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进攻的号角

    火红的夕阳逐渐隐没在拉芙尔茂密的丛林，泰尔伦斯望着南方有些发呆。对于一个高傲的精灵之王来讲，这是极不寻常的，尽管对于精灵而言，时间犹如流经月亮之河的河水，似乎总是无穷无尽，但他依然不会将它浪费在出神这种事情上，那是碌碌无为的人类才所擅长的。

    但这并不是说所有的人类都是如此，好比阿沙法。他早已是心急如焚，根本无心思索，背负着国仇家恨的他，多希望此时已经率领大军兵临塔希克城下，热血澎湃毫无畏惧地剑指着墙头上那些卑鄙的入侵者。但是他和他追随着的力量是如此之小，无奈只能听凭精灵差遣。

    对于精灵之王的过分沉着，他始终是抱着成见的，所以当泰尔伦斯纹丝不动地杵在空旷的悬崖边缘一言不发时，他忍不住独自一人去树林里胡乱砍着树木，以宣泄心中的不快。

    这是他的一贯作法，因为从下就缺少父母的陪伴，所以大多时候他只能独自处理自己的情绪，每当感到落寞无助或是痛苦哀伤的时候，总是用这样的方法让自己慢慢平复下来。

    他不愿意在有人的地方表现出怯懦或者焦躁，因为这和沃森家族世代所秉持的刚强坚毅的特质迥异。事实上，阿沙法自知自己并非好武之人，只是沃森家族的子弟，从来没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余地，为国而战的宿命就像是铭刻在家族门厅之上的匾额一样挥之不去。

    当顶着暗淡的星光返回营帐的时候，泰尔伦斯正在紧急地吩咐着什么，他抬头瞥了一眼刚刚跨进帐内的阿沙法道：“你似乎错过了一些要紧的讯息，不过我看见你终于能够平静下来，也算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毕竟大战之前的急躁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大战？”阿沙法一惊，“你是说我们终于要行动了？”

    “就在明天一早！”泰尔伦斯拾起桌上的王者之剑小心擦拭着说道。

    作出开始作战的指令得益于前方斥候的汇报。根据监视蒙高矿洞的精灵战士所言，洞里驻守的妖精已经在昨晚乘着夜色悄悄撤走，往西北方向而去——如果不考虑中途折返或改道的话，它们该是去了凌贡山脉，那里曾是风雅人的地盘——少了这个后顾之忧，就凭塔希克之城驻守的区区一支人类军队，即便是有神出鬼没的暗影猎手军团相助，也能轻易取下城池。

    “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样的时机。”泰尔伦斯放下宝剑，背着双手目视前方，眼神充满了寒冷的杀气，仿佛在他眼前的便是尸横遍野的战场。“时机”这个词对于精灵而言，也是在最近才有些意义，毕竟如今的精灵一族，已有了足够的理由让自己更加谨慎一些。

    “下命令吧。”阿沙法早已是激动万分，一想到生死未卜的家人，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到塔希克之城去。

    “明天的进攻，我没打算让你们的人参与。”精灵王纹丝不动地站着，眼睛一刻也不曾从臆想中的战争场景中移开。“一来，你们人类的速度跟不上我们精灵的步伐，时间拖得越长，越起不到奇袭的效果，二来我们需要你们完全保持实力，以便在我们拿下塔希克之城后交付于你驻守，同时防范敌人的残余势力再次进攻，毕竟，我们不能永远留在人类的土地上。”

    “可是……”阿沙法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仔细一想，除了私人的诉求，的确没有比这更好的建议可谈，也便同意了。

    原本来说，大战前夕，该是好好安顿，确保充足体力的时候，可是阿沙法却彻夜难眠，兴奋之中夹杂着些许担忧的情绪总是挥之不去。由于他的任务是驻守营地，无需打点，所以干脆趁着夜色亲自担值，他躺在粗壮的树枝上——并非是刻意模仿精灵的习性，而是从小便如此——回忆着关于父母并不十分可靠的记忆，毕竟同处的时间不过是短短几天而已。

    正想着，却依稀看见一个人影出现在营地前的悬崖边，虽看不清模样，但那身形和不断随风扬起的头发，一眼便认出了正是精灵王泰尔伦斯，而他此时正望着远方无际的黑暗叹气。

    阿沙法无法理解如神灵般的精灵会为解决一场人类的战争而担忧，对于早已习惯恢弘大战的精灵一族而言，这样的小战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而泰尔伦斯则不同，他不仅仅需要担忧战争的胜负，还要仔细斟酌掺和一场战争所带来的深远影响，这极有可能事关精灵一族的命运，生死存亡的命运。

    新的一天随着精灵的号角吹响正式来临，天空却是阴云密布如同夜初，对急速行军的精灵而言，这反而是个好兆头，雨天能够掩盖行军的踪迹，更利于发动奇袭。很快，精灵大军就消失在昏暗的丛林之中，整个营地只剩下人类士兵在收拾残局。阿沙法望着空荡荡的营地，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如此庞大的精灵大军驻扎了半月之久，却鲜有草木践踏的痕迹，若不是那些搭建的营帐，很难发现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沙法感叹着，却也深知驻守的人类军团不能将精力全部花在对精灵的崇拜之上，虽然前线的战事与己无关，但也不是无事可做的，除了要小心应付敌人的偷袭，还要为收复塔希克之城做准备，毕竟乱世之军，守城未必要比攻城来得简单。

    阿沙法小心谨慎，泰尔伦斯更是丝毫不敢怠慢。他最希望能够速战速决，收复城池交还给人类，好及早返回苏菲亚，事实上，泰尔伦斯直到正式挥师讨伐之际，依然不敢确定自己出兵的决定是否正确，毕竟自精灵决定隐遁以来，未曾离开圣地如此之久，而精灵一族一旦远离苏菲亚的庇佑，每过一日都将虚弱一分，更不用说那些尚不能解释的不好的征兆了。然而最令他担忧的部分还是希尔薇娅捎带而来的信笺，关于敌人和初灵有关的阴谋，尽管只是猜测，却已令人隐隐作怕，总觉得贸然夺下一座人类的城池，并不符合一个巨大野心之人的风格，更不用说，这座城池距离法师和精灵的圣地都如此之近。

    泰尔伦斯带着忧虑引领大军前进，而追随他的那些精灵战士们则士气恢弘，精灵本来尚武，而且视荣誉为根本，他们全都希望此番进攻能够一举拿下，以震精灵之威名。尽管一切都算是极好的开端，但如何跨过明镜之湖还是难住了，毕竟他们可没有像岩石之心那样的圣物，可以从湖底无恙通过。