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大雪的记忆】
陈繁回家之后，陈大龙将一大叠钱甩在他面前，得意洋洋的说：“儿子，奖给你的，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陈繁数了数，一共两千块，于是笑说：“朱叔信誉不错嘛！” 陈大龙哈哈大笑起来：“笑死我，这个朱大头，前几天还在跟我吹牛，说他儿子怎么样怎么样，说这个赌他一定会赢，今天我跟他说你考了648分，他还不信，说我吹牛，非要打电话给学校问，并且按了免提，把旁边的人都叫来听，想要我在人前出丑，结果……哈哈哈哈，你没看到他那副窘样，太好笑了，哈哈哈……” 陈繁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得意的把钱装进钱包里，心说，有个暴发户老爸真好，自己正准备朝他要点赚钱的资金，结果还没开口，他就大方的甩给自己两千块钱……虽然离目标二十万还差得很远，但总算有了点启动资金不是？ 陈大龙又说：“儿子，我决定了，等一中分数线下来，你考上一中的话，我要在清江大酒店请个十几桌，把所有的亲戚朋友，学校里的老师领导，还有镇中里其他考上一中的同学，全部都请去大吃一顿！” 陈繁笑说：“爸，不要这么张扬吧，咱低调点？” 陈大龙坚决的摇头说：“不行！不能低调，你老子等这天等好久了！我儿子考上一中，能不好好庆祝一番吗？！我要让全镇人都知道我儿子考上一中了，哈哈！” 陈繁拿这个得意忘形的暴发户没办法，又想，老爸好不容易才这么开心，何必扫了他的兴致，强求他压制自己的开心假装很低调呢？ 也许某些人会说他太招摇没涵养，但谁在乎他们？反正老爸又不是当官的，不用担心领导觉得自己轻浮。 难道非得像某些人，明明心里很开心，却装模作样表现得很平静，难道非得这样才算有涵养吗？这所谓的“涵养”，其实不过是装B而已，与这种虚伪的“涵养”相比，陈繁更喜欢他暴发户老爸的直爽。 这几天来，陈大龙和董立刚已经完成了所有的手续，陈大龙的制盖厂已经转让给了董立刚，而董立刚的羽绒厂也完全被陈大龙接手了，另外，陈大龙还拿到四十万现金。 陈大龙真正接手羽绒厂之后，才发现羽绒厂真是问题严重，打听一个原来厂里的员工，才知道他们去年的开工率只有70%，今年上半年开工率更是不到30%。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产品卖不出去滞留在仓库里面。 而一个月以前，同样是这个员工，陈大龙问他同样的问题，他的答案要乐观得多…… 显然董立刚从一开始就想坑骗他！他做假账，串通员工透露假信息，并且故意制造出一种繁荣的假象…… 陈大龙不禁感叹：幸亏咱有个聪明的儿子，不然非被给老狐狸骗到不可！ 陈繁在厂子里考察了好几天，发现这家羽绒厂如此惨淡的原因有很多。 比如，品种单一，式样陈旧，员工七八十人的厂子，其实只生产两种产品，一是大红喜羽绒被，二是羽绒袄，陈繁看到那些存在仓库的里大红色印着双喜字的羽绒被，那些臃肿变形的羽绒袄，心叹，这么老土的东西，你要卖得好才怪！其实这也不怪董立刚，这个年代的民营企业普遍保守，缺乏创新意识，他们觉得，只有大众的产品才能符合绝大多数客户的需求，生产这样的产品，无疑更保险，而那些“稀奇古怪”的产品，只会有那么一部分人喜欢，如果对他们的爱好把握不准，就会有很大的风险。他们不会懂得，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客户对产品的选择也越来越挑剔，他们生产这样毫无特点的中庸产品，想讨好所有客户，结果却所有的客户都讨好不了，相反，由于经济的发展，客户群体的增大，那些“稀奇古怪”的产品，哪怕是只抓住了其中一小部分的客户，也是一个很乐观的数字了。 又比如，管理混乱，制度不全，缺乏有效的奖惩制度，员工每个月拿着固定的工资，劳动积极性非常低，工作效率自然也就极低，无形中增加了人工成本。 再比如，没有稳定高效的进货渠道，由于石河镇采用大棚养鸭的人不多，羽绒厂所需的鸭绒，大都是从别的镇子，甚至别的市县运过来，一来运输成本过高，二来价格十分容易受到需求的影响，如果市场需求过大，就必须花高价才能买到，虽然这几年羽绒制品一直滞销，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但从长远角度来看，肯定是对企业发展不利的。 等等等等……总之这厂子是毛病一大堆。 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外因，那就是气候……九四年九五年的冬天，清江市气候温暖如春，两年没有降过一次雪，要知道，时间再往前推十年，这里可每年都要下四五次雪的！于是报纸上大肆宣扬温室效应，说清江市可能再也不会下雪了。董立刚没什么科学文化，自然被这些文章吓到了，这也使得他最终下定决心，就算亏一点钱，也要将羽绒厂转让出去。 然后陈繁却知道，这些文章都是杞人忧天，温室效应是存在的，但远没有这么夸张这么严重，就在今年冬天，清江市又迎来了一场剧烈的严寒，甚至发生了雪灾。 他至今还记得，前世这一年他期末考试结束之后，他在积雪皑皑的车站遇见了林静，看见她穿着厚厚的鹅黄色羽绒服在风中打着哆嗦，他准备上去和她打招呼，却看见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走到她身边，亲昵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两人有说有笑的上了大巴车…… 他也记得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很多年后他才知道，那只是林静的表哥，他在宁州读大学，因为大雪封路，回不了江西的家，于是便决定到姑姑家——也就是林静家过年，他到清江时，林静正好考完试准备回家，于是两人便越好了在车站见面然后一起乘车去林静家。 然而这次误会，却早已彻底断绝了他和林静的关系！ 在这之前虽然两人已经疏远，但陈繁一直都在尝试着挽回，虽然由于他自傲的性格导致这种行为的效果大打折扣，但林静似乎也渐渐原谅了他，对他的态度有些好转了…… 然而这次误会彻底打断了这一切，陈繁心痛至极，彻底放弃了努力，很快他就交了一个女友，之后更是女友换个不停，彻底沉沦于云雨之乐了。 林静见到他这个样子，才终于对他彻底死了心。 陈繁拍了拍脑袋，不再去想这些忧伤的过往，反正这一世已经不可能再发生了。 前世，那场大雪给他带来的是一场抱憾终生的误会，今生，或许它将成为帮助父亲扭转羽绒厂困境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