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最后的仙境
如果说艾瑞梅斯的危险只来自于它那防不胜防的沼泽那就错了，最起码今天的艾瑞梅斯不是。 千百年来，这里已经埋藏了太多的尸骨，而并不是每个亡灵都愿意接受自己冤死的结果，许许多多因意外被夺去生命的亡灵开始心生愤怒，愤怒转化为仇恨，他们将自己的不幸与痛苦发泄到过往的生命身上。 于是，这里的冤魂越来越多，戾气也越积越重，不幸造成新的不幸，痛苦催生新的痛苦，在这无尽的沼泽地里上演着一桩又一桩的悲剧。 无论是活人，还是亡灵，形成群体势必衍生规则，而艾瑞梅斯的规则就只有一条——不要放过一个活的，除非他能赐予你生命！ 谁能赐予一个游荡荒野的幽魂生命？据说只有神族的人能够做到这一点，可是关于神族，最清晰的表述也到底只是个传说而已。 所以，还是担心你的周围，不要让那些难缠的亡灵靠近你吧！ 希尔薇娅就是这么告诉泱泽与星野的，可两人的表现却有天壤之别，泱泽听后只是笑笑，显得依然十分从容惬意，而星野则被吓得不轻，浑身冒着冷汗，牙齿也不受控制地碰撞在一起，“咯咯”响个不停。 长时间的近距相处，尤其是在随时可能面临的危险面前，无疑让这两个年轻人靠得更近了——起码表面看来如此。 希尔薇娅对于这样的结果似乎早有预料，只是十分淡然地目睹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一切变化。 这也是为什么从一开始她就不为他们的关系担忧的原因，她总是能够洞察一切，如获天机。 不过希尔薇娅说的并不总是正确的，最起码在距离苏菲亚只有不到半天路程的时候星野是这样想的，因为他们已经走了差不多过半的路程，可从未遇到过哪怕一个亡灵，更不用说是被袭击了。 当然，对此有疑问的不仅仅是星野一个人，泱泽甚至希尔薇娅本人对艾瑞梅斯的过分平静都表示出绝对的惊奇，希尔薇娅很清晰地记得从前每一次从这里经过，都会遭受各种各样的亡灵的袭击，尽管他们根本无法伤害一个天袭法师，但是他们永远遵循着自己的规则，从不退缩，从不放弃。 不管怎么说，星野算是松了一口气，几天下来一直绷紧的神经也终于可以松弛下来。由于失去了害怕的根由，他渐渐地感受到了枯燥，为了打发这种在潮湿阴冷的环境中百无聊赖的时光，便坐在马背上吹起口哨来。 “对于一个整天只知道在嘈杂的木棚里敲打铁块的铁匠来讲，能够吹出如此悦耳的声音来，实在难得，不过如果你不想成为箭靶的话，最好还是管住自己的嘴巴。”泱泽停下了脚步，一边拍打着马脖子一边对马背上的星野说道。 星野虽然知道泱泽在挖苦他，但他并不为此生气：“这么长路了，我们不都是说说笑笑过来的吗，我想没人敢攻击一支由天袭法师带队的队伍。”说罢，便怡然自得地继续吹着口哨。 泱泽耸了耸肩，表示无奈，他实在记不得星野何曾说笑过，在此之前，可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样子。 “你最好听从泱泽的劝告，星野！”这时，希尔薇娅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之前大家谈笑风生都没事，那是因为说话的不仅仅是一人，再灵敏的耳朵也无法同时准确辨认三个人的位置，但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发出声音，再笨拙的精灵也能够在一口茶的时间内找到你并将生锈的箭头刺进你的心窝。” 这话果然奏效，星野听后，马上闭上了嘴巴。泱泽暗自发笑，心想星野到底是个怕死的人。 “师父，你现在也认为袭击我们珈蓝的就是精灵了吗？”泱泽注意到了希尔薇娅言辞的变化，所以问道。 “不，”希尔薇娅马上矢口否认，“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大家小心！”突然，不知从什么方向射来三支暗箭，急速向三人刺去，电光火石间，一道强光从伊凡神杖里喷出，罩住了箭来的方向，“啪啪”，两支长箭随即落地，第三支却躲过了希尔薇娅的阻挡，快速飞向了他的身后，“咻”的一声正中星野坐骑的前腿。 “嘶——”一声凄厉的叫声过后，星野的坐骑便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前狂奔而去，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星野不知作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能动弹。