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垂危的誓言（1）
距离王都伊兰城外几十里的小城镇。 这原本平静的村庄在这一天被大量涌现出的逃亡者所打破。伊兰城的陷落，将拉贝尔斯的领土带入了一个混乱的局面里，预感到了王国即将灭亡，由雇佣军演变成的乱兵开始在王国境内流窜，熟悉地形的他们对周边村落展开了洗劫。在准备打捞一笔后就逃离这里到别国逍遥快活的他们将拉贝尔斯带往了更加腐烂的深渊。罪恶的毒瘤开始在境内蔓延，逐渐一发不可收拾。 涌入的大量流民让这座不大的山城变得一下子拥挤不堪起来，街上随处可见无家可归的人。这些人中有大部分都是穿着鲜艳服装的富民，但眼下这身衣服除了卖钱已经显示不出它的价值了。 收回窗外的视线，赛芙琳忒知道现在非走不可了。城内的人越聚越多，再不离开，一旦帝国兵尾随而来，她们就将暴露。 在被迫烧毁了书房，断绝了和王都的道路之后，赛芙琳忒已经对尤古朵拉的生还不抱希望了，但内心里总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这就是她从密道出口出来之后没有立刻离开这座城镇的原因。 她想等那个少女的出现。 “走吧。”她无力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不再等等吗？”艾萨芮恩说道，“说不定很快她就会来……” 房间里坐在墙角的沙利叶没有说话，但她看向赛芙琳忒的眼神中无疑也透露着和艾萨芮恩同样的讯息。 幸亏她们来得早，城镇里才会有空的房间居住。要不然就只能向窗外的那些后来者一样，留宿街头了。 “走吧。”她再次重复了一遍。 房间里静的出奇。 良久，黑发少女叹了口气，打破了这份寂静。这一声叹气，代表着她的妥协。 “走吧。”她这样重复道，“虽然很可惜，但她还是没来。我会在沿途做上记号，我想如果是她的话，应该能够看得懂的。” “嗯。”女孩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沙利叶。” “是的。” “你去把马牵来，等我们结算完房钱就离开。” 先自己一步撤离的玫琳等人，她并没有在这里看到。在担忧对方安危的心情下，她也想快一些离开这里去寻找她们。 把王权之剑包好后下楼。将一枚拉贝尔斯金币丢在前台上，三人跨上了准备好的马匹。这三匹马显然不如之前的战马韧性好，但也算是个代步工具。 带着对同伴的担忧，三人踏上了路途。 赛芙琳忒准备尽快回安纳斯领，现在王都被攻陷的消息正时刻不停地传遍拉贝尔斯王国全境，她必须赶在帝国军攻下安纳斯领之前和在那里的菲安利雅等人汇合。 王城里的尤古朵拉，还有现在不知所踪的玫琳一行人的安危，也是她时刻都在担忧的事情。尽管想要赶回南方，但这份焦虑也拖延了她们前进的速度。直到太阳落山，她们也没能赶到下一个城镇。 不得已，三人只好在森林里露营。 若换在以往，赛芙琳忒对这样的野营还有点兴趣，但现在，她已经没有了欣赏露营地风景的心情。拉贝尔斯即将大乱，她已经能够感觉的出来。沿途她们已经见到了不止一处被丢弃的行李，还有那些传闻的乱兵，更是让她们感到这次路途的危险。 尽管三人都会一些武艺，但此刻她们意志消沉，在面对数量众多的乱兵很容易就会被抓住。 数量庞大的雇佣军会选择大道通往王国各个城镇村落作乱，走大路虽然快，但遇上对方的几率也会增加。为了躲避这些趁机作乱的雇佣军，不得已只能挑选人迹罕至的森林走。 事实上，即使是森林里，也不一定就是最安全的。除了乱兵，还有野兽出没。拉贝尔斯晶矿脉丰富，但也不会是座山里就会有大量魔兽，而在离人烟较近的森林边缘，那些可能出现的野兽也不过是野猪之类的下酒菜而已。威胁最大的还是人，三人心知肚明，所以也没有点燃篝火。只是在林内清理出一片空地，当做是临时的休息点。 一夜无事。 次日，一夜没睡好的赛芙琳忒揉着发涩的眼睛准备继续赶路时，她从艾萨芮恩那里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沙利叶生病了。 大概是昨天没有生火取暖的缘故，她受了严重的风寒。虽然作为她的护卫而跟随了一段时间，但对于富民阶级长大的沙利叶来说，多半都是在城市里过夜，在野外的露营却是第一次。缺乏必要的经验加上对尤古朵拉的担忧，让她的身体免疫能力下降到了一个很低的程度。 只是在森林里过了一夜，立刻就生病了。 