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章 新人新政
“鞑虏本东胡异族,游牧贱种,遂因缘祸乱,盗我华夏神器,奴我皇汉遗裔,至今已二百六十余年,幸逢炎黄护佑,五帝德庇,我黄帝神明之胄终得起复一隅,革命之志即展,革命之心当施……兹广东革命政府谕令四方,泛粤地境内,无由之苛捐,无理之厘金尽皆废除……为使万民尽受革命之情,本年度内所有田赋商税尽皆免除……” 大幅白纸上面的黑字从没有向现在这么有吸引力,原本只有寥寥几个闲人关注这张告示,但是等到有人弄懂上面说的是什么的时候,所有人都疯狂了,把告示围得是严密无缝,尽失一批人头攒动,虽然能够看到的只有极少数,却不妨碍他们宣泄热情。 就在围观的人群的旁边,一处稍显隐蔽的地方,三个年轻人和一个中年男子神情欣喜的看着激动的围观者,其中一个最年幼的一个被另外三人隐隐围在中间,似是最尊贵的一个。另外一个年轻人带着一个圆形眼镜,稍显文弱,但是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还有一个年轻人比眼镜男子更显儒雅,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传统文人的儒雅之气,还有久居人上的领导气质。中年男子看起来极是魁梧健硕,眉目之中有着几分刚正果断,和常人迥然不同。 “革命万岁!……革命万岁!” 四个人欣慰的看着人群中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虽然他们知道这里没有几个人真的懂得革命,但是并不妨碍他们为革命欢呼。 “少帅,你这手真是漂亮,怕是过了今天,广东的人心仅为你所有了。”眼镜男子感叹道。一听少帅之名,稍有见识的人都能猜到眼前的人物是什么身份了,整个广东能够称作少帅的,除了孙家少爷孙复没有第二个。这四人正是孙复和被他拉出来的杨永泰、郑规、丘逢甲,目的自是为了观察广州市民对免除苛捐杂税的反应,结果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挠了挠额头,孙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别看这次说的漂亮,其实真的没有免除多少,算是所有的税赋也不过一千多万银元。看到他们这么高兴,我都有些惭愧了。” 灿然一笑,杨永泰说“少帅这样算是不对的,那一千多万的税赋其实是账面上的,实际收取的时候,怕是能够收到两三千万银元。大部分都跑到那些税丁和官员们手里了,再说你这次直接把厘金苛捐都减免了,以后普通百姓也不用再受杂税苛捐之苦了,也省得贫者无立锥之地。” 看了一眼情绪稍显低沉的杨永泰,孙复真心感动,这个时代的人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也见识到了太多的苦难,对强国的渴望极为强烈,让孙复都有些汗颜。同盟会能够把势力发展到世界各地,不是因为他们组织多么严密,领导多么睿智,而是人们太渴望国家强大了,不愿意放过一点强国的希望,哪怕为此付出了生命,也在所不惜。 丘逢甲一脸苦恼的看着人群的欢呼,不知道自己该欢庆还是痛哭,自己刚刚成为广东省革命政府的民政长,就要面临缺乏资金的窘境。这次免除了这么多的税赋,虽然老百姓高兴了,但是库房里怕是撑不住了。广州易手的时候,虽然张鸣岐还算老实,没有动藩库和造币厂等处的资金,但是那些到底是不多,算下来也不过两三百万两的数目,面对这么一个大省,不用怎么用就没了。各地的库房早已是被人趁乱挖走了不少,这次广东损失的银钱不下于免除的税赋额度,想想接下来的政府运转,丘逢甲都有些头疼。 早在和杨永泰说话的时候,孙复就发现了丘逢甲的异常,不过一直没有说出来。现在看着丘逢甲脸色随着人群的欢呼越来越差,孙复也有些看不过去了,心里有些愧疚。 “先生,这次让你收拾这个烂摊子就是看你的威望够高,可以稳定人心,你不要这样愁眉苦脸的,不就是千来万元的数目嘛,根本不用担心……” 没等孙复说完,丘逢甲就吹胡子瞪眼的急了,“千来万,你说的好轻松啊,那可是广东全年收入的三成,现在各地经过这次战乱,虽然损失不大,可也有花费不少的银子,再加上你的那些军队,每月不打仗就要吞掉五六十万的银元,一旦开战怕是要上百万的数目。这次免除了这么多的税赋,虽然让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些,但是我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全省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再说,就算今年挤挤过去了,但是明年呢,没了那些厘金捐税的收入,广东最起码要少六成。