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惊喜大礼】

    第十三混成旅半个营离奇失踪的事立即引起张敬尧等人的警惕，他急忙勒令各部停止南下，分片扼守险要，与叙蓬溪一线的护****遥遥对峙。两军之间的缓冲地带在最宽处竟然达到三十里之多。

    因周骏的川军第一师被授予****第十五师的番号，原本剩下一个旅的第一师这才合并了黄鹄举的混成旅，又拥有了五个团的本钱。此时，因第二团接防泸州，刘湘的第一团遂被张敬尧、熊祥生命令西取江安、南溪两县，以隔阻护****叙州、泸州之间的联系。

    刘湘领命后颇为踌躇，把自己关在尖山子的团部里背着手转圈子。他知道，护国川军刘存厚的舒云衢支队和护国滇军的何海清支队正在江安方向。以自己一个团四个营的兵力，能从悍勇的护****两个团（4个营）手里夺取江安、南溪吗？张、熊二人的这道命令是否还是包藏着削弱川军的祸心呢？

    看着地图，尖山子距离江安县城不过六十里的距离，第一团所部唐式遵营距离江安不过四十里，一日急行军即可抵达。可惜，事情真要这么简单就好喽……

    愁啊愁，第十三混成旅的前车之鉴，难道第一团要重蹈覆辙不成？

    “闷哥，闷哥！”浓眉圆脸的营长唐式遵喘着粗气冲进团部，端起地图桌上的一缸子茶水“咕咕”有声的灌了个干净，这才一屁股坐下，说：“闷哥，杨森来了！”

    杨森！？他不是投滇军去了，如今正在护****第二梯团司令部任参谋吗？这个老同学在此时此刻来干啥？莫非……

    “在哪里？他咋来的？”

    “马上就到，我是提前来打个招呼的。噢，今天早上手底下的连长才报告，说昨天半夜三更的抓了个jian细，说要见刘闷娃和唐胖子（刘湘和唐式遵在四川陆军速成学堂时的绰号）。”

    “哼！”刘湘闷哼一声，说：“他们（护****）把老子打惨了，居然还有脸来见我？我看，这多半是蔡锷晓得陈宦、张敬尧对川军有歹猫心肠，故意使的反间计！胖子，你说我们是将计就计来个顺水推舟呢？还是把杨森押到熊旅长那边去？”

    “要不得哦！”唐式遵连连摆手道：“闷哥，要不得！两个办法都要不得！投奔逆军乃是背叛中央，逆军区区云贵两穷省，中央以天下征伐其一隅，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虽然龟儿子张敬尧指挥不力，各部之间都揣着别样心思，但天长日久下来，云贵两省恐怕连军费开销都承担不起哟！所以说，背叛中央不可取。但是，他杨子惠来见你是打着同学感情的旗子，我们要把他交给熊旅长，以后咋个好意思去面对其他同学喃？”

    刘湘苦恼道：“你说咋个办嘛？”

    “好吃好喝招待着，大家只说同学感情，不说政治。晚间，我派可靠之人将他送回去就完了。”

    刘湘一翻白眼，笑骂：“你龟儿子嘞，就是想借杨子惠的名义趁机吃老子一顿嘛！我给你说，你那肚子要是再涨，老子下你去当排长！”

    “哟喂，说的恁凶干啥子？”唐式遵瘪瘪嘴起身离去，不一会儿就带着剑眉大眼，鼻梁高挺，一脸英武之气却身穿长衫子的杨森转回。同学见面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茶水喝了一大壶之后，杨森突然转了话题说：“兄弟这次来是给闷哥送个大功劳的！”

    刘湘心中冷笑，却是灿烂无比的单纯笑脸，一脸的闷相（闷，是木讷老实的意思），问：“啥子大功劳哟？”

    唐式遵与刘湘最为熟稔，知道团长心里打的啥子主意，乃见机插科打诨：“大眼，你莫非要闷哥拉了队伍去投蔡锷，他蔡锷给闷哥许了个啥子官呢？”

    杨森拉了拉长衫子的下摆，慢条斯理的说：“我来不是这个意思，不过，闷哥如果有意反正的话，我想到了护****那边，最少也是个旅长噻！胖子你别着急，我来是两个目的，一个是两年没看到你们了，心里头想得慌，闷哥又身居团长高位，我不来吃一口耙和岂不是不给闷哥面子了？第二个，如今江安空虚，你们晓得不喃？”

    “你豁（骗）我？”刘湘的眼角下意识地瞟过地图。

    杨森起身就走，唐式遵急忙一把拉住他，回头抱怨：“闷哥，你说啥子哟，大眼好不容易来一趟，咋个可能是豁我们的喃？想当初，大眼是同学几个里头最讲感情的，不可能，不可能！”

    刘湘“呵呵”傻笑，上前拉住杨森，说：“开玩笑的，子惠先坐下，坐下慢慢说。”

    杨森气呼呼的“哼”了一声，说：“第十三混成旅的高占标和部下两百多官兵，如今就在紫金坪的俘虏营里！”

