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新年庆

    新年庆终于来临。

    不知道是天公作美还是魔法师凑趣，天气在前几天就开始放晴，气温小弧度回升，既然不能期待雪景，那么晴天就是最受欢迎的，阳光为新年庆增添了许多欢乐的气氛。

    新年庆的宗旨是“白天自己庆，晚上大家庆”，所有官方认可或承办的庆祝仪式都是在天黑后进行的。

    第一天是篝火晚会，焚旧物、烧草人，寓意是辞旧、迎新，将霉运烧尽、把激情点燃。

    这天下午五点多，安妮才刚把店门打开，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长长的队伍已经排到了街的尽头，所有排队的人都穿着宽大的魔法袍，大多数人都是白发白须的老头，他们似乎平时也很少见面，一些人高兴的交谈着，一些人激烈的争吵着，吓得整条街的人都不敢出来，家家户户都关门闭窗，讨论着是不是魔法师集体造反了。

    霍格走进小店后没有点餐，而是开始帮忙，最先进来的是校长和他的秘书，后面跟着艾恩贝克夫妇，等人坐满后，排在后面的人就乖乖在门口等着，直到有人吃完离开。

    两倍的食物，一个多小时就卖完了，安妮有霍格帮忙倒是轻松些，格雷却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得直骂娘，低声诅咒着这群发疯的魔法师——他还没意识到这些人是霍格叫来的。

    东西卖完了，这个时间段也不可能再有供应商上门服务，打扫完小吃店之后，篝火晚会才刚刚开始。

    “爹，一起去吗？”安妮和霍格站在门口，向格雷发出邀请。

    “我敢去？这小子已经有了累死我的念头，再去碍事，非被他亲手杀了不可，我去找以前的同伴喝酒。”先前听到了安妮解释，格雷终于知道了这些“发疯的魔法师”居然是霍格找来的。

    “那有什么旧东西要烧的？我带去帮你烧了。”安妮笑着问道，她看得出，父亲的心情不错。

    “嗯……有个旧顾客要烧，你已经带上了，快去吧，要烧什么东西老子不会自己在厨房里烧么？”格雷装出恶狠狠的样子看着霍格。

    霍格本想对格雷解释几句，说明自己并不想害死他的，但是看到安妮已经蹦跳着出了门，也连忙跟了出去，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有没有什么东西要烧，听到了父女俩的对话后，他知道新年庆第一天的庆祝方式。

    广场上，三个巨大的火堆雄雄燃烧着，仿佛要将天烧出个洞来，周围热得吓人，很多人隔着老远就把要烧的旧物扔向火堆，一些较轻的衣物之类的东西扔不远，落在火堆旁边不远处冒着青烟，急得旧物的主人抓耳挠腮，这霉运是得烧掉的，没听说烤能把坏运气烤走，但又没办法上前捡起来再扔，只能祈求神灵帮一把手，将没烤掉的霉运赶走。

    安妮用力的把一盏坏掉的煤油灯扔进火堆里，这是最受欢迎的旧物，因为“煤”和“霉”同音，而往火里扔真正的煤是件很普通又很正常的事，特地拿来往火堆里扔是件很愚蠢的事。

    霍格没有旧物，他本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霍格只是一个刚出半年的人。

    思考良久，霍格脱下外衣，走到不远处一名治安署水火部的职员旁边，和他小声交谈了几句，把衣服在他的水桶里浸湿，这才揉成一团，用力扔向了火堆。

    湿漉漉的外衣砸出一大片火星，紧接着一阵黑烟冒起，溶入到夜空之中。

    先来的人捶胸顿足，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想到沾湿衣服这个好办法；后来的人有样学样，一窝蜂的涌向了周围的治安官，治安官们抱着水桶开始绕着火堆跑——脱衣吸水的人实在太多了，有人帮他们减轻水桶重量是好事，但提着一个空桶被上司看到的话，一顿臭骂是免不了的。

    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治安官们被一群嘻哈大笑的平民追着跑，这个景象乐坏了一旁的人，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火堆的规模越来越大，打闹声、叫喊声也越来越响。

    霍格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很不喜欢这样的场景，热闹有助于刺杀或逃逸，但在平时却与刺客格格不入。

    “走吧，这里太挤了，我也有点累了。”安妮看到了霍格的表情，拉着他挤出了人群。

    走在回去的路上，二人先是保持着沉默，不太会说话的霍格想了好久才憋出一句：“我听说约会的时候是要牵着手走着。”

    安妮装出了一副害怕的表情，说道：“我可没答应跟你约会，只是今天收工早，出来走走而已，喂！你为什么跟着我？你想干什么？”

