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怪物与老宅

    打架的两个孩子都是六、七岁的年纪，其中一个高些，身材较瘦，两条鼻涕挂在鼻子下面，鼻涕上沾了不少灰，像是一撮小胡子；另一个个子矮，看起来壮实一些，蓬头垢面的仿佛刚从泥潭里爬出来一样。

    二人似乎早就打架打成习惯了，你来我往打得很是热闹，揪着发、掰手指、抱着在地上打滚、往对方身上抹鼻屎……无穷无尽的招数看得霍格眼花瞭乱，更有趣的是他们默契极好，不骂人、不打脸、不吐口水、不捏***不抠眼睛，照这规矩看来，两人似乎不是在打架，而是在格斗。

    街坊邻居们好像早已习惯了街面上格斗，看到了跟没看到似的，偶尔有人从他们旁边路过，也只是笑骂几声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两人打得十分投入，根本没有留意霍格正在棺材铺门口驻足观战。

    打了足有十来分钟，瘦高个终于看到了霍格，像是见到了鬼似的浑身一震，就这么一呆脸，被那个矮个子趁机一拳凿在了后脑勺上，疼得眼冒金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忘了霍格的存在，扯住矮个子胸前的衣服就想把他摔倒，可惜他手虽长、力却弱，论打应该是略胜一筹，玩缠斗就不是矮个子的对手了，这一摔没把矮个子摔倒，反倒被矮个子使个绊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矮个子刚想跳上来将他压住，一声巨吼忽然从旁边的一幢屋子里传出：“吃饭了！”嗓音沙哑而浑厚，却是个女人的声音。

    正要前扑的矮个子定住身形，任由瘦高个从地上爬起，两人拍着身上的灰，一同走进了声音传出来的屋子里，原来这是两兄弟。

    没过多久，瘦高个从屋里探出个头来，仔细的打量着霍格，两条黑漆漆的鼻涕也不知道擦一擦，“丝丝”的往鼻腔里吸，霍格没带手纸，只好闭上眼睛不去看，只是这一闭眼睛就仿佛钻进了瘦高个漆黑的鼻孔里。

    屋子里传出了叫骂声，瘦高个一个机灵，回到了屋子里，十多分钟过后，他一边嚼着东西一边走了出来，钻进了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然后探出半个身子来，对霍格招了招手。

    在先前瘦高个看到自己一楞的时候，霍格就猜到这位估计就是他的带路人了，零想到的这个方法不错，找个住在这里的孩子看着，见到差不多模样的人就带过去，只要这家人和棺材铺不搬家，这瘦高个就不可能错过霍格，而一个住在棺材铺对面的家庭，能搬家的希望是比较渺茫的。

    霍格估计零还有别的方法或别的人来为自己带路，瘦高个应该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不过此时也不需要再深究，他立即朝巷子走去。

    巷子又窄又深，满地的垃圾，不少地方还有积水，死水泡垃圾的味道可不好闻，不过瘦高个不介意，霍格也不介意。

    走出了这条巷子，霍格来到了另一条街上，在街上走了没几步，瘦高个又钻进了另一条小巷，一连走了七、八条巷子，霍格都已经迷失了方向，瘦高个这才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幢非常老旧的小房屋，墙壁斑驳、屋檐残缺，像是刚从大海深处捞出来一样，屋子应该只有单间，里面也放不下多少东西，门和窗都是简陋的木头拼成的，上面蒙着灰尘，看起来似乎有千百年没人打开过了，屋前留着一小块空地，可以算作是院子。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幢小房屋一定是被废弃很久了，周围的建筑把它结结实实的包围了起来，要来到这里就必须穿过一条很不起眼的小巷子，也就是两幢房屋中间的空隙，一般人绝不会突发奇想往这里闯，估计只有那些结伴“探险”的小孩子才会偶尔到这里来，不过一看到这阴森森的老宅肯定会被吓跑。

    都说小隐隐于山，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中隐的绝佳选择，霍格不知道零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除了隐居以外，这里同样适合作为刺客的落脚点或是居所，恐怕就连住在旁边的人都不知道自家屋子后面会有这么一幢吓人的建筑物。

    瘦高个大概心中是很害怕的，只见他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搓搓手，深呼吸一口，走到老宅的门前，在门上重重扣了一下，大量的灰尘随着这一扣掉落下来，吓得瘦高个猛一后退，使劲着揉着进了灰的眼睛。

    霍格注意到旁边的窗子被拉开了一条小缝，随即又关上，紧接着门缝里塞出来一个金币，瘦高个半睁着红红的眼睛，猛的抓起金币撒腿就跑，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巷子里。