    这话一出，刘湘和唐式遵都愣了半晌。杨森趁机手指地图，又说：“护****主力目前的叙蓬溪休整补给，意思你们是清楚的，这个仗继续打下去也就是半斤八两，哪个都占不到便宜，真要拼个两败俱伤的话，得利的不是周骏也不是你刘甫澄，而是北京的袁世凯和成都的陈二庵！你们也不想一下，人家冯焕章在叙州那边以一万多兵力对刘云峰手下不足一个团的兵力，人家咋个打的？你们喃？闷头闷脑的跟着第六旅伙起闹，人家吴佩孚的兵打少一个，袁世凯给他补两个，川军呢？蔡大将军派我来不为其他，只为交个朋友，这个朋友能否深交，大家以后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反正见面礼送来了，就是江安、南溪两城，闷哥，你只要派一个营过去就能轻松打下这两城，袁世凯还不赏你一个将军当哦？”

    刘湘眉开眼笑道：“然后呐？”

    “然后？”杨森嘿嘿一笑，说：“打下来却未必留重兵把守，等护****需要这两座城的时候会提前打个招呼，你们再让出来噻！”

    “噢……哈哈……”

    “哈哈……”

    三人笑作一团，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说旧情、谈今朝，把酒言欢、兴尽才散……

    白沙场的长江南岸，石铿盘腿坐在地上，看着那些生怕战火蔓延的老乡们抢收江边沙地里甘蔗。渐渐地，那一个个弓腰劳作的身影幻化成为那一个个熟悉却早已远去的身影。

    那一天，一大队就是在江北的白沙场上船驰援小垭口的！

    可是，老团丁田瑞安和小团丁韩二娃都拍着胸脯说，他们确实只埋葬了81个弟兄！那么，还有一个在哪里呢？按照团丁们的说法，穿黄色军官服的应该只有邓伯和一个人，方烔呢？方烔在哪里？！说起来，石铿在最初的三个排长中间最喜欢方烔，也往往把最紧要的任务交给方烔去办。喜欢似乎是出于本能，方烔的机智、方烔的坚毅、方烔的……这么一个人，绝对不会向敌人屈膝投降！只是，如此念头无非是自我安慰而已，真要落入敌手，谁还能保证什么呢？石铿扪心自问，如果某天自己落入曹锟、吴佩孚手中，说不定立马就从了人家呢！

    思想间，几个官兵冲到江边向乡民们说着什么，乡民们急惶惶地收拾了地里的甘蔗，用板车拉了匆匆离去。

    程二宝小跑到石铿身后报告：“支队长，望龙山的哨位已经发出警号，敌船一队距离我伏击地点不过十里！”

    “嗯，命令部队各就各位，切实隐蔽，做好战斗准备！”

    程二宝领命就走，却被石铿喝住：“站住！你看看你什么样子？蔫耷耷的一点精神头都没有！嗯，你改个名字吧！别叫程二宝了，就叫程锋，锋利的锋，希望你以后像尖刀一般的锋利！去吧！”

    程二宝精神一振，提起中气大声说：“是！支队长！程二宝死啦！只有程锋！”说完，他按着大腿侧边的手枪套子快跑而去。

    十多条大木船载着大约一个营的北洋军顺流而下，接着下泄的水势，船速飞快，颇有“千里江陵一日还”的意思。可惜，江水在望龙山脚下遭遇阻挡，只能收敛了性子，缓缓向北流去，又在白沙场折向东流。两番转折下来，江水的流速大为减缓，北洋军们乘坐的木船也自然慢了下来。

    “轰！”一发81迫击炮弹在江面上炸起近十米高的水柱。

    “嗵嗵嗵……”隐蔽在河滩上重机枪猛烈开火，子弹在江面上犁出一道水幕直扑打头的那条木船，子弹还没打在木船上，船头就出现了一条用竹竿挑着发黄的白裤衩。接着，那条木船乖乖地向南岸靠了过来，其他木船见状则纷纷避向北岸。

    石铿情知有异，急忙下令：“停止射击！停止射击！”

    不一会儿，李人杰带着两名弟兄押了一名北洋军上尉军官前来。

    “支队长，这是第十三混成旅上尉参谋姜勉。”

    姜勉向肩膀上挂着中校肩章的石铿立正，用官话夹着川音道：“卑职姜勉奉旅长之命向石铿带话，旅长约石铿会面共商大计，时间、地点由石铿决定，我们旅长必会欣然赴约！”

    “哼……我就是石铿，你们旅长就不怕我搞个鸿门宴对付他吗？呵呵，堂堂的中将旅长成为护****的阶下之囚，这个影响恐怕比丢了重庆还惊人吧？”石铿冷笑着，突然厉声发问：“我问你，你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姜勉见石铿不相信，索性豁出来大声吼道：“既然我们李旅长敢单刀赴会，你又怕个啥呢？”

    石铿一愣，暗赞这姜勉有胆气，也对李炳之的观感改变不少。照说，李炳之在棉花坡下是比较拼命的，第十三混成旅是护****重点打击的对象之一。如今……噢，估计是回龙寺一战造成的效应吧？心里揣摩着对手，石铿把目光转向江北，只见那一个营的敌军已经登岸，正向白沙场开进，没有向南岸发起进攻的意思。他又转向李人杰，李人杰急忙立正报告：“姜参谋随行之一个排全部都在我军控制之中！”

    看来，李炳之是真心的了。

    “好，你回去转告李炳之将军，明天早上9点，我俩就在这里见面。程锋，给他一匹马！”

    马蹄的的，姜勉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