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七章 海棠花开
话音未落，黛玉只觉湘云的手微一颤抖，赶忙回头看时，只见湘云正轻轻的咬着下嘴唇，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黛玉不解何意，掩在袖子里的手用力握了一握。湘云会意，看了看黛玉，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 黛玉只觉不对劲，忙掉过头去回放刚刚那位太太说的话儿。也是此时才发觉，怎么这么安静？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竟是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了。 不疤不瞎不瘸，回放了几遍，那句话中唯有这六个字有些意思，黛玉自觉好像有些明白了。 “是，白夫人说的是。”一时众人都是讪讪的，到底还是贾母言笑晏晏的开了这个口。 湘云迅速的在黛玉手上写下几个字：武功将军。黛玉不动声色的瞧了那位白太太两眼，可能已经觉察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白太太的脸色并不好，一直拿帕子点着嘴角，这边一下，那边一下的。 虽然有贾母开了口，可是这气氛还是落了下去，不复刚刚的闹了。 足足有一顿饭的功夫，慕轩终于一圈转了下来，贾母虽和众人说着话，可是眼耳心神都在慕轩上，此刻早已是瞧见了，又说了几句话便命贾琏把慕轩好生带了出去。慕轩站在当地向贾母众人作了一揖，方跟着贾琏下去了。 众位太太瞧着慕轩走了，又都回过神来，向贾母奉承了起来。 “太夫人的这个外孙真是个好的，不过今年的后起之秀还真是不少，听说有一严家，可是一门三进士呢，初五琼林宴的时候，连皇上都特特过问了呢极赞他们家教子有方，是天下人的楷模呢”也是一位坐的远远的太太开了口。 这位太太一开口，就有颇知内的太太们立马醒喉咙的醒喉咙，喝茶的喝茶，岔开话题的岔开话题。 黛玉一听这话也是不由得迅速的和淑君对看了一眼，淑君还不太知道这里头的事，黛玉却是心知度明的。不由心中暗忖：看来贾母往后请客还得在这些叨陪末座的太太上费些功夫了 只是到底没有办法回过头去看看贾母的表，更是万万没想到，还有人会顺嘴问下去。 “哦？哪个严家，我倒没有听说。”坐在她贴隔壁的正是白太太，她原本就讪讪的，见有话题，忙子微微侧倾，醒了醒喉咙赔笑道。 一时众位太太们都变了脸色，好几位都拿着眼神去堵那位太太的话头，只是哪里意会的到。 “我也没有听仔细，只是听我们老爷提了一句两句的，好像是说什么金陵严家。我也没有听说过，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这些年也没出过什么人才，只不过是如今一朝得势罢了。哎，你们听说过吗？”说着就扬着脸在座的太太们。 只是这位太太话音未落，这厅里的众人就都是安静了下来。尤其是靠着她近些的几位太太，都当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只管拿眼睛看着别处。要说刚刚是连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的话，此刻的黛玉就是连自己的心跳都听得见了。看来这世上，还是不拘小节的人比较多啊 在座的大多数的人家，基本上都是对贾家这些讳莫如深的事心知肚明的。背地里都不大说起，明面上更是不可能说的。顿时众人都疑惑，这两位太太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黛玉在袖子里捏了捏湘云的手，湘云也反过来捏了捏黛玉的手。黛玉余光看去，湘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认识。 黛玉心知，看来还真有可能是不知道贾家内幕的，这出门做客之前没有备足功课冒冒失失闯了祸，这可是不常见的事，给自己惹了一腥不说还连带着得罪了别人，成了众人的话柄，这可真是个活生生的教训。 黛玉觑了觑远远坐着的邢夫人，只见她端起了盖碗正在小口抿着茶，倒也看不清她的神色如何。只是坐得那样近，这些话听来必也更是刺心吧王夫人正和上首的神武将军夫人说着话儿，也是看不出什么神，倒是史夫人，虽是垂着头，可是放在膝上的双手倒是很有几分力道。 