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迷惘
冰室墙壁四周的角落顶端，紧挨着一簇簇冰柱，有长有短，有细有粗。每一根冰柱都晶莹剔透，光滑无杂质，没有一点的凹凸与疙瘩。 最是显眼莫过于那石门上头的一根冰柱，高高挂在门边，就像是一个水晶灯笼，下方尖细可比针尖，上方滚圆可比顽球。 这根冰柱就像是守护神一般，静静的待在正门处，一动不动。 挨着这块冰柱的墙面，有一条石门开缝的纹路，隐约有丝丝温热气流飘进来，沿着气流的这一条线的冰块，在每隔一定的时间之后会有明显的消融。 此刻，一条透明液体顺着门缝线条一直走，直到流到这灯笼冰柱的最末端滞留。 嗒——一滴晶莹的水珠滴落在同样是由冰结成的地面上，散开的水珠，碰上坚实的冰面后迅速结成一颗小小的冰球，在光滑的冰面上来回滚动。 冰床上，女子弧线完美的眼皮线条唰的拉开。 声未出，身先动。 说时迟那时快。素手成爪，反扣住那触碰她肌肤的精瘦手臂，搭在身上的披风嚯地飞上天花板，墨黑贴上雪白，转瞬又掉下来，风希灵一掌劈过去，墨黑破裂成碎片。不到一秒，素白的小手已经伸到男子的头脑勺。 呼——一撮发丝随着银色面具飘飞，带起一个飘逸的弧度，只听咣当一声，是银白与雪白墙壁上的一次“友好”相会。 冰床边，是两个绝美身姿的身影，一高一低，眼对眼互看这对方，能用毫米度量的距离，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多少秒一次呼吸。 凑得那么近，远远望去，就好似最迷人的美景。 近看，却又是另一番风味。 女子眯着的双眼紧盯着眼前被揭开面具后的那张皮相，白皙的脸颊轮廓分明，五官如被刀削斧凿般精致绝伦，每一处，都是上天最精心的雕琢。 一双星眸率先夺人眼球，深邃而无边无际，空洞又有点点星光。男性淡雅的薄荷味飘入鼻尖，风希灵看着这样一幅绝色美男图，眼里是一点波动也无。 “信不信，我会杀了你！”冰冷的语气，掷地有声，是毋庸置疑。 风希灵素手扼住男子的喉咙，看向男子的眼里没有惊讶，没有疑惑，有的只是再淡漠不过的神情。 早就知道，何必再做无谓的功夫，她的闲心，可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存放。 墨天看着她清澈却凌冽的眸子，眼里闪过一抹兴趣，无视那被紧扣的喉咙。 “我倒是想看看会是怎样的杀法，喔，最好好看点。”墨天被扼住喉咙，喉结随着声带滚动两下，殷红的薄唇缓缓吐出一句话。剑眉扬了扬，这种性格，倒是独特。 墨天左手还拿着瓷瓶，右手上是一张雪白的纱巾。 枯潭般的眼睛一瞬不瞬也看着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女子，那吐出来的声音，依旧带着男性独特的磁性，爽朗好听，与那冷漠的空灵形成绝对的反比。 风希灵眼睛泛上寒冰，冷气无声扩散，与冰天雪地融为一体，分不清哪一个是她的，到底是哪个更冷一分。听到这么无所谓的回答，内心的排斥感徒生而起。 “不解释？还是无解释？”女子朱唇一勾，扼住的力道又紧上一分。 讨厌这种占了别人便宜又没有一点道理，南华大陆的人都是这么做人的吗？ “你认为，我该怎么解释？”突然想起在某个地方，也是这么一双清澈的双眼对着他说解释江湖一词。眨眨眼，又想到什么，开口道，“你不是……” 女子凤眼看着男子明朗的神色，隐在袖口下的一只素手凝结出一团紫色的球体。 “别以为我会手下留情！”风希灵冷哼一声，打断了男子的话，身子火速一退，滋滋——紫色的球体脱离素手的掌控，猛地袭向墨黑色的身影，对准心脏的位置，没有一丝的偏离。 墨天无动于衷，还是坐在冰床的床沿上，墨黑的眼睛倒映出几步开外的冰蓝纤影，一簇紫色逼近面门，在眼前成倍的放大，呼啸的风在偏静的冰室里发出刺耳的响声。 高大的身形微动，紫色的大球擦过绣有金色纹路的袖角，轰地撞上冰铸的墙壁，轰隆隆—— 是冰块破碎的声音，一个巨大的骷髅形成，有雪白与纯紫余后的烟气，混合而成的烟雾，间断的渗出墙外。 紫白烟气，在一片冰与雪的天地里，造就了一片片绚丽的色彩，像彩带，像丝线，最后缠绕成个又一个球团，在冰室里忽上忽下。 墨天暗无边际的双眸望向那被击破的墙壁，枯潭般的眼睛窜起两簇火花，薄唇紧抿，刚翻过的身子一脚踩在冰墙上，向着另一墙边站立的清冷女子急冲而去。 健臂一捞，就将女子箍在胸前，向着石门飞去。 “你干什么，放开我！”风希灵朱唇蹦出几个字，反手就是一掌，男子闷哼一声，松开一点，又箍紧一分，眼睛看着门边，另一只腾出的空手抓住女子仿若有着情绪的柔荑。 “小心！”