疾病总是会在你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降临。就好像感冒一样，它总是会化妆成各种形态入侵人体。因为前一次身体已经对这种感冒的病毒有免疫力了。 若是换做赛芙琳忒，得了感冒也就是随便吃两片药，然后靠喝水挨过去。通常这也不算什么大病，神殿的牧师或者药剂师都可以为这种病治疗。但她们现在在森林里。距离最近的城镇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才到，在这段时间里病情很有可能会恶化。 “艾萨芮恩，这附近能够找到治疗风寒的草药吗？”收回捂在少女额头上的手，赛芙琳忒问道。 “这样我们就得花更多的时间。”黑发少女点头表示她会试着去找，但担忧也是有的。在这样的环境里，她们必须分秒必争，和帝国人抢时间。沙利叶的病来得非常不是时候。“并不是满上遍野都是药材。我觉得与其花时间去找还不如到最近的城镇寻求牧师的帮助。” 赛芙琳忒沉默不语。生病的人在远离人烟的地方行动危险性会大大增加，因为体力要同时应付行动和病痛的消耗。这个时候若是再遇上野兽，无疑是非常危险的。 “殿下，我想我可以坚持的……”少女虚弱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她太过大意了，以至于现在裹着毯子缩着。脑袋昏涨，呼吸也不顺畅。但她不想让赛芙琳忒为她的事情而耽误了行程。 “好好休息，不要说话。”对方逞强的行为，赛芙琳忒怎么会看不出来。让对方换了一个舒适些的姿势。 “我去取些水来。”艾萨芮恩说道，“顺便去探个路，如果附近有村子，我会立刻来通知你的。” “路上小心些。”说完女孩又加重了语气，“一定要小心。” 回应她的是对方常用的咧嘴表情。 少女的脚步渐渐远去，四周又陷入了平静。清晨下的森林伴着鸟叫，原本应该是一副非常美好的画面。但是此刻赛芙琳忒的心情却非常沉重。 尤古朵拉没有见到，玫琳她们也了无音讯，下落不明。就连自己这边也有同伴因疾病倒下。她已经感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了，眼下发生的一切无疑是自己目前为止最大的一次劫难，王国的陷落，同伴的失散，让她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静下心来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有些疲惫。 她在周围找了一些木枝，升起了一堆火。生病的情况下必须多喝水，冷水只能加重病情。虽然自己喝是没有问题，但为保稳妥，她准备将水烧热了再给对方喝。 “对不起，殿下……”看着女孩为自己忙碌，沙利叶感动之余又觉得愧疚。如果自己的身体不那么脆弱，她们现在早已在去王国南方的路上了。 “说什么傻话呢。”把手里的干枝条丢进火里，赛芙琳忒坐在少女的身边，“真觉得对不起的我的话，就赶紧好起来吧。” “我和尤古朵拉是从小认识的。”她默认了女孩的话，像是要说些排解一下内心的忧郁，她这样开口了。“但我想她一定不希望有我这么一个玩伴吧？她身为贵族，而我却是富民之女。阶级摆在那里，要说我们两个有什么关联，恐怕也多半是利益之间的利用关系吧？” “难道不是这样吗？我家里虽然有钱，但却依旧是平民的身份；尤古朵拉的父亲虽然挂着一个贵族头衔，但是在没有出名前，那也不过是一个头衔而已。在外人眼中，贵族都是很厉害的人物，但那也是分人的。贵族的头衔也分实衔和虚衔。很可惜，尤古朵拉的父亲不属于厉害的人物，所以我这个平民一直以来都在欺负她却能够活到现在。”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她的父亲是学者，殿下您知道，学者在没有出名前，都是一个几乎要依靠别人资助才能生活的。虽然她的家族有贵族的头衔，但说句难听一些的话，也只剩一个空壳罢了。” “而一直资助他们家族的，就是我的父亲。我一直都不清楚，我的父亲为什么这样坚持着十多年来的资助从未动摇。也许说他一直都期望自己能够押对宝？让尤古朵拉的父亲功成名就之后便与踏进贵族的行列中去？” “说起来，我很讨厌她，也很嫉妒她。” “在过去，我一直都认为这个和我同龄的家伙明明什么本事都没有，却像蚂蝗一样吸附在我的家里，依靠我父亲的资助生活。