    随后屋门打开，一个全身深灰色的人形物体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只有一双眼睛，鼻子只见得到轮廓，下面有一条缝隙大概是嘴。

    霍格大吃一惊，心想陌非自己被那瘦高个以一个金币的价格卖了？这怪物是要吃自己还是有别的目的？他曾经在魔法学校见过老师召唤土元素，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只不过高大得多，皮肤是黄色。

    霍格还犹豫着是要拔剑拼命还是转身逃跑，只见这怪物忽然伸手拍打着它的身体，只拍了几下，身形就隐藏在了灰色的浓雾中。霍格不确定这雾是否有毒，连忙闭住呼吸，退到了巷子口，如果怪物向他冲来他就可以从巷中逃走。

    灰雾纷纷落在地上，很快就消散了，霍格猜想现在应该就是怪物的出击时机，拔出了三棱短剑和黑刃匕首，双腿紧绷，做好了应战准备。

    怪物出来了，先露出了两条幽黑的手臂，然后是那件灰白色的无袖衫。

    “可惜了，你看不到你此时的样子。”零的声音响起，平淡中透出了一丝讥讽。

    霍格整个人松懈下来，后背的衣服被汗水粘在皮肤上，凉飕飕的很不舒服，他叹了口气说道：“为什么没事装鬼吓人？”

    零拍干净了身上的灰尘，说道：“两个多月没动弹，就是这个样子了，这屋子漏风，灰很大。”说完转身走进屋里。

    霍格也跟着走了进去，小屋的窗子关着，光线只从门透进来，屋里十分昏暗。霍格本想观察下屋里的陈设，可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后他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观察的，小屋里空空如野，就正中间放了把椅子，看来零就在这把椅子一动不动的坐了两个多月。

    小屋里面的墙壁比外面好得多，但仍是惨不忍睹，其中三面墙都黄得像是被浓烟薰过，只有一面是白色的，霍格仔细看了下才发现，这一面墙上钉满了白纸，层层叠叠的不知道有多少张，也看不出来有多厚。

    见霍格对这些纸产生兴趣，零解释道：“这些就是我一年来收集的关于你师父的全部线索，可惜没有一条能走得通，没有名字，没有特殊标记，只凭一个外号，想要找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刺客实在太难了。”

    霍格惊呆了，不是因为师父难找，而是惊讶于零的办事效率，如果换成他来，用五年的时间收集到的线索可能连这面墙都铺不满，更别说叠起来了。

    纸上写的全部都是人物资料，有的人资料只占了半张纸，有的则是四、五页，其中的一些还附带画像，纸上的笔迹都不相同，显然是很多人收集来的。

    原来，零在来梅拉诺的路上就考虑过寻找师父的方法，只知道一个外号，要在数百万人口的城市找人几乎是不可能的，再加上一个刺客不可能到处跟人说自己的职业，师父一定会装成别的职业，从刺客这个职业入手也行不通，再说师父的外号不太好听，一定也不会四处宣传，从外号也没办法入手。

    零也曾经想过“老贱圣”会不会是“老剑圣”的谐音，但一名圣阶强者无论在哪里都是举世瞩目的，几乎不用寻找就能听到别人的谈论，况且剑圣又怎么会把徒弟训练成刺客？这根本说不通。

    既然师父会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那么零就从黑暗的地方开始找起，没办法精确寻找，那就只能采用普遍撒网、重点打捞的方法，把梅拉诺能找到的、刚来不到一年的、健康的老人全部找出来，再一一排查。

    零来到梅拉诺先去了趟皇宫，弄了些钱，就开始雇人撒网了，专门雇佣那些相对牢靠的地痞流氓和半大小孩，这些人有大把的时间，而且充斥在梅拉诺的大街小巷，是最便宜、最易得的眼线，只是大多都不太靠谱，不过零的规定是“有效的资料到手后才给钱”，倒也不怕被骗。

    “你一共花了多少钱？”霍格好奇的问道。“钱可以打开所有的门”这句话就是从零这里听来的，现在，霍格又学会了一招用钱的方法。

    “花了一千多个金币，资料越齐全我给的钱就越多，觉得有必要继续追查某个人的时候，我就会让送资料来的人继续追查，金币加倍。”零回答道。

    “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坐两个多月？难道梅拉诺所有的外来老人全部都找过一遍了？”霍格又问。

    零牵动了一下嘴角，似乎笑了笑，说道：“来梅拉诺不到一年的老人确实不多，能找到的肯定越来越少，这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那些地痞流氓都被我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