泱泽不愧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后起之秀，就在闪电般的暗袭结束后，他便迅速移动到毫无自我保护能力的星野前面，同时启动防护魔法，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谨防敌人的再次偷袭。 然而，时间过去了很久，依然没有等到一下轮的攻击，整个沼泽地出奇地平静，静得三个人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不知是过分地害怕还是紧张，星野忍不住滚动着喉咙，吞下了一口口水，就是这个异常的响动，让泱泽以为敌人再次发动了攻击，急忙转身向星野释放了攻击魔法，还好希尔薇娅出手迅速，及时阻止了这场致命的意外。 “看来敌人是想一击必中，现在我们有所准备，他们便不敢再攻击了。”星野见泱泽胸脯上下起伏，似乎比自己还要紧张，便想以说话的方式调节一些气氛，顺便平复一下紧张不安的心情——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就在自己张嘴之前，差点死在这个看起来并不十分友好的同伴手里。 见大家对他的话都毫无反应，便继续说道：“这是那些亡灵干的吗？” 希尔薇娅与泱泽同时摇了摇头，“亡灵从不使用武器。”希尔薇娅说道。 “那一定是那些精灵们干的！”星野言之凿凿，“我知道那些长着尖耳朵的精灵擅长箭术，而且也只有习惯丛林生活的他们，才会在这样的环境还能发动如此精确的攻击。” “精灵的箭术确实精湛，但他们从不暗箭伤人！”希尔薇娅法师声如洪钟地说道。 没有人比希尔薇娅法师更加确信这一点，因为他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精灵，精灵与法师的友谊源远流长，或许可以追溯到法师这个种族诞生的初期。 或许是机缘巧合，希尔薇娅自小便有幸成为精灵王泰尔伦斯的座上之宾，并跟随他学习精灵族的语言、音乐、以及拯救伤病的咒语。 这一切都大大提升了希尔薇娅的修行，为他日后成为一名天袭法师铺平了道路。 星野见希尔薇娅法师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便不再说什么了。而泱泽则星野充满了愧疚，便想方设法做些补偿，于是对他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你是一名铸剑师对吧，你有办法根据箭头的制作工艺来判断它们产自哪里吗？” 星野不禁对泱泽产生一丝的敬佩，在如此危急的时刻，居然还能想到这点，确实不简单，于是也改变口气，谦虚地说道：“我只是一名铁匠，对铸造兵器不甚了解，不过凡是兵器，必由精铁所铸，而我对这些材料倒有些许心得，或许我能够根据这些箭头所用的精铁材质大致判断出它们的产地。” 泱泽连忙上前几步，从地上捡起一直掉落的箭支递给星野。星野定睛一看，心里凉了半截。尽管这支箭被淤泥所包裹着，但他一眼便看出箭头并非由精铁所铸，而是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材料。 见星野不住地摇头叹息，泱泽便接过箭支，小心擦去了上面的淤泥，露出整支箭来。这回大家都看仔细了，箭身并没有什么特别，是由普通杉木所制，奇怪的是它的箭头，洁白如雪，纹理细致而有光泽，并不像是任何一种金属。 “有点像骨头。”星野随口说道。 “更具体地讲，是什么动物的牙齿。”泱泽仔细观察后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哈哈……”星野忍不住笑出声来，“什么动物的牙齿能够如此坚固，可以用来制作箭头？” “青狼！”希尔薇娅突然脱口说道，“星野你不是曾和我说过，雅泽出现了大量的青狼尸体，且都被拔去了牙齿吗？现在看来一定是被人拿去做了箭头，也只有青狼的牙齿能够达到这种硬度！” 希尔薇娅对自己的看法十分肯定，只是一向见多识广的他，也无法断定到底会有什么人来制作如此古怪的兵器，按照常理，动物的牙齿再坚硬，也无法达到金属的那种重量，而材质过轻，不仅影响箭的杀伤力，更会影响它的准头，而精准对于弓箭来讲，无疑是第一要求。 不过这段时间下来，已经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无法用常理来解释，或许这些只是所有谜团里的冰山一角而已。 于是，三人带着疑问继续上路，由于担心再次遭到袭扰，他们走得更慢了，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团忽明忽暗的萤火虫在虚无缥缈的空间里孱弱地飞行，每飞一步，都似乎耗尽了最后一口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