阿九大为不满，道：“不可能，这里的厨子和婢女都是本县亲自挑选出来的。” “那你喝一口？” 刘荣生气地看了阿九一眼，端起碗就喝，只喝了一口，脸色一变，“啊吆”一声就倒在地上打滚，“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燕枫诧异地看了看阿九，刘荣想都不想端起汤就喝，说明真的很信任府里安排的下人，“阿九，给他治治。” 阿九拿出一颗解药，这种辟毒丹还是在云峰山内谷的时候制作的，道：“吃了这颗就没事。” 燕枫接过丹药，道：“刘县令，张开嘴巴。” 刘荣痛得满地打滚，赶紧张开嘴巴。燕枫将丹药弹入他的嘴巴。刘荣吞下，不一会，疼痛感消失，哼哼唧唧站起身，随后又“噗通”一声跪下，道：“殿下，卑职不知道怎么回事，卑职立即将厨子拿下问罪。” 他虽然是齐国的官员，对燕枫也有近仇，可是，出了这档子事，总要请罪，九皇子此来齐国，是奉旨查勘灾情，钦差身份，有先斩后奏之权的。 屋顶上突然有人不屑地轻哼一声。 老剑仙长身而起，跃上屋顶……远处，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他担心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也不去追赶，回到屋子后说道：“是个年轻女子，逃了。” 阿九稳稳地说道：“八成是那个小泥人，她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燕枫眉头皱起，小泥人？自己没得罪过她啊？两次见面都很和善。在柳庄那次，屋顶坍塌之后她就消失地无影无踪，难道她就是城门口的那个杀手？ 一时间满腹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