也有太太想撇过话题，只是到底已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幸好尤氏过来请众人上席，大家伙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黛玉三人原本就不耐烦坐席，更何况都是自己不大认识的人。尤其是淑君，因着心里有事，谁对她略亲近些略客气些，她就疑心人家想做她嫂子，一时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起来。趁着略清静些，淑君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黛玉，黛玉闻言笑道：“今儿秦表哥是主角，jiejie是主角的meimei，这些小姐们自然是要跟你多说上两句话的，礼貌罢了，jiejie可别瞎想，谁家的规矩小姑娘家家的想这些的？” 淑君被黛玉一说，倒是有些红了脸，“meimei说的是，是我被吓怕了。” “我瞧着jiejie在这也是百般的不舒服，”黛玉见淑君胡思乱想心里不安定，有心让她散散心，只是一想今儿官客堂客实在太多，这会子怕是到处都是人的，“这样吧，咱们躲懒回去休息会子怎么样？” 淑君点了点头，“我可真是不耐烦了，左右我们也不是主人。” 两人说着就拉了湘云瞅人不备溜了出来，只是使人告诉了凤姐儿一声就准备回沁芳院去了。 今儿荣府里，官客们都在荣禧堂前领宴，堂客们设宴的地方在荣禧堂的后楼上，贾母并几位国公家的诰命在正面楼上，其余太太与各家各户的小姐们各占了一边。黛玉三人下了楼出了抱厦，迎面就是凤姐儿的小院了。黛玉见淑君湘云二人都是默默的不大说话，便有心让她们二人宽心，“jiejie和云儿都是最喜海棠的，听说那边东北角上有一株海棠开的极好，只是我们往常也到不了那里，趁着今儿无人，咱们去看看怎么样？” 淑君湘云二人也都明白这是黛玉的好意，也不肯拂了她的心意，都点了点头，“听倒听说过好多次了，只是没有亲见过，咱们偷偷的过去瞧瞧倒是正好。” “像这样的宅子里一般都不大好种树，也种不了什么树，不过倒是很愿意种些‘玉堂富贵’的花卉，以图吉利。”湘云打点好心，另起话题道。 “这么好的寓意，自然是不能免俗的。”黛玉点了点头。 那株海棠就靠近梨香院，只要拐过王夫人小院，再往前走上几步路就是了，姐妹三人一路说着话儿就已是来到了近前。一看之下，竟是一株木瓜海棠。 “竟是木瓜，倒真是少见的，怪不得都极口赞好呢”淑君抚着海棠的树株赞道。 黛玉瞧着满脸笑意的淑君，促狭一笑，“云儿，你知道你秦jiejie为什么喜欢海棠吗？” 湘云听问，瞅了淑君两眼清脆道：“自然是知道的，这海棠花自然是美的，不过秦jiejie更喜欢吃那海棠果。” “那是因为打小就吃惯了，我小时候子弱，总是消化不好，可是只要一吃这海棠果就立马好了。所以我们家种了好些西府和垂丝，一到秋天我娘亲就会领着我们采下海棠果来腌渍，留着给我明年吃。”淑君作势在黛玉湘云脸上各拧了一把笑道，只是那笑容里却暗藏了一丝惆怅。 “我也喜欢吃海棠果，就是上回带给jiejie们吃的那种冻成小冰疙瘩的果子。不过我看秦jiejie好像不大喜欢，林jiejie倒是吃的。” “你林jiejie口味怪着呢什么都是越酸越好，恨不得连菜里都要搁点醋下去的。我是连闻都闻不得的，真难为她怎么能咽得下去的。”淑君十分纳罕的看了黛玉一眼笑道。 “那是jiejie吃的太甜了，那海棠果子我吃的喉咙直发痒，直想咳嗽。”黛玉也是想想就觉得自己喉咙里有小虫子在爬似的，真想咳嗽了。 “嗯，秦jiejie吃的确实太甜了。”湘云在一旁也是深有体会的点头道。 “也是，仪jiejie和李嬷嬷她们都这样说过我的。”淑君闻言微一脸红，愣了一愣又反应过来，“不过，你吃的那么酸，咱们俩半斤对八两，谁也甭说谁。” “这可不一样，我虽是吃酸的，但是也不是不吃甜，只是受不了太甜的罢了。至于jiejie嘛，可只能吃甜，一点酸的都接受不了呢”黛玉摆手笑道。 “秦jiejie，林jiejie这么笑话你，你要不要吃一次酸的给她瞧瞧？”湘云也顺着黛玉的话头打趣道。 “你们两个鬼丫头，最是促狭的，这会子想趁机骗我上当是不是？我才不受你们的糊弄呢”淑君指着这二人复又道：“好了，花已是赏过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黛玉湘云点了点头，说着就一径走了。 只是却不知这一离开，就从梨香院靠西南的角门里走出几个俱是十五六岁年纪的清俊少年，“史兄，那个穿粉的是你们家大房的吧只是不知道那两位是谁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