    霍格一惊，发觉安妮只是在开玩笑，便“哦”了一声，略有些失望，低着头继续往前走着。

    看着霍格又露出了呆傻的表情，安妮嘻嘻一笑，赶上两步，伸手轻轻挽住了霍格的胳膊。

    冷清的街道，一致的步伐，发烫的鼻息，紊乱的心跳……一盏盏的街道照得二人淡淡的影子围着他们不停打转，有时合成一个，有时又分开来。

    霍格记得，上一次他的影子也是这样围着他转，那天的夜同样的黑，他的心也同样的乱，不同的是，那天他孤独得仿佛是在地狱漫步，而今天，他的幸福像是在从身体里不停的涌出，溢满了整条街道。

    第二天，供货商送来了平日里五倍的食材，这是安妮的主意，也不知道她是想折磨自己的父亲还是想看看霍格的能力，反正格雷是一脸的苦相。

    打开店门，霍格仍然是排在第一个，在他的身后站着阿维尔。

    格雷是认识阿维尔的，他当佣兵的时候经常会和阿维尔打交道，老友见面本应喝几杯酒，聊一会天的，可惜格雷只来得及打个招呼就冲进了厨房。

    队伍排得比昨天还长，来的都是佣兵公会的服务人员，阿维尔担心人不够多，还叫上了一支刚好来交任务的大型佣兵团，凭他的人际关系，别说是一个佣兵团，哥达城所有一级以上的佣兵团都能叫来，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格雷的体力和食材数量。

    格雷在厨房里骂娘，昨天还有魔法师们帮助霍格分担这些诅咒，今天，所有诅咒全部落在了霍格的头上。

    所有食材全部卖完的时间比第一天晚了点，格雷更是浑身大汗，似乎都累瘦了一圈，他大声咒骂着霍格，将他说成是前世的仇人，后世的灰孙，不过由于水平有限，这些咒骂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实在没什么新意。

    霍格也很累，但心中十分舒畅，安妮那双又香又软的小手正在往他脸上抹锅烟子，因为今天的庆祝方式是假面舞会，而他居然忘了准备面具。那些没钱买面具的人都会选择往脸上涂颜色来代替面具，而小店里最现成的涂料就是黑漆漆的锅烟子。

    随着肤色越来越黑，霍格的眼珠和牙齿变得越来越白，格雷看见他滑稽的样子，忘了咒骂，哈哈大笑起来。

    安妮也照着镜子为自己抹上了锅烟子，不过没霍格这么多，大概只能算是抹过了而已。

    贵族们的舞会在皇宫里举行，平民们则在大街上庆祝，这是联络旧友、结识新人的好机会，青年男女们则会在这一天盛妆打扮，期待有一场精彩的艳遇。

    满大街的人都在又跳又唱，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个人拿着个乐器在弹着、吹着，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做样子还是真的在演奏，反正乐器发出来的声音都被淹没在了掌声和歌唱声中。

    就算平时里不愿意开口的那些五音不全的公鸭嗓也开心的唱着，反正没人听得到他们唱什么。

    广场上的人还是那么多，霍格被音浪震得脸色苍白、双膝发软，他这才明白原来昨天的热闹根本算不上什么。

    随便玩了一阵，安妮拉着霍格离开了，只不过街上的人实在太多，来回回起来不到五公里的路，他们居然走了将近两个小时，霍格坐在小店里定了很久的神才起身离开，免不了又遭格雷的一番耻笑。

    第三天，十倍的食材塞满了厨房，直接导致厨房的门都关不起来了，格雷用哀怨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餐馆外，排队的人穿着整齐的军装，队伍排得一丝不苟，斯利文站在霍格的旁边，用他那打雷般的声音询问着什么，霍格捂着耳朵大声回答，两人看起来就像在吵架。

    霍格一直觉得斯利文和格雷应该会成为好朋友的，两个人一个豪爽一个直爽，刚见面的时候应该会先干上几架，然后就成为好朋友——经常吵架打架那种。

    今天格雷是没什么希望能与斯利文交谈了，他被直接关在了如小黑屋一般的厨房里，若不是还有个厨窗，恐怕“谋杀亲爹”这样的话是不会少的。

    霍格不得不到厨房里帮忙，幸好地上都是食材，被格雷的大肚腩撞倒时才不会跌伤，否则霍格今天晚上一定会在校医室里度过。

    军人的食量是很大的，十倍的食材在他们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大多数都是霍格的水准，像斯利文这样的人放开肚子吃就更吓人了，他吃的速度和别人一样快，但吃的时间却比别人长一倍还多，安妮暗中算了算，光斯利文一个人吃的东西加起来至少就值半个金币了。

    三天的饭钱都算在了霍格的头上，反正他还押着百来个金币，算帐的事就交给安妮去做了。

    这天的活动是彩车游行，彩车队伍从西门进入，来到城中心的广场上溜一圈，再从东门离开，这是传统的路线，街道够宽大，彩车也不用转弯。

    食材是平时的十倍，灶却没有多出一眼来，当全部食物卖光的时候，第一辆彩车已经来到了市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