依靠着别人才能活，我不喜欢这样的人。” “我知道她也不喜欢我，因为我将我不喜欢她的原因当着家里人的面说了出来，而她当时也在场。” “我们的关系从认识开始就很糟糕，这是理所当然的吧？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数落，换成是我也会对对方感到憎恨的。很丢脸不是吗？” “之后她就离开了我的视线，和她的父亲一起。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对我来说，我们之间的见面认识也不过是我们双方人生中的一段插曲而已。或许之后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但我真的有些天真了，或许我比那个傻丫头天真些？呵呵……我没想到几年后我们又见面了——在殿下您的身边。看着她在您的身边那么受到重视，我又开始嫉妒她了。什么都不如我，却比我还受到殿下您的重视，这难道还不能成为我嫉妒她的理由吗？” “尽管我们一直以来都看双方不顺眼，但能够一起侍奉殿下，一直以来相安无事，真的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呢。对我来说，能够以平民的身份侍奉殿下，真的非常荣幸，想必尤古朵拉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个……确实如此。”赛芙琳忒点头回答，她只是作为一个听众倾听着。 少女笑了，“果然，即便我们性格不同，但关于殿下的事，想法却是一致了。”停了一下，她又轻声的说道：“能够侍奉殿下这样的人，我感觉好幸福。” “我也是。”低头亲吻了对方的额头，赛芙琳忒说道。一直以来，她都不甚清楚尤古朵拉的过去，现在通过她的死对头的沙利叶，她将这零碎的概念补全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愿意听她亲口讲述。” “我也是，殿下。她离开的那段经历，我也很想听她亲口和我说。” “会有机会的。” 赛芙琳忒刚想说什么，碗里的水已经煮沸，她便停止了这个话题起身去取水。 这个时候，林子里也传来了艾萨芮恩返回的脚步声。 “抱歉。这附近没有村落。”将身上的装备卸下，黑发少女带着遗憾说道，“不过我找到了白芷草。这玩意应该可以治疗沙利叶的病情。” 将草药拿过，弄成了末倒进了水里，又煮了一会，喂沙利叶喝了。 看着熟睡了的少女，赛芙琳忒的心情稍微恢复了一些。 “明天我们再出发。”拿着树枝在地上拨弄了一番，女孩说道，“这附近的地形如何？” “我试着向南方走了半个小时，并没有发现有尽头的迹象。”艾萨芮恩如实说道。 “往东南方向呢？” “在森林里偏移方向可不是件正确的事情。”艾萨芮恩说道，“尤其是这样的密林。” “地图上我们的位置应该已经接近安纳斯领了。这片森林一直延伸到安纳斯领的西边。”赛芙琳忒打开了地图比对着，“我们应该在这附近。”她手指了指表示着树林的一个位置。 “照这么说，最多两天，我们就可以看见安纳斯领内第一座城市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个镇子。大一些的城市，大概都会在这个时间里被帝国军攻下或者包围。”女孩补充道。即便只是两天，她们也来不及。“明天我们必须加紧赶路，希望能够在日落之前从这个镇子里得到一些补给。” “那么我吃完这顿午饭，就先去探个路吧。也好尽可能减少我们的时间。”艾萨芮恩说道。 “嗯。”商量完毕，两女便不再交流这些，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面糊和山菜。 因为没想着长久待在森林里，所准备的食物也比较有限。不过这些食物对她们来说已经是美味了。 饭后，艾萨芮恩休息了一会就继续去探路了，赛芙琳忒则留下来照顾沙利叶。少女的呼吸显得平缓，看对方睡得很熟，赛芙琳忒就没有打搅她。 夜晚降临的时候，少女如期归来。 当端着煮好的热水的赛芙琳忒准备唤醒沉睡着的沙利叶的时候，她发现少女的面色一片苍白，而她的身体，已然变得异常冰冷。 在自己不知道的这几个小时内，她已经死了。 ###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a签又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