墨天抱着风希灵猛地转了个圈，一个巨大的冰柱从前面直愣愣插在两人背后的墙壁里。 风希灵皱起眉头，四周的景象突然急速运转，中央的冰床在以秒速的时间沉入地面，角落里的冰柱更像是被灌上了催速剂，一秒长出一米！体积也越变越大，这是……幻阵？！ 来不及思索，风希灵挣扎着要脱离紧抱着她的某人，“快放开我！” 墨天看着四周已经开始变换的场景，地面有东西在拉扯他的双腿，冰室扩大到原来的几十倍，本来只有几米的石门，现在被顶上冒出的冰柱挡得严严实实，咫尺天涯，隔岸相望已不能及。 男子枯潭般的双眼布满冰霜，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女子，眼里深邃，手臂微微一松，女子迅速迈开步子，手中窜出一团紫光，素手一投，近在眼前的几根冰柱迅速破碎成渣。 “右边！”冰蓝身影一闪，已经几米之外，周围全是各种形状的冰柱，将她围得密不透风，一粗大的冰柱飞速地移过来，风希灵飞身后退。 “小心左边”冷酷的声音隔空传来。 人形粗大的冰柱扫过冰雪地面，风希灵脚下一点，移到另一个稍微可以站人的地方。 墨天在冰柱间左右穿梭，星眸估算着石门的方位。突然看到一根与其他凸出形状不一的冰柱，星眸微微闪烁，手中凝结一团红色的气流，五指一扣，猛地推向那顶天的冰柱。 碰—— 冰柱坚固稳立，连颤都没颤一下。墨天低斥一声，火焰流星球什么时候没了作用！ 同一时间，又是一声碰撞的声音，比之先前的动静更大，墨天抬眼看过去，站在另一墙跟一纤影正收回手。 轰轰轰轰—— 风希灵警铃大作，这不是门开的声音！ 室内冰柱轰然倒塌，向着中央流去，风驰电挚，急速运转的冰柱旋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嗡嗡响个不断的声音，就像是搅拌机在运作，誓要绞碎一切的东西。 “快走！”是男子一声怒吼。墨天眼里波涛四涌，转瞬移步到风希灵身边，揽着她飞奔向率先轰塌的冰柱。 凌厉的眼喷出一道道火花，不出意外，石门，应该就在那里。 四周的冰墙纷纷朝中央滑落，风希灵甩出袖中长菱，清澈的眼睛看准边上的一根粗大有几点凸点的冰柱，一勾，没勾住，再勾，还是没勾住。 逆方向旋转的漩涡气流仿佛有着惊涛骇浪，两道身影明明是飞着前进，却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蜗牛般的爬行。 墨天浓眉一竖，偏头看了眼面色清冷的女子，心头一个决定形成，环住女子的手臂紧上一分，一个用力，纤瘦的身影向上飞去。 托起女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男子高大的身子受风搅合飞速下沉。身子顿时一轻，风希灵猛地回头，那从未有过其他颜色的清澈双眼倒映着那墨黑的黑点，尽管黑点是打着旋转的变动，她依然能够感受到，那黑点在开心，在笑，就像是解脱，又像是寄托。 清澈的眼深邃似寒潭，惊骇已不足表达内心的想法，他为什么选择那样做，也已不想再去追问，袖中两条银菱猛地一甩，这一次的力道，好像倾尽了她毕生的修为。 不要问她为什么对一个相对陌生的人这么做，她的双眼呆愣，透露着对尘世的迷惘。 银菱与漩涡里的冰块碰撞，发出咔嚓滋滋的声音，有风在咆哮，有冰在嘶吼，唯一不动的，是冰封了太久的那颗心。 而现在，那颗被冰封了万年的钢铁，好像被什么敲击出一点点缝隙。 银菱几个弯扭，在漩涡里绕成麻绳，终是卷住那下沉男子的精壮腰身。 气流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银菱不受使唤，猛地往下一扯。脑袋一阵晕乎，风希灵一个跄踉，冰蓝的身影与那潮涌的漩涡立马混为一体。 墨黑色的身影眼疾手快逆向转了个方位，接住那跟着下来的冰蓝，眼里震撼无以言表，窒息的气流卷得氧气供应都有些不足，他看着那笨拙的纤影，语气却有些不善，几乎是对着她大吼，“谁让你下来的！滚回去！” 健臂捞起风希灵，作势又要将她送上去，男子那被风与冰块刮到的白皙脸颊，流着丝丝鲜血，血迹，在漩涡里狂飞。 狂涌的漩涡，声势浩大能吞噬几乎一切的声音。 风希灵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愤怒的男人脸色难看似被淬了毒，惨白的薄唇一张一合。懵懂的某个地方破开一丝涟漪。 清澈的眼看着眼前的人紧紧抓住她的双臂，那用力的程度，仿佛要将它们捏碎。 不知是读懂了还是没读懂，风希灵愣着双眼，喃喃道，“我不想，欠人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