收入少了,但是支出却没法少,不说其他的,单是军队的花费都要占剩下的收入的九成还要多,再算上教育、官员的俸禄之类的花销,最少要亏空三千万银元以上,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昏了头当了你的民政长。”丘逢甲一脸的懊悔,声音越来越苦涩。他不过是一个咨议局的副议长,也就是威望高些,对于理财却是不大擅长,当年在台湾抗日的时候,靠着个人魅力和民族精神硬是拖着队伍在缺钱缺弹的情况下打了数月,最后才撑不住撤退的。 郑规似是看不下去丘逢甲的苦恼了,插嘴道“民政长,你这是太担心了,我们手里还是有些财产的,情况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丘逢甲有些疑惑的看着郑规,等待着他的解释。 “我们打下广州的时候,城里有数万旗人,他们占据着广州城里三分之一的土地,还有无数的房屋宅院,我们只有把他们的家产抄了,自然不用担心缺钱了。” 眼睛一亮,丘逢甲张了张嘴,情绪又低了下来,“那些旗人有不少都是混吃等死的主,如果抄了他们的家产,怕是他们就只能饿死了,这不太好吧。” 冷笑一声,孙复说“我们是反清革命,如果不处理那些旗人,反的是哪门子的清,还造什么反。当年旗人入关的时候,杀戮的汉人数以百万计,整个中华大地为之一红,没有理由现在我们还向对待祖宗一样对待他们吧?如果不是杀戮有违天和,我都想把那些满人全部清理了。”想想那些被屠杀的汉人,孙复心中都有一股戾气涌出,汉人终是太过宽容,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劫难。 “俗话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免那些旗人一死,就不能太过宽宥他们,籍没家产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挑选旗人中的青壮男女进行培训,全都送到工厂离去,他们的月薪我会照付,但是必须抽出三成缴纳赎罪款,直到他们这一代人死后为止。赎罪款就作为建立纪念堂,用来纪念那些在清军入关时,为保我汉人传承死难的先烈。” 本想劝解一二,可是孙复的话让丘逢甲也无言反驳,如果放过旗人,却是对不起先辈,可是这么对待还是有些太过残忍了。如果换一个饱读诗书的人,肯定会大骂孙复暴虐,可是丘逢甲经历过了故土被割让的痛苦之后,对满清早已没了好感,就算是面对旗人也没什么好感了,自是不会再替他们求情。 低头沉思的丘逢甲突然发现孙复已经转身走了,急忙追了上去,问道“就算是有了旗人的资产,也需要时间转换,再说那些资产总会花光的,还是解决不了问题啊?” 脚步未停,孙复边走边说“军费是直接由我来出,你不用担心。而且旗人的家产的丰厚超出了你的想象,不用太过担心。”孙复可是知道,当初一个统领级别的旗人,都让孙复搞了一大笔,孚琦的家产也让孙复吃了个小饱,如果把旗人都压榨一遍,没有三五千万两,孙复情愿倒过来走路。 看着丘逢甲还想接着问,走到稍微可后的杨永泰拉着他说“仓海君,你是想的太多了,没看见你的那个副手郑规郑大人都没有开口嘛,就你自己担心。少帅虽然免除了不少税赋,但是今年并不是一点收入都没有的,少帅只是说免除没有道理的捐税厘金,并没有说免除其他的啊。”冲丘逢甲挤了挤眼睛,杨永泰向着孙复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没有道理的捐税厘金,什么是没有道理的厘金啊?”正在愁眉苦脸的丘逢甲突然看到一个鸦片馆,这才醒悟过来,惊喜的自语道“有了这份收入,今年肯定是可以挺过去了。” 鸦片一向是捐税的大户,可是却一直都没有多少人真正缴纳过,所有商品里逃税偷税最厉害的就是鸦片了。自光绪三十年起,两广的土药(本土鸦*片)就是每百斤纳银百两,可是广东除了第一年的土药捐超过了百万两,第二年的就突然减少到了第一年的四成,以后的每年就更是减少到了三十万两上下,再也没有增加过。 居住广州多年的丘逢甲,自然清楚这里面的勾当,本该缴纳给政府的税收,都被暗中贪墨了。几乎每一家做这门生意的人,后面都有官府的后台,至少丘逢甲就知道前两广总督张鸣岐就在好几家大店占有份额,那些布政使、提督、知府之类的官员都有或多或少的份额,如果换成以前,就算是给丘逢甲一个两广总督,他也不敢动这些土药商人,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打定了主意,丘逢甲大步流星的朝着孙复消失的方向追去,他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孙复这么急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